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看着合欢匆匆离去的背影,似乎是不愿再在这小院子里多待一秒,抬头望了望快要升到头顶的那一轮艳阳,耳畔还响着六夜吃糕点而发出的咀嚼声。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么”彼岸不禁喃喃自语道。
刚才合欢过来,告诉彼岸她们准备收拾东西启程的时候,彼岸便随口多问了一句。
“去哪儿。”
“西平。”合欢倒没有闭口不言,毕竟目的地什么的,尊主本来也没有要隐埋的打算,既然对方问了,那自己也就实话实说了。
但在听到合欢说他们是要去西平的时候,彼岸的眼眸中,倒是闪过一些小小的意外。
没有想到,那白吟尘要去的地方,竟会是西平,这样一来,她倒也正好可以蹭个队,免得自己带着六夜走丢在这茫茫山海之中了。
“吃饱了就去收拾下东西吧。”彼岸回过头,看了眼嘴巴里塞满了食物正有点儿费劲咀嚼着的六夜。
听到彼岸跟自己说话,六夜便抬起头来,看样子似乎是想应答,但因为嘴巴里全是吃的根本没法好好开口,便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如同地狱里野兽的低吼。
不过彼岸倒不介意,朝着六夜轻轻点了点头之后,便起身,往着屋内走去了。
看到彼岸站了起来,六夜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刚往前迈出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身飞快地从桌子上抓了两把满满一手的吃的,这才心满意足地跟在彼岸身后进了屋子。
回望广宁城,望月楼,即便主人不在家,望月楼也依旧喧嚣浮华。
竹隐独自一人站在这僻静的院落之中,看着白吟尘平常坐惯了的廊下,嘴边轻吹着手中的玉笛,宁静悠远的笛音如浮云般流淌过天际,飘拂起竹隐外衣的一角。
但也就在此时,笛音,却是戛然而止。
竹隐停下了自己的吹奏,玉笛轻握在手中,从嘴边缓缓放下,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冷清的廊下。
“来调查尊主的人,都除掉了么。”
冰冷的声音从竹隐口中缓缓响起,低沉得仿佛抑制了周围的所有空气。
“除掉了。”
一个不大的声音从竹隐身后应声而起,语速很快,如同它主人的行事作风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嗯。”竹隐嘴角微微一扬,优雅地回过身,看向正半跪在自己身后的那名男子,男子一身黑衣,脸上,则是戴着一半的狐狸形状的面具,只露出一张偏白的嘴唇和苍白的下颚。
“在尊主回来之前,我不希望这里出什么岔子,狐影。”竹隐淡淡地说完这话之后,便又回过了身去,不再看向依旧恭敬地半跪在那儿的狐影。
“是。”
话音刚落,伴随着“嗖”的一声轻微的声响,宁静的小院落中,便又只剩下了那一抹如湖水般的绿色。
“哎,还真是喜欢刨根问底的老头子啊”竹隐轻轻一转手中的玉笛,抬眸望向这万里无云万里天的万里天,轻叹道,但他的嘴角,却是扬起了一丝暧昧的弧度。
从广宁再往后极度远望,所看到的,便是燕王朝的王都,燕城。
而此时此刻,燕城的皇宫宫城门外,一个外表看上去已是花甲之年、但却穿着十分庄重的朝服的男人,正被一群同样身着朝服、但却明显朴素许多的小官们围在中央。
那些个小官们一个个的似乎都有些面红耳赤的,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而被围在正中央的那岁数已大的男人,却是一直平淡着一张脸,保持着自己的步伐往前走着,似乎周围的吵吵闹闹,根本就影响不了他的分毫。
“如今那三殿下已经离开燕城,正是我们扶持太子、更加稳固他的位置的大好时机啊!怎么能静观其变呢?”
“胡说!太子已经是太子了,这可是皇上钦定的太子之位,你还想怎么稳固,再让太子出风头的话,当心登高易跌重啊!”
“呸呸呸!你这都说的什么话。哎梁丞相,您也别卖关子了,倒是说句话给我们指名下方向呀。”
此话一出,周围一圈如同麻雀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才终于有了片刻的消停,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了自己的嘴巴,转头看向走在他们最中央,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老人。
这个人,正是在这燕王朝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梁世璟。
梁世璟半眯着双眼,慢悠悠地看了一圈周围正盯着自己的众人,似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决定他们今后的命运似的,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等待着梁世璟的发话。
然而就在梁世璟打量完了众人,刚打算开口给这些个芝麻小官指点一下未来的方向的时候,一个管家打扮的男子却是低着头,急匆匆地从不远处的宫门侧边,朝着梁世璟这儿快步走来。
看到那走过来的管家的脸色极其不好,梁世璟不由得眯了眯眼,微微张开的嘴,又重新闭上了。
因为这正快步走过来的管家,正是跟在梁世璟身边服侍多年的张管家。
周围的那一圈原本簇拥着梁世璟的芝麻小官们,自然都是认得出张管家的,毕竟这点儿眼力劲都没有的话,他们也就别想在这儿混了,所以在看到张管家顶着张不怎么好的脸快步靠近的时候,那一圈人便一个个地都识趣地散去了。
梁世璟看向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的张管家,脸上的神情倒也没怎么改变,那张管家飞快地瞄了一眼梁世璟的脸色之后,便微微弓着身子,在梁世璟的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话,说完,便又有些战战兢兢地退回到了梁世璟的跟前,似乎是在等着梁世璟的发问。
“你说什么?”梁世璟微微蹙了蹙眉,声音也不由得响了一些,“你再说一遍!”
见梁世璟似是有要发怒的预兆,张管家的腰立马弯得更低了,说出来的话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颤抖了起来,“回、回老爷,您派出去的人在昨、昨晚,全都、全都失去了联系”
“废物一群废”梁世璟瞪圆了双眼,似是要喷出火来,但想到自己现在毕竟还是在宫城门外,便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用力甩了甩自己宽敞的衣袖,“走,边走边说。”
说完,梁世璟便大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两鬓白发也根本压不住他步伐之间的威严之意。
“是、是是”张管家连忙应声,快步跟了上去。
梁世璟坐在自己富丽堂皇的马车内,喝了一口清茶之后,稍稍掀起帘子的一角,用着平稳的语气开口道,“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的么。”
一直恭敬地走在马车帘子外的人,便是张管家。
“额这”听到马车内传来梁世璟的声音,张管家却是犹豫了片刻。
“还不快说。”梁世璟听到张管家这磨磨蹭蹭的声音,便催促道。
“是、是!回老爷,那那大夫人她又又发病了。”张管家连忙开口道。
梁世璟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满,“药呢?药没有给她吃吗?”
听到梁世璟的问话,张管家连忙继续说道,“药当然是给大夫人端上了,只是、只是当时大夫人反抗得厉害,就、就全都给洒了”
“洒了?”梁世璟听到张管家这话,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洒了就不会再煮吗?!张凌你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咳、咳咳”
然而话才说了一半,马车内便响起了梁世璟的咳嗽声。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老爷您请息怒、息怒啊,可别气坏了身子。”张管家听到了连忙安抚道。
“哼。”梁世璟冷哼了一声后,便没有再说话。
而马车,也终于安安稳稳地在丞相府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梁世璟缓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抬眸看了看这挂在大门上的“丞相府”三个字,眼眸里闪过一丝深邃。
“老爷”张管家老实地跟在梁世璟的身侧。
“先去书房。”梁世璟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那大夫人那儿”张管家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不急。”梁世璟微微眯了眯眸子,抬步往丞相府里走去。
“是”张管家低了低头,跟着梁世璟一同,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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