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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自在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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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时至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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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九,惊蛰,万物复苏。

    前后折腾了快两个月,盛京城终于迎来了风平浪静的初春。

    有褚家作死在前,到最后江老爷只得了个停职惩处的结果,于江婉而言,算是这场灾祸里唯一的好消息。

    时任永州刺史的赵长旭奉旨返京,接手空悬出来的京兆尹一职,贤妃跟着兄长抬了不少脸面,对华英公主的亲事也更挑剔了些。

    紧随其后,郑太傅家的三儿子接了圣旨前往安州赴任,春闱也在这一天揭开序幕。

    每到这个时候,盛京城里最热闹的当属皇榜捉婿。

    尤其是傅蓁这样大龄未嫁的姑娘,少不了被母亲叫去问候。这话里话外的,都是劝她出去看看。

    一开始她还能附和两句,等到听烦了,干脆借着由头跑出府去找赫连瑛诉苦去了。

    赫连瑛听说这事后,笑得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被弄脏了裙子也顾不上擦,反而抱着肚子继续哼哼。

    “好啦,姑奶奶你别笑了,当心肚子里的小娃娃!”

    “没事儿,他随我,身体硬实的很。”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小孩还没等生下来,就被父母定好随谁了,你就不怕被反过来?”

    “没关系,就算不像也可以后天锻炼啊,我身手厉害得很!”

    赫连瑛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倒让傅蓁挑不出错来,单手托腮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臣服于眼下的困局。

    “唉,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连孩子都有了,肯定体会不来我此时的心酸。”

    “不是说好跟我学下棋么?怎么去了一趟,人就没影了。难不成要我请你?”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就是犯懒不愿出去罢了。”

    双手抱拳连声告饶着,赫连瑛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想要讨好她,又怕使错了路子。傅蓁和别家的姑娘不一样,从一开始就对旁的礼数视若鸡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放低姿态。

    无奈也不能把人这么晾着,只好牵着她的手把她领进屋里,先双手奉上清茶一盏,给她去去寒。

    屋子里就赫连瑛和傅蓁两人,连伺候在院子里的三个丫头都没在场,安静地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思来想去,傅蓁毕竟不是外人。话头在嗓子里滚了一圈后,赫连瑛长叹一声,眉尖轻蹙,愁浮面而生。

    “说到底,是我自己心里不踏实。高雍人在安州,我怕给他惹出事来,太后始终对他不放心,如今朝政上难为不了,难保就会放过我。”

    “我知道你难做,远嫁不易,还要夹在这中间受气,可也没办法,谁让你选了小舅舅呢!”

    赫连瑛的坦诚让傅蓁也有些感同身受,生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眼下,她能在盛京城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皇帝舅舅给卖出去了。

    今上子嗣单薄,除了太子殿下,就只有三位公主。其中大公主早已出嫁,华英公主即将定亲,宁安公主年纪尚小,真要有联姻之需,宗室里能挑出来的适龄女子一定先是她。

    所以近几年里,双亲对她的婚事格外看中,实在是怕阴差阳错下,绕不过一句天命难违。她已经不小了,十八岁的姑娘,还能留在国公府里几年。

    现在他们能护着自己,却不敢胸有成竹地担保着以后,而这些,其实傅蓁都知道。

    但她不愿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嫁出去,只为一句门当户对。她想做点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候,至少可以拿自己的婚姻帮国公府搏一个出路。

    有道是盛宠之下,难见长青。国公府能走到今天,主要靠的是她母亲,当今圣上亲封的慧珏长公主。

    先帝子嗣众多,而她的母亲又并非跟今上一奶同胞,之所以在他登基后被封为长公主,是因为母亲一开始就站对了位置。

    “你外祖母不是简单的女子,她心里想要的,就必然会得到。”

    每每提起慈宁宫的那位,她的母亲慧珏长公主总是讳莫如深,不肯多言。唯一能说的,也只是耳提面命地叮嘱女儿不要去招惹她,更不要问和清王有关的事情。

    以至于傅蓁虽然和高雍交好,可每次当着太后的面撞见了,总是有点心里发怵,生怕自己行差踏错,惹了这个看起来温和的老太太。

    “那又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进宫当皇妃,去成全他对我娘的痴情不改。就算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赫连瑛这席话说得傅蓁眼睛一亮,她向来对京城里的八卦不感兴趣,如今听说她身上还背着长辈间的情债,顿时起了兴趣,非要探知一二。

    赫连瑛拿她没办法,沉吟片刻,索性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反正从嫁进王府的那刻起,她的身世就不可能成为秘密,而且她也不打算为了瞒住别人,将外公一家视若无物。那是她母亲曾经犯下的错,她有责任去弥补。

    傅蓁听完后,向来不生波澜的平静脸上浮现出几道裂痕,显然是没想到赫连瑛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

    她眨巴着眼睛看了赫连瑛半晌,才想起来喘口气平复下心绪,险些被自己憋死。

    “你要是这样说,我就懂了,毕竟是我,也没法硬着头皮嫁过去。”

    赫连瑛看她低下头抿了口茶水,手指缓缓摩挲着桌沿,眼睫低垂,叫人看不清眸中情绪。片刻,她抬头和傅蓁看过来的眼神对望,脸上笑意不减。

    “王爷最爱的容山白毫都被我拿出来借花献佛了,可还生我的气?”

    “我为何要跟你置气,原也是一开始逗你玩的,谁曾想你还当真了!”

    耸了耸肩膀,傅蓁不由扶额感叹一声,语气里隐隐有点伤感,“果真是温华郡主脾性不好,连你这个后嫁过来的,都怕我!”

    “我哪会怕你,只是不愿再让你掺和进这些破烂事里,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赫连瑛的眼神里,带了丁点儿不易察觉的怜悯。对于这个颇受今上眷顾的郡主,她看见的不是光鲜亮丽,而是繁华富丽之下那一份身不由己。

    就像是朵养在金房子里的娇花,虽然免除了风雨洗礼,可本质上,不过是供人欣赏把玩的一捧玩物,只为显示出皇帝的宽和仁厚。

    所以温华郡主的身份,注定了她这辈子没有选择。

    听到这番话,傅蓁只是笑,她确实没想到赫连瑛是真的有从自己的立场去考虑问题,可见其真心。

    既然赫连瑛不愿骗自己,她也不会去骗赫连瑛,信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相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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