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启天和容时弼的谈话以不欢而散结束,容时弼走的时候阴沉着脸,浑浊的目光下,泛着黄色的腐朽的牙阴恻恻地露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靖南王今日拒绝老夫,日后可就别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墨渊离本以为按着辰启天的性子,容时弼敢这样对他说话肯定不会平安无事地出了府,没想到辰启天却什么都没说就放他走了,只是在人走之后,命林管家带人将容时弼坐过的椅子和碰过的茶盏都扔了出去。
墨渊离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搬着容时弼碰过的桌椅,有些揶揄地说:“你这是洁癖越来越严重了?”
辰启天并肩站到她身边,没理会这句玩笑话,目光沉沉地看着桌椅被搬空的地方,突然问道:“你闻到了什么味道没有?”
“味道?”墨渊离侧脸看了看他,见他面容沉肃,也立马收起了玩笑的模样,抽了抽鼻子使劲吸了吸,说道:“好像是有一股异香……味道很淡,但闻着有一种绮丽神秘的感觉……是什么东西?”
辰启天勾唇笑了笑,眼神中满是玩味和讽刺:“我就奇怪容时弼哪来的胆量在我面前如此嚣张,原来是勾搭上东罗国了。”
墨渊离一讶:“东罗国?这味道和东罗国有关?”
辰启天点了点头,道:“这味道是容时弼带来的,但它是东罗王室专用的配香的味道,容时弼一个风临人,哪里会用得到这种香,只有一个解释,便是现在有东罗王室的人住在他的府里,和他暗中谋划着什么。”
“可之前东罗的公主穆兰容倻我也见过,当时并未从她身上闻到这股味道呀。”墨渊离又疑惑地问。
当年穆兰容倻来风临时没少找她的茬,也因此她和穆兰容倻打了不少交道,近距离的相处自然也是有的,她记得穆兰容倻身上的确是有香味的,但那是风临时下女子中最流行的玫瑰清荷香,味道全然不是她现在在厅中闻到的这种。
辰启天敛了敛眉,道:“这种味道的香名为松檀月,是东罗国王室中男子专用的一种香,穆兰容倻虽是东罗国的公主,但她并非男子,按着东罗王室的规矩,是没有资格用这种香的。”
东罗虽只是个南疆小国,但是男女尊卑强调得比风临还要严重,王室成员从吃穿用度到出行仪仗上,无一处不体现着这种尊卑之别,穆兰容倻虽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但也被王室的规矩牢牢束缚着,松檀月自然不是她能用的东西。
墨渊离虽然反感这种男尊女卑,但她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传统和固定的思维,所以也没说什么,只将注意力放在那松檀月的身上:“启天,你可有想到这松檀月的主人是谁?”
阳光从厅门撞进来,将辰启天的半个身子照得像是拢着一层薄光,透过光线墨渊离可以清晰地看到有细小的灰尘在空中乱舞着,辰启天的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道:“看来东罗的三王子也坐不住了。”
东罗国有三位王子,大王子勤政爱民,在东罗民间的风评极好,深受百姓的爱戴。二王子骄纵跋扈了些,但并非是个残暴的主,他对政事没什么兴趣,一心想着等他的大哥坐上王位了,他就可以做个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了。三王子并非正统王室血脉,而是东罗现任国王在民间的私生子,四年前才被寻回,但因为流落民间太久,并不怎么受王室的承认,国王也不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在东罗国王的眼里,日后的继承人必定是从大王子和二王子之中挑选一个出来,丝毫未考虑过三王子。这种厚此薄彼的态度很快就让三皇子的心态产生了扭曲。
东罗的三皇子小的时候流落民间,本就生活凄苦多灾多难,当他一身落魄被领回王宫,看着身着绫罗绸缎金尊玉贵的两个哥哥时,心中的嫉妒和不忿已经蔓延开来。
凭什么,都拥有着高贵的血统的,都是王室的血脉,凭什么他小的时候要跟狗争吃的,只能睡在破庙里,他的两个哥哥却可以享受如此好的生活?这不公平!
可就算心中有嫉妒,当他的王子身份被正式承认后,他的这份嫉妒也被席卷而来的富贵奢靡的生活一点点打散了。不管他以前吃了多少苦,他现在的身份是王子,放眼整个东罗的宝物、美食、女人,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他不能得到的。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的父王尽管在物质上尽一切可能满足他,却从来没想着让他接触哪怕一点点权力。这个发现让三皇子很快陷入癫狂之中,他开始仇视东罗的国王和王后,仇视他的两个兄长,仇视那个年纪比他还小一岁却一直在无忧无虑中长大的王妹。
他开始起了异心,一点点琢磨着如何才能拥有自己的势力,来争一争他本就有机会的王位。
去年穆兰容倻作为使团的代表来风临,三王子穆兰赫朔假扮成护卫也暗中潜了进来,就是在那时候,他结识了容时弼。
穆兰容倻的东罗使团来时,辰启天便派人暗中盯着整个使团的所有人的动向,自然也注意到了隐藏在其中的穆兰赫朔,如今一年不到,穆兰赫朔又悄悄出现在风临,看来容时弼有些急切的原因有一半来自于这个三王子。
墨渊离不知其中的秘事,乍一听闻后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外便很快冷静下来:“东罗已经臣服于风临,做了风临的属国,穆兰赫朔与容时弼勾结,看来他也是想在东罗造反了,就是不知容时弼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心甘情愿跑到风临来给他当枪。”
“还能有什么好处。”辰启天讽刺地弯了弯唇角,伸出手遮了遮照在脸上的阳光,有些慵懒地说:“穆兰赫朔帮容时弼协助六皇子登上皇位,容时弼回头再将东罗国的王位拿下来送给穆兰赫朔,也算是个公平交易了。”
只是容时弼能潜伏这么久,日后若真是独掌了大权,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将东罗王位送给穆兰赫朔,不咬下他一条胳膊当做报酬,容时弼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更有可能的是,容时弼会借助穆兰赫朔控制住整个东罗,让东罗国彻彻底底沦为容家的附庸。
当然,这一切都是对容时弼而言万分理想的状态下才可以推进实现的。
外面日头正盛,反而衬得厅内有些阴凉,墨渊离的嗓音也连带着有了一些清冷的味道:“现在既然知道是东罗国的三王子插手进来,我们要怎么做?”
“来而不往非礼也,穆兰赫朔既然来了风临,那我们自然要去一趟东罗做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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