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枫小心扶着苏愿正发抖的身子，此刻的苏愿脸色苍白，看起来似乎大病未愈。
在刚才的比武中，虽然她赢了狮玄，但狮玄最后一击，力道足以开石断金，苏愿显然是身子承受了太大的冲击，一时间有些虚脱。
白翌正给她运力疗伤，疏解她全身紊乱的经脉与气息。
良久之后，才终于见得苏愿的脸色好转起来。
苏愿深深呼吸，平息一下自身经络:“多谢殿下。”
“苏师姐修养几天便可恢复，半月内不宜再动武了。”
苏愿神色有些失落:“可是接下来的会武……”
白翌正色:“不必担心，接下来的会武，我一人即可。”
白辛不由得忧心:“殿下是打算以一人之力力战九大强国吗？”
“嗯。”白翌不容置疑点头。
白晨愁眉苦脸:“要是我再中用点就好了，在接下来的九国之战中，至少还可代殿下一战。”
白翌目光坚定而深沉看着他们，眼前的这些人，都是陪伴他长大的兄弟朋友，胜似手足，情谊深厚。
“你们已经尽力了，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没用。”他语重心长，“这条路是你们全力为我争取而来的，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南霄影国千百年来是第一，往后也一定是第一，我定然不负众望，载誉而归！”
他神情坚毅，目光决然，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错觉。可在夜离眼中，他的坚毅与决然，是赴死，是拼命。
展羽默默在他们旁边看着，他即不能站在影国的立场代替白翌出战，又不能说鼓励白翌一举得胜的话。毕竟，他是翼国人，跟影国的人在一起，对翼国来说，就已经算是叛出翼国。
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跟白翌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遥不可及，他一个外人，在他们之中永远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这时，鹏华已经来到他们面前，目光看着展羽，打招呼:“展羽，好久不见啊。”
展羽如梦初醒，神色诧异:“是，是你。”
“怎么，不记得我了？”鹏华微笑，“刚才我跟你打招呼也不理我，我便只好过来了。”
白晨看鹏华一眼，问展羽:“他是谁？你们认识？”
“嗯。”展羽点头，如实说，“他是千叶翼国的华王殿下。”
鹏华来到白翌面前，微微低头，算是行礼，露出友善一般的笑容:“想必这位，便是南霄影国大名鼎鼎的黎莲太子了吧？”
白翌面无表情:“正是，华王殿下有事？”
“方才在下押了南霄影国胜，影国便真的胜了，我也因此赢了不少金钱，所以便想着请各位吃个饭，顺便谈个心。”
方才鹏华在赌桌那边没安好心编排他们的话，白翌都心知肚明，此番又来装模作样的向他示好，当真是小人作为。
“华王殿下好意，恐怕只能心领了。”白翌也不愤怒，神情平静，“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翼国人向来喜欢鲜活肥美的虫子，实不相瞒，我们对此还真毫无胃口可言。”
鹏华碰一鼻子灰倒也气定神闲:“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勉强各位了。”
白翌神色淡然:“华王殿下请便。”
鹏华转身走几步，忽然回头，笑着对白翌说:“对了，接下来可是九大强国之战了，黎莲太子千万稳胜啊，我还得靠殿下赢钱呢。”
“华王殿下如此担心我的胜负，就不为你千叶翼国考虑考虑？”白翌冷然一笑，“若是我刚好对上了翼国，不知华王又该期望谁胜谁败呢？”
鹏华笑容一凝，神色像是吃了土一样难看。
南霄影国的实力他是知道的，昔年千叶翼国与南霄影国的对决中，从来都是南霄影国大获全胜，千叶翼国则败得毫无颜面，一言难尽。
站了半晌无言以对，鹏华吃了灰，只得拂袖而去。
白辛狠狠白一眼鹏华:“有什么了不起的！真以为千叶翼国排名第一啊。”
白晨冷哼:“要不是父亲大人叮嘱不能惹是生非，刚才我就出手教训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鸟了！”
旁边的展羽解释:“他是大鹏。”
白晨不以为然:“左右都是鸟，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展羽神色认真，“翼国分为大鹏，凤凰，孔雀，雕，鹰，鹤，雀等。大鹏与凤凰便属于最高贵的皇室血统，翼国国君从来都是鹏，后位也从来都是凤。”
经鹏华刚才那么一挑衅，白晨到现在还有些心烦意乱，不耐烦地说:“你跟我们说这些也没用啊，我们又不是翼国人，翼国如何如何又不关我们什么事！”
展羽低下头，轻声:“是我言多了。”
“好了。”白翌道，“九大强国的名次应该也差不多列出来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嗯好。”
众人纷纷动身前往金字榜。
展羽依然是默默走在人群最后的那一个。
他神色黯然的走着，就像是被遗忘的落单的孤鸟，茫然若失，没有目的，永远都是被忘记的那一个。
“展羽。”
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展羽有些惊喜的抬起头来。只见茫茫人海的前方，白翌与夜离停下脚步，等待他。
还好不算太糟，至少还有人愿意等他。
他忽然感到无比的欣慰与满足，心中一暖，加快步伐走向他们。
白翌目光看着他，看得出展羽有些落寞，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晨刚才说的虽然都是气话，但的确有些不合情理，我代他向你道歉。”
展羽有些受宠若惊，似乎从来没有人如此庄重的向他道过歉。
他曾经跟白翌在学府，因为他的身份，背地里却受了不少的白眼与排斥。他从来都是忍气吞声，不卑不亢，甚至到后来，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他表面上满不在乎，内心却堵着难受。
白翌是南霄影国位高权重的黎莲太子，竟然放下身段，代别人的一时气话来向他道歉。
“我……”展羽内心像是堵着一块大石，转而又成了哽咽在吼中的苦涩。
“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面对两国之间难以抉择。”白翌道，“若你以后想翼国了，那便回去吧，想影国的时候，也可以回来看看。不管任何选择，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都不会反对。”
展羽心中苦笑，回去？翼国国城不死神树建立在天界，固然天大地大，但又有谁是真的将他当作自己人来看待呢？
回去只能被骂成是南霄影国抛弃的弃犬，人人喊打的叛徒罢了。他的国人心胸如何，容得下什么，容不下什么，他心知肚明。
展羽目光毅然看着白翌:“殿下，我选择终其一生都留在你的身边，哪里也不去。”
白翌是他在南霄影国最为信任的人，也是唯一的一捧火。
当初，他被赶出千叶翼国，翅膀受伤陨落在影国皇宫。
四面朱墙的皇宫中，很多人都围着他看，对他指指点点。他奋力扑腾着鲜血淋漓的翅膀，徒劳挣扎着，垂死一般再也飞不起来了。没有人愿意对他伸出援手，他们像看稀奇一样看着他。
“什么东西？”
“是翼国的鸟。”
“真可怜啊，看样子快不行了。”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埋了做花肥吧。”
他的头附在湿润的泥土上，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在一株玉兰树下给他挖好土坑，原本以为此处便是他了结一生的地方。
被埋了一半的时候，他神智模糊，却能清楚感到一双手将他小心翼翼捧起来。
那些人都叫他:“太子殿下。”
正是少年时期的白翌，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到弱冠之龄，身边的影子还未成灵。
白翌捧着奄奄一息的展羽回房间，一路之上也不将他假手他人，生怕别人的一时大意或者不小心加重他的伤势。
白翌捧着他来到整齐奢侈的房间，将他放在桌上，倒一杯茶放在他的嘴壳边。用洗好的白布给他擦去满身的血污与泥土，再拿干净的布条给他小心仔细的包扎翅膀上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后，白翌看着被他包得跟粽子一样的雕鸟似乎更加奄奄一息了。
手足无措之下，去房外草木中抓几只虫子，看着躺在手中胖乎乎的肥虫，白翌毛骨悚然，忍得脸色都青了。
即便如此，还是坚持将虫子送到雕鸟的嘴边。
一见到自己爱吃的美味，雕鸟终于来了力气，将那几只虫一股脑的全吃了。
白翌满心欢喜，随即他又一个人在房间中摸索，剪下一大块窗纱，给雕鸟做了个“床”。还弄来些棉花，缝缝补补，做成一方小被子。
温暖的小床做好之后，白翌便将雕鸟捧上小床，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自作主张给他盖好缝好的小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生怕冷着了。
然后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成果，笑着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窝了，陪我一段时间吧，等你伤好之后便回家去吧。”
几天后，他的伤好了，足以有力气化成人形，也足以飞回千叶翼国。
但展羽并没有走，而是对白翌信誓旦旦道:“殿下于我而言有再生之恩，展羽愿永生追随殿下，护殿下一生平安。”
——
如今他再次面临选择，他依然还是那句话:“展羽愿永远追随殿下，护殿下一生平安。”
白翌心中感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当初救展羽，也没想过让他报答自己什么。而展羽却任劳任怨的跟随了自己八百多年，对他忠心耿耿，也从未提及离开的话。
太过知恩图报的人就是这样，别人对你一点点好，就恨不得穷极一生用尽一生一世来报答他。
这时，前方传来白辛欢快的声音:“殿下，你们快来——”
白翌叹息:“我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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