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龙村这个时候还是以前传统的土葬。
水凤看着娘花白的头发,想起小时候,林家还没有落难时,穿着时新旗袍的母亲待谁都温婉和气,笑起来脸上两个浅浅梨涡,现在塌上的这个人,面容枯槁,即使再也感觉不到人生的苦难,但眉头间依然聚起再也抚不平的川字纹……
水凤的心里难受得很,一想到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就觉得天都已经塌下来了。
水清从柜里翻腾出一套林母早就准备好的简易寿服,准备给母亲换上,她走到跟前,林父却忙挥了挥手,示意水清让开。
水清有些诧异,水凤抽抽嗒嗒的说道:“爹是怕我们碰了亡人,触了鬼神,有了晦气,将来找不到好婆家了。”
林父口不能言,但点了点头。
水清说道:“哪有那么多忌讳,人死如灯灭!要真的有鬼神,应该显灵先去活劈了那些仗势欺人的贪官污吏,这世道才有活人的路!”
但林父却说什么也不肯让女儿上前去碰林母。
他是觉得自己没有用,没有照顾好老伴,所以只要两个女儿以后没病没灾,得天神保佑就行了,他相信老伴也会要求他这么做的。
在农村里,生死都是大事,家里有了上年纪的人,都早早的就张罗好寿服跟棺木,饭可以没得吃,衣服可以没得穿,但这两样是必然不能少的,以免走的那天手忙脚乱,只是林家困窘交加,还没来得及置办棺木。
林母的这套寿服看着也准备得有些时间了,也就是自己纺了几尺粗布,用颜料染了,然后手绣了几个福寿字上去,水清心细,发现左衣角,还绣上了水清水凤的名字。
这是村里的老传统了,死了的人,要把活着的后人的名字绣上,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就不会忘了自己的亲人,到时好保佑最挂念的亲人们!
水清摸索着粗糙的布料上林母精细的针脚,不由得是百感交集----活人在世解决不了的麻缠事,总是幻想死了之后能弥补这个遗憾!
林父摸索半晌,终于给林母收拾停当,水清想把那枚耳坠给林母带上,但林父却摇了摇头,指指米缸,水清水凤都懂他的意思,眼下家里还有三张口要吃喝,这一丁点银坠虽然单薄,但总也能换几捧小米,能熬多久是多久吧。
水清觉得林母不能带着她一辈子不离身的饰物离开终究是个遗憾,但还是接受了林父的想法,人死如灯灭,且顾当下!
待穿戴停当,刘二栋领着村里两个年轻人进了林家的门,这两个人,一个脸上布满了麻子,一个一边脸是歪斜的,一进林家门就左顾右盼,看着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人。
刘二栋一进门便大声说道:“瞧吧,林为正,我今天可是给足你面子了,叫了村里两个力气最大的后生来帮忙。”
林父看到来帮忙的人,感激的点头鞠躬不停,刘二栋趁机在水凤面前表着自己的功劳,水凤碍于今日有事得求着刘二栋,只得面红耳噪的在屋子里闪避着,言语中还不敢冲撞刘二栋,生怕他一撂挑子把人支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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