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候,婢女总算是追上了苏晚晚,并抢在她面前开口。
有婢女挡在前头,苏晚晚也无意在旁人地盘抢表现,她动作轻柔地扶起苏妤依:“没事吧?”
话音刚落,她随意就看到苏妤依混杂着血迹灰尘细砂的掌心,眉头当即皱紧。
苏妤依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好似一时间认不出来她是谁。
除开主持出事那段日子,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姑娘这般茫然无措的样子了。
轻轻拍掉她身上的灰尘,苏晚晚眼底有怒意一闪而逝。
她单手揽过苏妤依,将她藏在自己的身后,她扬起下巴,神色高傲道:“这位是?”
方才出声制止袁嘉树的婢女,面对苏晚晚时又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姑娘,这位是袁探花郎。”
袁嘉树惊疑不定。
他看苏晚晚是个生面孔,可是王府婢女却对她毕恭毕敬,可见她身份不低,而瞧着她对嫣娘不加掩饰的关切,足以见得她们关系匪浅。
这就不好办了……
余光瞥见韩心颖的裙摆晃过,他心下略安,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区区虚名不值一提,在下袁嘉树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是?”
“怎么,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探花郎,就足够让你无视故人?”苏晚晚冷笑,眼神愈发犀利。
迫于她的犀利,袁嘉树有些心慌,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见状腰杆挺得更直:“这中间怕是有误会吧?分明是那位姑娘先动手打人的,你们这样不讲理,那也没什么好谈的。”
“颖儿,咱们走罢!”
婢女一直留意着苏晚晚的神色变化,瞧着她的眼神不对了,忙道:“探花郎请留步。”
“您伤了我家主子请来的客人就想一走了之,可是看不上我们汝南王府?”
藐视王府的帽子扣下来,那罪名就可大可小了,袁嘉树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对策,片刻后道:“怎么会,这想必是误会一场,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能否先让颖儿离开?”
说着,他朝着韩心颖使了个眼色。
韩心颖哪里肯离开,非要一同留下,直到袁嘉树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小姑娘总算是点点头,带着余下的丫鬟离开。
苏晚晚注意到,一见到袁嘉树与韩心颖的亲密时,身后的姑娘身体会不自觉地瑟缩,颤抖的模样如同是受伤的小兽。
她浓而密的睫毛垂落,敛去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情绪。
婢女用不高不低,足以使袁嘉树听清的声音,恭敬道:“主子,是否需要婢子清场?”
她的一言一行,皆以苏晚晚为首,无形中给袁嘉树增添压力。
怕是不好糊弄过去了,他想。
苏晚晚刚想说话,苏妤依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小脸深深埋入她的后背。
“依依别怕,我不走。”
哄着苏妤依的声音有多么温柔,她看向袁嘉树的眼神就有多么冷漠:“不必清场了,探花郎不是也说了么,只是误会。”
迎上苏晚晚的目光,袁嘉树的头皮有些发麻,他警惕着苏晚晚话里的陷阱,不敢轻易应和。
“既是误会,又是无意推倒小妹,我们当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那姑娘的意思是?”
听到这儿,袁嘉树开始松懈了,他再次挺直了背脊,仿佛自己高风亮节丝毫不惧,心下更是窃喜,认为苏晚晚也是迫于他的身份不敢做得太过分。
“探花郎也让我们无意推一次,就算是扯平了。”
苏晚晚说得漫不经心,突然回头冲着空旷处喊道:“暗一可在?”
咻。
几乎是同一时间,藏于树梢之上的暗卫一跃而下,单膝跪地:“属下在,请主子吩咐。”
这一手将袁嘉树唬得够够的,方才的窃喜早已烟消散,他无法控制地往后退:“你、你想干嘛?”
“自然是将你做的事情还给你了。”
苏晚晚冷冷道,以眼神示意暗一动手。
暗卫一出手,岂容袁嘉树闪躲,暗一毫不客气地擒住他的胳膊,一击踢向他的膝盖迫使他跪地。
剧痛自四肢百骸传来,无法动弹的袁嘉树终于慌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都督、都督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你们都不听我的解释吗?”
他试图回头,用恳切地目光望着苏晚晚,尤其是透过她看到苏妤依。
这与他想象中的场景一点都不一样!
“话太多了,”苏晚晚皱眉:“动手。”
“是。”
暗一单手拎起袁嘉树的衣领,如同拎小鸡儿似的将人拎起,将人转了个圈儿放在石子路上。
袁嘉树瞳孔一缩,仿佛察觉到了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大惊:“不!”
几乎同一时间,暗一重重地一掌拍下去,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上半身往下倾,即将与石子路来一个完美的亲吻!
电光石火间,袁嘉树奋力地挣开,总算是夺回了双手的控制权,他只来得及护住脸,手背顿时被石子擦得血肉模糊。
“啊!我的手!”
男声凄厉地响起。
在场之人皆不为所动,苏妤依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头,好似被吓到了,呆呆怔怔地站着。
苏晚晚一把将人护进怀里:“依依乖,别看。”
尚未得到苏晚晚的吩咐,暗一仍旧将袁嘉树禁锢在原地,尽职尽责道:“主子,需要再来一次吗?”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袁嘉树痛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我要见世子!你们这些恶仆竟敢伤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三道目光同时落到在苏晚晚身上,她拧眉,捂住了苏妤依的耳朵:“太吵了。”
婢女了然,取出帕子塞进袁嘉树的嘴里,袁嘉树一挣扎反抗,就被暗一拿捏得死死的。
一时间,只剩下了呜呜的声音。
苏晚晚这才松开了手,柔声道:“方才的耳光,依依还想要打回去吗?”
她身上气息明明冷冽,苏妤依却觉得柔软又香甜,打颤的身体开始恢复了力气。
她慢慢地站直,望着行迹狼狈的袁嘉树,她的唇瓣蠕动着,却迟迟发不出一个音节。
苏晚晚也不催促她,只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不厌其烦地哄。
小姑娘被这一下一下地安慰着,眼圈又开始泛红了,她低着头,声音轻不可闻:“姐,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收到指示的暗一随即放开了袁嘉树,然而他的动作实在是不温柔,乍然松开后使得他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险些又摔了一回。
没有人注意他,只有他的小厮不得不上前,硬着头皮将人扶起:“公子可还好?”
“你看我这样算好吗!”袁嘉树大怒,恨不得将今日的亏通通都发泄到小厮身上:“可恶,你是死人吗,方才怎么不上来!”
不敢指着苏晚晚等人骂,可就这么算了,这口气又咽不下去,他恨恨道:“走,我们去找世子讨个说法!”
婢女眼含怜悯,语带暗示:“探花郎,婢子若是您,这会儿最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说完,朝他福了福身后,小碎步地回到苏晚晚身边,主动给她带路。
袁嘉树先是被苏晚晚的狠辣手段给吓住了,后又被婢女意味深长的话惊着,胆子都没了哪还敢去找麻烦。
暗一出现后便没有再回到暗处,紧跟在苏晚晚身侧,时刻警惕着危险。
婢女反而是轻松得多,一路将她们送至后门,恭声道:“姑娘,婢子便送您到这儿了,马车稍后就来,劳烦您等候半刻。”
没有旁人在,她又恢复了最初的称呼。
苏晚晚看了看婢女,眼神复杂。
她终究道:“谢谢你了,也麻烦你给你家主子传个话,就说……”
苏晚晚的神色有些矛盾,她能这么顺利又痛快地教训渣男,确实和赵琮昀脱不了干系。
且,若是渣男回头寻思着不对劲,少不得他来收拾烂摊子。
婢女微微一笑,体贴道:“姑娘莫担心,主子懂您的,婢子去为您安排马车,先走一步。”
婢女一走,有所感应的暗一立刻低下头,尽最大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当然,若是有可能,他恨不得回到自己最熟悉的暗处。
苏晚晚却没打算放过人,一手牵着苏妤依,另一边低声道:“跟我多久了?”
暗一神色尴尬,身为暗卫不能说谎,可若是说了实话,他还不得被女主子剥皮了!
“那个,”他绞尽脑汁道:“主子怎么知道我在?”
苏晚晚斜睨了他一眼,满是嫌弃,无一不透着切尽在不言中之意。
怎么知道的?自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
她不是傻子,赵琮昀更不是瞎子,他能对自己了如指掌,自然是留着一手了。
暗一再次弱弱地低下头,悄悄在心里把兄弟骂个百八十遍,都是不擅长俗世的暗卫,咋能把最难搞的活儿都推给自己呢……
好在,马车被赶来了。
自认犯错的暗一主动接过驾驶马车的活儿,王府的马车舒适度自不必说,情绪大起大落又哭了一场的苏妤依靠着苏晚晚,小手还不忘紧紧地拽着她,沉沉地睡过去。
到了家中仍不见醒来,见她睡梦中仍然蹙起的眉头,苏晚晚不忍将她叫醒,唤来粗使丫鬟背着她回房。
可小姑娘拽得太紧了,苏晚晚无法,只能守着人到半夜,确定她真的睡熟方才回到院落中。
丫鬟点了灯后,苏晚晚便让人退下,瘫在梨花木长椅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窗户许是没有关严实,被冷风吹得哒哒作响,透出了一条缝隙,将烛光吹散。
低哑而熟悉的男音含着笑意响起:“晚晚,你又给我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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