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幽帝将人带回来的时候,玄水已经虚弱无比了。
这日,玄水幽君醒来,距他放出神识已经过去三天,可他自感还未有神识归位。
“兄长,你可曾感受到她归来?”
玄冥幽帝端着药进来,眼眶通红,不言语。
“兄长,是不是她不愿意见我,所以我才找不到她?”
“别说了,喝药吧。”玄冥幽帝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吹着汤匙里的热气,将药喂到他嘴边,“来,喝药。”
“兄长,我瞧过了,魂魄未归,引魂术的噬主符文已经到胸口了。可见三天已过,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别说了,别说了,喝药。阿水,乖啊。喝药……”玄冥幽帝声音带着哭腔,喂药的手都在颤抖。
“兄长……”
“别说了!”玄冥控制不下去了,提高音量阻止他再说下去。将药放回旁边的凳子上,却又很无奈,“求你了,别说了。”
玄冥搂紧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凉了,“算是我求你了。别说了。”
眼泪掉在了玄水的头上,浸入了他的发间,玄水神识未归,五感已经不太灵敏了。
“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玄冥幽帝心中的怒火一下就决了堤,又恨又怨又气又无奈。
“为什么!为什么你心里就只有她!”
“你都忘了我们吗?你还有我,还有思玄!你为什么不为我们想想!阿水,她是神仙,灰飞烟灭便是永远消亡!没有轮回!你明知道如此,为什么还要用引魂术!你怎么这么狠,以骨血为封印,寻不到,神魂便无法归位。”
玄冥抱紧了他,“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阿水!”
泪水掉在了玄水的脸上,他颤巍巍地抬手,泪水抹在手上还显现写微光。
玄水伸手去摸玄冥的脸,想为他擦泪,“哥哥,不哭。”
玄冥将脸上的泪水胡乱擦一把,抓住他的手,摇头,“我不哭,不哭。”
这边,思玄已然长大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好不容易脱离了玄冥属下的监视,才来到冥远宫内殿。
思玄身体不好,玄冥不忍心让她看见这一幕,一直瞒着她玄水的事情。未曾想,还是叫她寻来了。
“大哥,二哥他这是怎么了?”
双生子的心灵感应,难怪她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还隐隐作痛。这才私下违背了大哥的命令,私闯内殿。
可是此情此景,却叫人不敢相信。
向来威武的二哥此刻却躺在床上,神容枯槁似死人。向来稳重持健的大哥却在痛哭。
思玄的眼泪说来就来,走上前,“二哥,你怎么了?”
玄冥擦干泪,恢复从前模样,“你怎么来了?”
“二哥,他?”
“他生病了,过几日会好的。”
“我都听见了,你还要瞒我吗?”
似乎是假装的坚强一下子就被人拆穿了,玄冥的眼角又湿润了起来,哽咽道:“会好的,你二哥会好的。”
“二哥!”
玄水的眼睛视物已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间却能感觉到有一丝神识在靠近。
“思玄,你过来。”他颤声道。
思玄走过去,坐在床边,抓住他的手,“二哥!”
待思玄走近,玄水终于敢确定,这盘桓在思玄头顶的就是自己的神魂。思玄的魂魄从前因受天雷之劫而损,后是由金莲里所封印的魂魄修复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还是不愿回来!”玄水突然放声大哭,兄妹二人都震惊了。
玄水用力攥紧思玄的手,攥得都疼了,“二哥!”
“我终于知道了。”
她竟是神魂全散,那金莲里封印的是她的神魂,若只是普通的借魂温养,这一魂始终会与所修复的魂魄有所区别。除非主魂自己愿意,才会完全融入所修复的魂魄中。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她的神魂经过百年早已与思玄的魂魄融为一体,难怪引魂术无法将它带回来,她竟是自己放弃!她竟是自愿融入了思玄的魂魄里!
“是我错了!”
若不是贪图早日修复思玄魂魄,他便不会私破封印,她便不用受这百年之苦,便没有后来的这些事。若是他能再忍一忍,以金莲温养思玄的魂魄百年千年也是有机会修复的。
若能留她一魂,或许还有机会,可是……
可是,是他贪心,才导致了后面的这一切。是他助纣为虐……
是他,是他的错。
“二哥,你抓疼我了!”
玄冥也伸手阻止玄水的动作,“阿水!”
不知为何,眨眼之间,引魂术的噬主符文便蔓延到了玄水的脸上。
“阿水,你别再动气了!凝神静心!”
玄水含泪笑道:“哥,她不会回来了。”这个世界有一个这么恶心的我,她这么还会回来。不会了,是他在痴心妄想啊!
“魔莲,我走,你回来,好不好?”玄水的眼神有些不聚焦,望着半空中,似乎是在与空气对话。
“错的人是我,我走,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吧,回来,好不好?”
“回来吧,好不……”
话未完,玄水骤然头歪在了玄冥怀里,声音断了。
魔莲,我错了。
我算计了你,算计了这世间人,也算计了我自己。
入了局便不可能再随心所欲,我以为我会是例外,没想到最后害得你如此结局。
你说世间法皆公平。天下无独好之说。我今日明了。
我得到了我从前想要的,失去了我如今想要的。
果真是应了你所言。
可是,是我犯下的错,不当由你来承担所有的后果。
你若是觉得有我在的世界太过讨厌,如今,我走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且回来看看这世界,你最爱热闹,便去这魔界鬼市逛逛;你最喜甜,随安城的蜜汁雪圆糕你还未尝过;你最喜酒,东陵昭日遥仙做的朝日露你还未曾偷食。
魔莲,这样的世间我已不会再碍你的眼,你当真不回来瞧瞧吗?
若是不来的话,你可否接我一起走?
玄冥抱着他的身体,埋首啜泣,浑身颤抖。
“二哥!”
魔界二公子玄水幽君逝——
世人只知玄水急,不知玄水情亦深。
魔界新丧
“听闻这玄水公子之名是来自离念渊唯一一条河——玄水河。老魔君以此为名,对其给予厚望,未曾想,如此年纪轻轻,不过千余岁便去世了。”
“哎,谁说不是呢!这幽君也算是一等一的魔修了,怎会如此早逝!”
“听闻是妄动了引魂术。”
“什么,如此年纪,便可驱动引魂术!当真是少年奇才啊!”
“还不是死了!”
“听闻是为了寻一个女人的魂魄才导致如斯局面的。”
“是嘛,这情之一物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
“来人,把他们都关入渊守崖,本座不想再听见任何人议论幽君之事!”
“是!”
“魔君饶命啊,魔君饶命啊!”求饶之声远去,可是玄冥心里一丝一毫波澜都没有。
他的弟弟,不是可以任人随便嚼舌根的谈资,谁也没有资格侮辱阿水。
玄冥依旧进行这每月一次的例行巡视,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会与魔众之间肆意交流,倒是像极了魔界的阎罗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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