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关门回自己房间,倒头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肖季莲是被人给拽被子拉起来的,她顶着一头乱发,没洗过的脸,半睁半闭眼,气嘟嘟道:“干吗啊!”声音暴躁,全是起床气。
“还不快起来,都已经申时了,再磨蹭就吃晚饭了。”
其余的人虽是醉酒但午时的时候也差不多都醒了,唯有肖季莲睡倒现在都还没醒,肖雪阳忍不住过来催促。
肖季莲眨巴两下眼睛看着自己哥哥,真是觉得眼前的人碍眼得很。阻人美梦者——当x!算了,毕竟是自己哥哥,她又把心里的怨念给收回去了。
揉了几下眼睛,看得清楚许多了,“催我起来干吗?”她哥哥那么骄纵她的一个人,没事不会这么非逼着她起来的。
“程元笙醒了。”
这五个字就像是烟花一样,一下就在肖季莲的脑海中炸开了。她瞬间清醒,眼睛都不模糊了,拽着她哥的手,惊喜道:“她真的醒了?”
肖雪阳抱臂,眼微凉地看着肖季莲,凉凉道:“醒来就说要见你,说说吧,昨夜你做了什么?”
肖季莲看着自己哥哥危险的目光,嘿嘿一笑,想蒙混过关,“我先去看看她。”她掀开被子就想跑。
“站住。”
肖季莲停下脚步,转头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哥哥,“你不是说她急着见我吗?”
“不急这一会儿。”肖雪阳把她弄乱的被子顺手叠好,“衣服给穿好了。”
肖季莲一看自己穿着中衣就起跑,瞬间也尴尬了,赶忙把外衣穿好。
见她整理好衣服,肖雪阳坐在桌旁,随手抄起一本杂谈闲看,“洗漱水在那儿。”
肖季莲收拾好一切,见自己哥哥还在看书,脚步放轻,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
“你要是不把事情给交代明白了,明天我们就回季阳。”
肖季莲立马直起身子看着那个还在翻页的男人,委屈地喊:“哥——”
“叫我也没用,晋城李家的梦杀案你已查清,父亲交代了我这次来取回玄铁剑事小,接你回去事大。”
肖季莲立马就蔫儿了,走到他旁边,拽着他的手臂,“哥——我不想回去。你前天不还说让我去查那个秘密吗?”
“我是让你查了,可你事事瞒着我。”肖雪阳放下手里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莲儿,你让我怎么放心。”
肖季莲看着自己的哥哥,最后认命地坐在案桌对面,开始将自己入梦寻程元笙的事情说出来,肖雪阳听完之后,蹙了蹙眉,又问:“那个蓝鸢将这样的秘术传于你,你用过之后身体可觉得有不妥?”
肖季莲乖乖摇头,又做思考状,“好像我体内的法术还比以前要运用自如多了。”
肖雪阳瞧她是真的没问题,这才放她走,与她一道去了程元笙的院子。
程元笙已经醒过来了,可昏睡许久身体依旧虚弱,至今仍躺在床上。肖季莲到底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只除去江景之和阳青桉。
江景之昨日与大家胡闹了一通之后,今日才刚醒就被三长老抓去处理江家的事情了,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是没空来看望。也命人去通知阳青桉了,不过只听他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你醒了?”肖季莲走到她旁边,满脸笑容,昨夜她还以为带不回来程元笙了呢,没想到最后程元笙竟然自己醒过来了。
可程元笙却是一脸冰冷地看着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肖季莲一愣,转而看向周围,发现阳青桉不在,尴尬地笑了两声,“可能是有事耽搁了。”
“你找我什么事啊?”
程元笙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肖季莲立马心领神会,打哈哈道:“大家都先回去吧,我们姑娘家有些女孩子的秘密要说。”
玉冬来等人点点头就离开了,唯有阳青栎目光灼灼,迟疑了好几下才离开。肖季莲把他洞穿人灵魂的视线关在门外,然后坐到程元笙旁边,“你想问什么?”
程元笙依旧冷漠地看着她,那个人一如既往的冷漠她是知道的,虽是失望却是意料之中。
可有一件事情她想弄明白,“阳青夜是谁?你说他是我父亲,你可有实证?”顿了顿,“他如今在哪儿?”
肖季莲倒是没有想到程元笙会问的是这个问题,她以为自己说了那么多程元笙都不愿醒来,可最后一提阳青桉这人就醒了,本还想感慨情爱之神奇,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这个话题却是让肖季莲有些难以开口,“你……真的想知道?如果结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呢?”
“你什么意思?除去生离死别还能有什么不好的结果?”程元笙嘲讽一笑。
肖季莲看着这个面色尚且苍白的姑娘,一时间有些心疼她,眼前的女子还不知道她的父亲还有哥哥都已经去世了。
肖季莲又一想,阳青桉这种冷漠的人都能追这么久还不气馁,这个姑娘又或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软弱。
“江家的前任家主江/青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本名叫阳青夜,隐姓埋名在江家生活了近二十年。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程元笙死死地盯着肖季莲的眼睛,里面逼迫的气息都快溢出眼眶了。
“在你沉睡的时候,他为了救江溟身亡了。”肖季莲眼一闭,心一横说出了口。
她本以为会迎来程元笙的歇斯底里,可是没想到程元笙只是看着她眼神突然一松,然后有些失神地看着幔帐。
肖季莲刚想开口安慰程元笙,却听她道:“我小的时候是在安离阳氏长大的,你看见了,就是那座小破屋。”
程元笙惨淡一笑,“自我有记忆起我就是被关在里面的。不能出门,不能出宫,不能出安离。这三个不能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刻在我的脑海里。我也一直遵守着这样的规矩。因为我不想程叔叔难过。”
她眼角泛了泪光,看了肖季莲一眼,“不怕你笑话,小时候只有程叔叔会对我好,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给我带很多东西来,嘘寒问暖。可惜一年只能见一次。”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的父亲不是程叔叔。大人们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什么,可是小孩子的嘴是最伤人的。他们最喜欢骂我的一句就是‘小野种’。”
“所以有一天我忍不住偷跑出去,我问程叔叔,为什么会有人骂我杂种?我的父亲究竟是谁?叔叔看着我立马眼眶就红了,只说了一句造化弄人。然后就大病一场,久未起床。”
“那之后,阳氏所有人都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连小孩子也不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了。后来年夜的时候就变成了哥哥替他来的。我也就再也没有问过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我其实……”眼泪滴在了被子上。
肖季莲伸出手抱住了她,她顺势靠在了肖季莲的肩上,闷声道:“我其实有些想他。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何模样。想问他为什么从来不曾来见我?想知道他这些年又过得好不好?当年什么造化弄得如今这般局面?”
她最后拽住了肖季莲的衣服,哭出了声。
女子大哭的声音全进了肖季莲的耳朵里,作为知晓各种缘由的人,她轻拍程元笙的后背,待哭声渐小,她道:“他也很爱你。你瞧在江家的那些日子他对你的好,几乎是有应必求。就连他走的那一天也是把你从即冀山送出来了才离开的。”
“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模样……”程元笙瓮声瓮气委屈道。
很久以后程元笙终于不哭了,肖季莲看着她的肿泡眼,最后咬了咬牙摘下了自己佩戴的玲珑引,注入法力。
她有些虚脱地把玲珑引交到程元笙手中,“你不是想知道他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将我所知道的都放在玲珑引里了,若你想知道便看,若是不想明日直接还给我就是。”
“谢谢……”
肖季莲勉强扯起嘴角,然后扶着床沿站起来,有些走不稳地离开了。她不知道程元笙最后是看还是不看,可是后来听说那夜程元笙的院子又是一夜灯火通明。
肖季莲法力消耗实在过重,接连两日如此耗损自己的能量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从程元笙的院子里出来差点摔倒在地,连勉力维持自己身形的力气都没有。
她扶着柱子喘着粗气,眼帘里突然出现一双红色金纹鞋,抬头一看来人,勉强站直,“你不去见她,来堵我做什么?”
阳青桉伸手扶她一把,把她扶到旁不远处的美人靠上,“本是想问程久安的事情,没想到看见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哥要是知道了,会心疼的。”
肖季莲勾勾嘴角,鼻尖冒汗,“他知道了会忍不住拿刀劈我吧。”
阳青桉翻白眼,“还有体力开玩笑,看来是自我感觉很良好。”
肖季莲不搭理他的嘲讽,“程久安的事情,你不是多多少少都猜到了。”
天渐渐暗了,还留有最后一丝余晖,听他冷声道:“猜到了结局,可不知过程。我想知道他走时是否安详。”
肖季莲一怔,想起了蓝鸢很久以前让她看的那一个梦,走时是否安详,这样的问题该怎么答呢。
三魂七魄里有两魂六魄当场消散,算得上死得痛快吧。至于剩下的一魂一魄,蓝鸢后来不再执着于挽魂灯,想来也是离开了,安详与否,不清不楚。
“算吧。”大部分是痛快离去的,应该算吧。她想。
“这算是什么答案。”阳青桉无奈。
肖季莲闭闭眼,再睁开,靠着围栏,气息顺畅起来,“程久安为什么会入即冀山?”
乘着晚风,阳青桉有些恍惚道:“因为无心阵。”
“久安走之前不知道我在元笙身上下了痴情咒,他想救元笙听传言道即冀山有无心阵,阵中宝物或可为元笙续命。”
声音微凉,“他以游历山水为名,带走了程家最好的私兵。等我察觉不对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许久了。如今我到了,他却不在了。”
阳青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把这个消息传回去,更不知道该怎么和程元笙说这个消息。
肖季莲听了心里也是阵阵惋惜,“节哀。”
阳青桉苦笑,又转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的事情的?”
肖季莲挣扎了一下,便将蓝鸢与程久安的事情告诉了阳青桉,他听后瞬间愣在了原地,“你是说那个蓝鸢与久安有情?”
“有没有情我不知道,但蓝鸢是真的动了心。”
阳青桉想起蓝鸢附身自己的那三日,“原来如此。”竟是为了久安,想起自己唯一的知己,他又不自觉地明了道:“可能久安也动心了吧,久安不是一个会为了活命或是权势财富虚与委蛇的人。”
想起那一缕薄弱的灵魂,肖季莲无可奈何道:“只是可惜了……”
阳青桉转头看着她的容颜,额上的薄汗已经风干,湿发干在脸上,显得她带着两丝疲惫,可眼里却是光芒万丈。
他感慨无限道:“当日我曾说肖家有女如斯,百年内必将繁荣昌盛。如今我依旧如此觉得,我阳家将来未必有可压制你的人。”
“肖季莲,你又不愿嫁与青栎,成为我阳家的人,若不是元笙和久安的事情上都要承你的情,只怕我此时此刻未会乘人之危,取你性命。”
肖季莲嗤笑一声,“你们阳家人就是这样不招人喜欢,总是喜欢打压别人来保住自己修仙世家第一的位置。便是让给别人坐一坐又如何。”
她说得高傲,阳青桉瞧着她眉眼骄傲的模样,轻叹一声,“若是初见,你如此放言,我可真是容不下你。”
肖季莲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吐槽道:“小心眼。你啊就是第一的宝座坐太久了,要是家家轮坐十年,便不会有这般心态了。”
阳青桉喟叹,“或许吧,不过如今仍是我阳家站在顶峰,肖季莲,我很期待你。”他满眼欣赏地看着她。
肖季莲翻个白眼,休息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身体还有点乏力,不过无大碍,她看着阳青桉娇俏一笑,“那你便好好等着吧。”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了,用膳过后一场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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