也不知睡了多久,因为双脚还放在地上,所以很自然就坐了起来,用双手扶着额头轻轻的揉了揉,已经从开始的打击中清醒过来。窗外的景象在缓缓移动,虽然整个过程非常平稳,人体几乎没有任何感觉,我意识到又要下潜了,我来到窗前看着景象一点点变化,突然觉得心情从来没这样平静过。
“为什么我没有一点想离开的意思?”一些奇怪的问题慢慢占据整个思维。
“我为什么对说出来的真相那么在意?其实即便没有这个神秘组织的存在,我们的生活不是同样被各种各样的大数据系统监视和记录,只是因为习惯了它们把我们的生活变得更舒服所以并不介意它们的存在。”想着想着,还是认为该吃完晚饭先睡上一觉。
躺在床上,我逐渐进入一种冥想的状态。
“如果离开这里,我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但是周主席却帮我说出自己骨子里的东西,他也很明显地点燃了我人生的新希望。而且我有一个与生俱来的bug,就是好奇心太重,周主席每每把人类文明和地球文明区别开,都在我心里面一次次播下一颗种子——难道在他们眼里地球存在两种文明?。”
……
冥想了一夜也不知道睡着没有,反正眼睛突然睁开了,一骨碌从床上站到床下,心里暗下决心:“不管怎样我要把是否存在两个文明这个问题先解决掉再说。”
“多少时间了?我要吃早餐。”我开始感觉自己像房间的主人,不由自主的喊了起来。
“早上好,现在是早上六点二十一分。”房间回答我。
圆滚滚的侍者机器人同时滑了进来,我熟练的点好了早餐,准备就绪后悠然地坐在沙发上享用起来。
……
良久,一个不久才熟悉的声音从门那边传进来,
“陈博士,早上好!我能进来吗?”
虽然这个声音是在屋内响起,但是我很清楚他此刻应该就在门外。
“请进!”也许是心情好,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这时我的早餐刚好用完,侍者机器人很从容地收拾完毕。
刚好周主席那令人难忘的身躯就在打开的门边出现,我急忙起身,将他迎到了沙发上坐下,随后我也坐到了同一个沙发上,因为只有那个双人沙发,所以彼此都斜并着双腿向着对方,说是即将促膝而谈也不为过。
“原谅我来这么早,因为我想带您去看一个地方。”周主席用他一如既往儒雅的姿态直接对我说。
茶几前方的地板上出现圆形的光圈,我意识到又要进入潜艇了。
果然,那个圆柱形玻璃隔间升了起来。
“请!”周主席起身对我示意。
我和他先后进入了潜艇中那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又是同样的加速推背感,但是这次没有行驶多久潜艇就停了下来。整个行驶过程气氛还是有些凝重,也许是受昨天影响或者潜艇这种封闭空间对人造成的那种压抑情绪,我对即将看到的东西从进潜艇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全程不想说话。周主席当然也洞察到这一切,也没有主动对我说一句话。
潜艇的接驳口打开以后,周主席这时说话了:“请跟我来!”
由于空间的原因,根据后进先出的原则,周主席先从爬梯出了潜艇,等我出艇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隔间外面。
当我走出隔间以后,隔间像之前一样沉入地板,这个房间整个呈一个半球形,靠近墙的一圈竟然有几张面向房间中心、均匀分布的躺椅一样的软垫座椅,除地板外穹顶和墙像是玻璃的,照明的光线应该就是它们发出的。当我们站定以后从穹顶顶部开始呈圆面逐渐向下扩散变得透明起来,最终我们就像被一个大玻璃罩住了一样。
我放眼一看,罩子外面的空间体量很大,也是一个半球状的穹顶结构,并且紧密均匀放置着很多圆柱状透明器皿。但是当我向近处的一个器皿望去,定眼一看,眼前的一幕让我永生难忘,我以为只能在电影里见到。
我很疑惑的望向周主席,让我更吃惊的是,周主席居然习以为常地保持着那种儒雅的姿态。
“这是人的大脑?”我尽量压制住内心的震惊,指着那个器皿内部液体浸泡在中间的物体。
“我的同学……岳思勤……她……”我断续着,因为有些眩晕,差点摔倒。
周主席连忙扶住我,但是我用一只手把他甩开,另一只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闭着眼,微低着头。
“你们……”我愤怒到了极点。
“我要离开这里!”我保持着姿势,嘶吼着。
四周慢慢恢复到不透明的状态,接驳潜艇的隔离间缓缓升起,我开始恢复一点理智,但我保持着愤怒。
“你能给我解释吗?”我第一次直视着周主席,但是他的眼神却带着期待,也许是期待我能理解。
“你目前的状态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我相信我能够给你彻底地解释清楚。”周主席显然压制住了心中那份坦然,怕进一步激怒我。
“我在潜艇里等你。”周主席说。
也许是为了让我进一步冷静,周主席先进入了潜艇。直到我们回到我的客厅,周围的空气始终像是凝固着,我们没有做任何交流。
我坐在沙发中间,双眼紧闭,两腿撒开,双手肘住膝盖,用虎口一上一下的支撑住额头,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都按揉着太阳穴。站在面前的周主席见状想安静地暂时离开,我的双眼突然睁开,用我的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他的一只手的手腕,我的另一只已经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不是你?你为什么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正义凛然的站起身,两眼怒视着他,这时他坦然的脸反而让我更加愤怒。
周主席没有挣脱,他的眼睛竟出现了一丝无辜。
他说:“我是一个仿生机器人,我是周主席的替身,你看到的最近的那具大脑就是周主席的。”
“我不信!”我怒吼着,一拳打向他的一只眼睛,因为我认为他的眼睛最会欺骗人。
让我震惊的是,他只是为了保持平衡一只脚向后微微退了半步,并没有像常人那样捂着自己的眼睛大叫,仿佛根本就不知道痛,同时他的眼睛周围没有出现淤青;我顺势再用那只拳头砸向了他的脸,他同样没有发声,脸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无力地放开了抓住他手腕的手,然后两手掌呈爪状张开放在自己的眼前
“怎么会这样?”我嘶喊着、大哭着,蹲在了地上。
“他们的大脑都还活着。”他平静的说。
这时我的双手使劲地压在自己的头发上,双眼凝视着地面,顿时陷入了一种混沌状态,慢慢地、慢慢地坐回到了沙发上。
当他的脚小心翼翼地向我移过来的时候,我整个身体往沙发另一边轻轻挪开,他缓缓的坐到我旁边,一只手抚在我背上,我已经无力甩开他的手,我已经相信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仿生机器人,是周主席的替身。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已经达到了地球文明的另一个层级。”这个仿生人仿佛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渐渐恢复了一点理智,喃喃地问到:“他们是怎样划分文明层级的?”
仿生人接着说:“以前是按完全掌控星际资源的能力来划分,一级文明掌控地球;二级文明掌控太阳系;三级文明掌控银河系;四级文明掌控总星系;五级文明掌控本宇宙。但是自从周世勋主席的大脑被取出并成活和成功联网后,他们认为以前的划分界限过于模糊,应该从承载智慧的基体类别进行划分,而且他们认为大脑从人体中分离后我们不能再把大脑称为人。所以他们把文明划分为人基文明、脑基文明、硅基文明、量子基文明、能基文明。”
听完他的话,我痛苦的说:“为什么非要将大脑从人体中分离开来?如果人类不能制造大脑,那么从人基文明到脑基文明的方式是明显违背人类伦理的,这和古代残酷的宗教行刑有什么区别?”
“对呀,按照他们的说法,如果科学也能算成一种宗教,为了加快文明的进步他们宁愿成为科学的殉道士。”仿生人接着说。
不知为什么,此时我变得稍微平静下来。
“如果我要加入他们是不是也必须把大脑取出来?”我鼓起勇气问。
“是的,但是在之前可以通过一个中枢神经手术让你和他们进行沟通,最后再由您自己决定是否加入他们。”仿生人如实说。
“让我想想吧。”我有些呆滞的说。
“好的。”仿生人说着,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间,房门同时自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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