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穆兰容倻就动身去了穆兰赫琰的府上,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府里的管家说大王子天还未亮就骑马出城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穆兰容倻虽然性子骄纵,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很冷静的,现在心中有事,也没对那管家发火,留下一句:“等王兄回来后派人去宫里告知我一声。”便走了。
回宫的路上仍是骑着马,身后跟着一个同样骑在马上的丫鬟,两个人慢悠悠地纵马往宫门走着。回宫的路上途经东罗都城内最大的酒坊成德酒坊,酒香味四溢开来,穆兰容倻夹了下马肚在酒坊门口翻身下马,店小二看到了向柜台里面传了一声,很快掌柜的便小步跑出来亲自招呼着。
“公主可是又想喝香妃酒了?”大腹便便的掌柜跑出来,露出脸上憨厚的笑容,一手拿着酒勺,一手打开放在门口的一个大酒坛上面的盖子,笑着对穆兰容倻说:“公主想要喝酒的话,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哪用得着您亲自过来。”
穆兰容倻不发脾气的时候也不会和别人摆什么架子,随意地说道:“今日外出办事,回宫正好路过这里,便来看看。”
掌柜的憨厚地咧嘴笑了笑,在酒坛里盛出两小勺香妃酒,封上口之后捧给穆兰容倻身后的侍女,讨好地说:“再过几日会有一批新酒进来,酒名为罗星,是用祁地特产的罗星葡萄酿造的,这酒在祁地非常出名,是当地一大特色,上个月小的去祁地游历的时候喝过一次,味道完全不输香妃酒,等酒到了之后,小的命人给公主送两坛过去,让公主尝尝味道,可好?”
穆兰容倻是出了名的爱喝葡萄酒,其中以成德酒坊的酒为最,因此成德酒坊的掌柜和穆兰容倻很熟,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口味的酒,每次有新酒进来都会派人往宫里给她送几坛过去。
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商户对王室的孝敬,是单方面的投入,实际上因着穆兰容倻的喜爱,成德酒坊在整个东罗都极为出名,短短三年的时间就在都城众多酒庄中一跃成为规模最大的那家,利润也跟着滚滚而来。
两个人一个为好酒,一个为名利,彼此之间的交往也颇为自在,有什么好酒先送进宫里让公主尝尝,也早就成了掌柜的习惯。
穆兰容倻听闻有新酒,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些笑意,赞许地点了点头,见侍女将酒收好了,便对掌柜的一摆手,翻身上马离开了。
两个人骑马走到路口,往前直走是王宫,右转则是通向别院的路,穆兰容倻看了看遥遥能看到的别院屋顶,对身后的侍女说道:“我自己回宫,你先将酒送到别院,给靖南王妃送过去,然后再回来。”
侍女名为柳绿,是穆兰容倻的贴身丫鬟,当年穆兰容倻出使风临时她也曾一同随行,因此对自家主子的一些心思十分清楚,听言后不禁愣了一下,问道:“公主拿这酒是要奴婢将酒给靖南王妃送过去,不是自己喝的吗?”
穆兰容倻也是一脸极为别扭的表情,抿了抿唇后一扬头,带着几分傲娇地说:“本公主一直讨厌那个女人,正因如此,本公主绝不会欠她任何人情,昨日她帮了我个小忙,今日我送她两坛酒,就算还清了,以后也不亏欠她什么。”
见柳绿还是一脸呆滞的表情,她狠了狠脸色,厉声说道:“还不快去办事,送完酒早点回来,本公主出来跑这么一圈,回去还要沐浴呢!”说罢便扬鞭骑着马向王宫跑去。
柳绿在原地僵了片刻,随即眉眼弯弯笑出了声,公主的傲娇性子她是最清楚的,给靖南王妃送酒,绝不只是什么两清,而是变相地表明自己对靖南王妃的亲近。
毕竟公主从小到大,还不曾主动给谁送过什么东西呢。
……
墨渊离见穆兰容倻的侍女抱着两坛酒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也愣住了,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问道:“你们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柳绿知道自家公主此前与面前这位靖南王妃多次交恶,两人每次见面都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便也没有心生什么不满,对墨渊离解释道:“公主说昨日您帮了她个小忙,公主不愿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今日亲自去了成德酒坊,打了两坛香妃酒命奴婢送了过来。这香妃酒虽比不上什么名贵的珠宝首饰,但它是成德酒坊的招牌,容倻公主平日最爱喝的,公主又想着王妃平日定是见惯了奇珍异宝,就算是送上珊瑚翡翠也未必看得上眼,今日便特意亲自给王妃打了两坛酒,以表诚意。”
墨渊离听了之后,给莳萝递了个眼神,莳萝领会后上期对柳绿柔声说道:“辛苦姑娘跑这一趟,把酒交给奴婢吧。”
见王妃肯收下,柳绿自然高兴,来的路上她可是一直担心靖南王妃不肯收礼可怎么办。嘴角的弧度还未翘上来,便听到墨渊离清泠泠的声音说道:“容倻公主有你这么个聪明机灵的丫鬟,也是她的福气了。”
穆兰容倻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无论是出于示好还是觉得对她有些过意不去才让柳绿送酒过来,穆兰容倻都不会说珊瑚翡翠她未必看得上眼这种话,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穆兰容倻性子骄傲,绝不会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说话。
所以柳绿说的这些话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自己想的。
墨渊离心中暗暗笑了一下,这个丫头怕自己不满穆兰容倻只是送两坛酒过来,便主动编了个说辞提前替穆兰容倻解释了,而且这套说辞还极为合理,让人不但挑不出差错,反而听着还会很高兴,当真是个机灵的姑娘。
柳绿只当靖南王妃随口说句客套话,恭恭敬敬地福了个身,含笑说道:“靖南王妃过奖了,能伺候公主,也是奴婢的福分。”
她语气一顿,微微抬眸看了墨渊离一眼,见靖南王妃脸上和和气气,没什么不悦的样子,便又说道:“奴婢还有句话想说,王妃可否容许奴婢多句嘴?”
“你说吧。”因着对这丫鬟有些好感,墨渊离便也没赶人,甚至有些好奇她会说什么。
得了应允之后,柳绿一踌躇,声音中带着几分诚恳说道:“公主是国王唯一的女儿,所以从小就娇生惯养,国王对公主极为疼爱,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公主想要,国王都会想办法摘下来送到她面前那种,因此也养成了公主有些骄纵的性子。公主平时说话有些犀利不客气,看起来会有点咄咄逼人不好相处的感觉,可实际上公主并不是什么坏人,她就是被养得有些骄纵过头了而已,本性还是好的……公主若是有什么事情让王妃觉得不舒服了,还请王妃不要计较……”
这些话柳绿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的。背后妄议公主本就是个罪过了,她不想靖南王妃真的记恨了公主,所以才大着胆子冒着被责罚的风险说这些话。
她深深地低下头,看也不敢看站在面前的人,直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柳绿才松了口气,把头抬了起来。
“容倻公主在我心里就是个小孩子,我自然不会与她计较,你不必担心。”
阳光照耀在墨渊离的身上,鹅黄色的浅纱长裙泛着点点微光,她的笑容极为和煦,柳绿恍然之间甚至觉得那笑容有融化冰川的力量。
回宫的路上,一个念头在柳绿的心中越来越坚定,一定要让公主和靖南王妃的关系好起来,靖南王妃不是坏人,绝不可以让她们再交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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