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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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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一身怨气也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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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季莲眨了一下眼,看一眼蓝鸢,又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榆木,终于出声道:“所以,我入阵取出心是为自己续命,我再将这金莲度给他,他便可活命。”

    “是。”蓝鸢掐着自己的掌心,终是粗哑着嗓子应声。

    肖季莲看着她脸上的泪,笑道:“你哭什么?这不是有解决办法了吗?你放心,我不会迁怒于你的。你是你,泗水是泗水,我知道必定是泗水拿住了你的软肋,否则你不会和他一起助纣为虐的。”

    她擦去蓝鸢脸上的泪,“别哭。迟早有一日我会让你离开泗水,不再受他所迫的。”

    蓝鸢却是止不住泪了,放声大哭,哽咽道:“你这是决定要去为他破阵吗?”

    “自然。”肖季莲笑得温和平静,蓝鸢更是心中愧疚,哭道:“可是那阵……虽说由你而生,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不曾恢复记忆,如何知道其中危险到底有多少?”

    蓝鸢第一次哭得这般委屈,不停地劝说她,“你的金莲是你的护身符,你若是取出它给别人你自己以后怎么办?金身离体入他魂,以后便是要不回来了的……”

    “我知道。”肖季莲抱着她,拍着她的哭得起伏的后背,“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哇——”

    蓝鸢越哭越委屈,此刻的她不仅没了初见的妖娆,后来的冷艳,更是添了几分孩子般的任性胡闹。

    “对不起……对不起……”

    肖季莲安慰她,“与你无关,无须道歉。他想护着我,我也想救他。我们之间本就是相互守护的关系,便是没有今天他为救我受此重伤,来日他还是会为我豁出一切,我也会为了救他拼上性命。”

    “不要不要!”

    “蓝鸢,我想救他就像你想救久安一样。你放不下久安,我又如何能放下他。”肖季莲将她从怀中推出,看着她婆娑的泪眼心疼道。

    “你守了这无心阵近千年,必然知道如何破阵,是不是?”肖季莲边擦去蓝鸢脸上的泪,边诱哄她,“告诉我好不好?”

    蓝鸢哭着闭紧嘴,不出声。

    “蓝鸢,他如今命在旦夕,我不能放任不管。你既已告诉我救他的法子便送佛送到西,告诉我如何破阵,好不好!”肖季莲有些心急地哀求。

    蓝鸢甩开她的手后退,大喊:“不好!不好!我不想你救他!我不想!”

    肖季莲仍旧维持着抓着她手的姿势,平静道:“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便硬闯,总归是能破的。就是不知道回不回得来了。若是会得来便是皆大欢喜,回不来我就陪他一起死。”

    蓝鸢抓紧着她的手,“不要!不要!”

    肖季莲定定地看着蓝鸢的双眼毫不退缩,“告诉我。”

    蓝鸢终是败下阵来,她松开手,苦笑着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然后自己给自己擦干泪,满脸湿红,像是死心了一样。

    她冷漠道:“无心阵是杀阵。每到十五月圆,便是它怨气最浓的时候,这时阵法会松动,破出一道口子,将所有觊觎阵中心宝物的妖魔鬼怪都吸进去,然后通通杀掉,化作阵法的养料。”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进去,若你不能拿出阵中的东西,魔莲,便是你这个曾经的祭阵者也只会成为阵法的冤魂。这一次,你只有一条命,没有机会重来。”

    “我知道了。”肖季莲心中盘算,今日是十月初八,还有七天便是下一次月圆。她转身背起榆木就往外走,这几日,她会用法力护住榆木的心脉,不叫他出事。

    蓝鸢忍不住在身后大喊:“阵法诡变,更何况这么多年,我曾亲眼看见它杀人诛魔,里面有数不清的冤魂恶鬼,其中到底变成何种模样无人知晓。你若去了,未必……未必能回来。”声音渐弱。

    可肖季莲还是听见了,她转头冲蓝鸢展颜一笑,笑颜明媚,像极了不过是要去邻居家串门的孩子,“我会回来的。”

    蓝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双膝无力跪倒在地,又一次放声痛哭,“我终究是劝不住你。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还是这样,为什么你总是留给我你的背影……”

    肖季莲带着榆木离开了,当务之急是要把榆木送出去,若她入阵,定是不能将榆木一个人放在即冀山,蓝鸢自身难保,她只能把榆木送回江家。

    而蓝鸢跪在原地,早已忘记了时间流逝,麻木地看着肖季莲离开的方向。身后传来声响她丝毫没有反应。

    泗水低咳两声,然后想伸手把她扶起来,蓝鸢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就像是一尊雕塑一样。

    泗水的手有些无力,尝试了一次无果之后,便放弃了。

    他蹲在蓝鸢旁边,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事已成定局,你就是跪死在这儿也没用。去的不是她,死的便会是你我。”他又摇头苦笑一下,“就算不是你,她终究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蓝鸢睫毛微颤,像是有了点反应,静默良久之后,暗哑出声,“榆木,到底是谁?”

    泗水未曾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滞复又无奈道:“他啊……”可刚一开口他又停住了口中的话语。

    他转头看着蓝鸢死灰般的神情,“蓝鸢,你随我回去吧。”声音里带着哀求,可蓝鸢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蓝鸢机械地转头看着他,沉默,很久以后,开口道:“他,到底是谁?”

    泗水本想双手摸一摸她的面庞,可是想起自己手上可怖的那些裂纹又控制住了自己,他的面色惨白,开始显得有些透明,“你很想知道?”

    蓝鸢不想再与他猜哑谜,“告诉我。”

    泗水凝视她,沉默许久,天空中不知何时悬挂的明月渐渐被乌遮蔽,蓝鸢看不见泗水背后开始裂开的皮肤。

    “你随我回去,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蓝鸢不屑地讥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你说只要我帮你控制住魔莲,待你拿到那颗心之后便会救久安。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会信了你呢。”

    “如今那颗心不仅救不了人,还让魔莲连自己的金身都丢了。泗水,我如何信你呢?我又怎么会信你呢?”

    “蓝鸢……”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要这颗心,对不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为什么会和榆木有来往?为什么会愿意为了他放弃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啊。”

    蓝鸢声音不高,可却句句砸在泗水心上。

    泗水避开她的视线,低头想搀扶她起来,“我带你回去。”

    蓝鸢挥开他的手,撑着僵硬的腿站起来,血液不循环,差一点又摔倒在地,可她又自己爬起来,再没看过泗水一眼,颤颤巍巍地朝远处走去。

    泗水看着她的背影,眼帘微动。

    风过,有故人来。

    泗水不带一丝感情道:“我已经照你们说的做了,你还来做什么。”

    身后的人脊背直立,不以为意,“就是想看看,你离开了我活得究竟如何。”

    “来看我的笑话,你也看到了,可以走了。”泗水站起身,这一身皮子又裂开一些,不过他如今也毫不在意了。

    身后的人出手一股魔气袭来,助他修复好这裂开的皮子。“你不是最喜欢这身皮吗?连死都不怕,拿命都要护着这身皮。如今倒是不一样了。”

    泗水任他摆弄,待他收走魔气,而后转头,看着身着玄衣的男子,“终究是你赢了。”

    他的唇角微扬,讽刺道:“可我就是不明白了,堂堂魔君——玄冥幽帝,到底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算计一个女子?玄冥,你丝毫不觉得卑劣无耻吗?”

    玄冥眉角轻扬,邪笑,“我只是花了些心思,取一样我需要的东西。”

    泗水反讽,“你们兄弟二人终有一日会和我一样,悔不当初。”

    玄冥眼色未变,“眼前的一切尚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不会落到和你一样的境地的。”

    泗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哈——希望你一直这么自信,否则上天不会给你机会重来的。”

    不知为何玄冥的胸口有一丝莫名的不安,他冷哼一声,“你按照计划走便是,若是出了差错,你知道后果。”

    玄冥瞬时消失在眼前,泗水却是浑身脱力,又跌落回了原地,他躺在地上看着不真切的天空。

    明月星辰作伴,乌偶尔来回走动,一时明一时暗,就像是情绪易变的少女。

    人人都说即冀山有个大魔头,叫泗水,是个怨毒的妖怪,吃人吃妖还吃魔。青面獠牙,长得可怕至极。

    泗水嘴角淡笑,其实他也是三百年前才到此处的。那之前的他还只是玄水河上的一抹小怨灵,从他有记忆起,他便跟在玄冥身边了。

    直到有一日他身上的怨气终于可以聚拢不散,勉强化出人的形态来。不知为何,玄冥突然将他放进魔界的幽牢。

    他是怨灵,只要有怨气便会不由自主地吸食,幽牢里关着的都是犯下过大错的魔怪,魔君根本不管他们怎么自相残杀,将他们扔到此处便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所以他在幽牢里见到的那些魔都是经过了无数厮杀之后的胜者。里面怨气浓厚得让他至今难以忘怀。

    那些魔看见有新的人来了,免不了所有的旧人会联合起来会欺负新人。泗水至今不愿回忆起那一天的场景。

    他害怕、恐惧、慌张,等到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不仅将幽牢里所有的人都吸食干净,还在魔界大开杀戒,伤了许多魔,一时间尸横遍野,无人能奈何住他。

    魔君不得已出手将他收复,可却无法将他消灭,幽牢困不住他便只能将他丢入即冀山这该死的鬼山,并施下咒术若是他踏入魔界一步,玄水河倒灌,他便会暴毙身亡。

    他一直以为那一日的杀戮是自己无法控制心中的魔性才造成如此惨案的,带着一身伤来到即冀山,不敢再擅自使用法术,也被不少魔怪欺辱过。

    可直到玄冥再一次找到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玄冥设计好了的。

    即冀山并非普通荒山,个中危险甚少人知。处于人魔交接之处,是仙界怕魔界吞并人界设立的缓冲地带,算是三不管地带。魔界之人都不能轻易擅闯。

    可是魔君有私心,自从几百年前无心阵出世,他便一直关注此物。可他的身份不便亲自看守无心阵。即冀山的魔物不隶属任何人,他便开始自己培养傀儡,酝酿这后来的一切。

    魔界众生,只有怨灵是可以不死不灭,仅靠一口怨气便屠杀百万众而无人能阻的魔。只有这样的魔才有资格被关入即冀山。

    于是他亲自培植怨灵,用自己的血来喂养,待到时机成熟便将暗中操作怨灵犯下滔天大罪,然后顺理成章将怨灵打入即冀山。

    即冀山关押囚犯是众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如此谁也不能说他什么,更不有人指责他。

    而无人能阻的怨灵因他魔血喂养,受他牵制,只要玄冥一怒,怨灵便没有还手之力。纵有再多不甘,泗水只能为他所用。

    泗水看着天空浮动的,嘲笑道:“谁又能想到魔界最大的血案其实是魔君自己操控的呢。”

    人心这个东西,果真是猜不透。明面上看起来为了魔界殚精竭虑的人,背地里却是屠杀百万众而不眨眼的人。

    一日错便是终生错。已经不能回头了,后来泗水不仅听从玄冥安排,探查无心阵,还作恶愈多,杀戮愈盛,最后便是了即冀山人见人怕的魔鬼。

    他不是没想过要反抗,可是玄冥恶毒程度远在他之上。他虽早已知道无心阵所在之地,却迟迟未动身。后来黑蛇为自保,以此消息为交换,他便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便去了无心阵。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蓝鸢,一身红衣,肆意又张扬,坚忍又倔强。然后……然后他就把她变成了和自己一样想要反抗不得的人……

    泗水躺在地上,笑得痴傻。这些年看着她不停地反抗,他一面觉得可笑,一面又觉得有趣。到了最后,竟然撒不开手了。

    可她却爱上了一个普通的凡人,真是该死!泗水攥紧手,手中利甲一下就划破了皮肤,可他丝毫不在意。

    泗水闭上眼,想起榆木看着肖季莲的眼神,嘴角嘲讽,“终有一日,你们也会像我一样后悔的。”

    “哈哈哈——这世间抹不去的遗憾多了去了。玄冥,我的报应来了。你们的报应也在路上了,不会太久的。”

    “哈哈哈——”

    夜幕里,凄厉的笑声让人心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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