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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地带——漆黑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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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日记六及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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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1

    日记日期:1964年5月日晴

    翠云的情况已经稳定,在床上静养。

    三个家伙被接生婆安排在他们的母亲身边,正自在的酣睡。

    真羡慕他们,看来他们并不会被噩梦所惊扰。

    最初看到翠云怀抱婴儿的那一刻,我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圣母也许是存在的,一瞬间我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

    我当爸爸了。

    下午四点三十二分,翠云产下三胞胎,一男二女,母子平安。

    我原来以为我早已不会哭了,这两年眼泪已经流尽了。

    但今天我还是哭了。虽然现在正在写日记,但我眼泪就是止不住。

    我知道这是欣喜的泪水。

    距离父亲去世已经十三年了,母亲过世也已三年了。

    这三年间,我和翠云相依为命,直到今天。

    这几年的苦没有白吃,这几年的罪也没有白受,这个家,也终于像个家了。

    这一切,都要感激上苍。如果让翠云来说,这些都要感谢上帝的赐福。

    是的,只有今天,让我感谢谁都行。不论是何方的神佛,我都愿献上我的祭拜。

    昨晚我做了一个格外清晰的噩梦,梦境的内容太过恐怖和不详,以至于我已不想再将其描述在纸面上。

    也因为这个噩梦,我今天一天都魂不守舍的,生怕翠云今天的生产出现什么问题。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脑子中盘旋着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

    但谢天谢地,这些不安的遐想最后都没有发生。翠云的生产很顺利,接生婆还夸翠云体格好,将来肯定是个好妈妈。

    说句非常自私的话,我除了担心翠云的身体,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孩子们。

    我心中没底,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否被我“污染”了。

    若是他们生下来便带着被“污染”的血脉,我这是造了多大的孽,我简直就是家族的罪人。即使现在我都在后怕,两腿还在打颤。

    但感谢上苍。

    在给孩子们清洁完后,看到这三个白净净、胖乎乎、纯洁可人的生命后,我心中的石头也落地了。

    这种踏实的、安心的感觉一度让我天旋地转。在回过神来时、不,即使在现在,我也有一种正在做梦的感觉。

    没问题。

    他们绝没有被“污染”。

    他们没有被“诅咒”,是被祝福的生命啊!

    一定是这样没错!

    怪物的血,在我这代终结,而我的后代,将是纯洁无垢的一代!

    没有祸及下一代而导致的心中的雀跃感,甚至超越了初为人父的快乐。

    看来,不论何时,我都是一个自我中心的人啊。

    可是看到翠云安详快乐的样子,这样的结果也不坏。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们的国家,会越变越强大,强大到任何帝国主义都不敢入侵。

    我们的社会,会越来越富强,富强到以后路上都是奔驰的汽车。

    我相信,到时候,我的病,也仅仅只是“病”,只需几副药方,就可以治愈。

    对,将来一定是美好的。

    对,我也还有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性。

    也许再过十年,不,再过五年,就可以轻松治愈我现在的顽疾。

    没错。一定可以。

    到时候,我就可以昂首挺胸的活着了,就可以安心的入眠了。

    这三个孩子,就是我一切的希望。

    我相信翠云也和我想的一样。

    她看到孩子的眼神,都像是在发光一样,笑容就像她新婚时一样灿烂。

    停下笔,我回过头看了看她们,嘴角憋不住笑意。

    是的,他们有无限的未来。

    我们都有无限的未来。

    等他们成年后,老大男孩去当兵,老二和老三随我继续走医学之路。

    等他们再结婚生子,我再抱上个大孙子,这刘家的香火就算稳住了,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不不不,太激动了。

    想这些东西还太早。

    一切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治愈这“污染”的办法。

    但现在和过去已经不同了。

    我有了必须要治好的理由,那么,我就一定要战胜这“诅咒”才行。哪怕是为了翠云,哪怕是为了这些孩子。

    我都非赢不可。

    灾年已经过去,我们的未来,值得我们去奋斗。

    不止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孩子们。

    等孩子长大后,他们迎接的,应该是更加光明的未来。

    一切都会变好的。

    上述文字的真实性:90。

    00

    日记解读:

    这篇文章我几乎没有改动,仅仅是将一些语气修改成了现代的语言而已。

    面对着这满溢喜悦的文字,我下不去手。也只能看着它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的在纸张上欢腾。

    但其实这篇文章看下来我是有点尴尬的。

    虽然这么会被人骂“不会看脸色”、“不会读空气”,但作为坚持独身主义的人来说,我真的无法接受、甚至无法想象自己会诞生后代的情形。

    孩子,对我来说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若我像刘继水老人那样,一次性家里添了三个孩子,我恐怕会比他更加“疯狂”吧——虽然是负面意义上的。

    而且,我想象不到究竟为何我们要“留下后代”。

    想不到任何理由。

    人一旦死了,不就什么都结束了么?

    今天看到这篇日记,我第一次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自己死亡的情景。

    我想象不到我会死在儿孙环绕着的病床上。

    自己死的最后一刻,让全家人陪着,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那我最后死的时候,大概率是孤零零的倒在病榻上,无奈的咽气吧。

    想到这样的情景,我突然心中有点恐惧,对死亡的概念也突然真实了起来。

    无论人是否成家立业,是否腰缠万贯,是否闻名天下,是否儿孙满堂,最后也只能孤独的面对死亡的到来。

    身边即使有再多人,也无法分担这样的恐惧。

    想象一下,最后你心跳渐弱,呼吸逐渐困难,你妻子、儿女握紧你的手,希望你与死神抗争到最后一刻。

    而那只递过来的手,真的能够给你足够的勇气么?

    我脑海中只有绝望。

    在这一时刻,我第一次发现“不想死”这个感觉。

    “不想死”与“活着”,似乎不是对立的。

    我在相当中二的时期,一直以为自己还活着的原因,就是因为还没死罢了。

    我有自信能随时去自杀。

    后来中二期过去后,这种心态虽然消失无踪了,但还是活得挺迷茫。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上学,也只是现阶段没什么好干的。

    工作,也只是因为学业已经上完,没别的事可做。

    就连现在写说,也是因为“闲的”。

    我似乎非常害怕“无事可做”。但手上做的事情,似乎也不是我特别想要的。

    仔细想想,我似乎不想要做任何事。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通过让自己忙起来,来回避“虚度光阴”带来的负罪感罢了。

    所以,我也压根就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不想生子。

    我,可能觉得自己没资格得到爱吧

    这还真是没想到,面对这样一篇充满希望的日记,我却挖掘出了自己这样不堪的一面。

    看别人的日记,却把自己看的垂头丧气,这还还真是世事难预料。

    不过,即使这样的我,也有分享喜悦的同理心在。

    不论最后二位老人的结果如何,至少在彼时彼刻,刘继水与邓翠云二位老人,真的是非常非常幸福的吧

    是啊,即使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凄惨,但也无法否定过程中他们感受到的一切。

    这些幸福,是真实存在过的,谁也无法夺走他们彼时彼刻的幸福。

    他们这样的人生,比我这样“虚假的活着”的人生,强太多了。

    在这个立场上讲,我非常非常羡慕他们。

    不过,作为个人的感想虽然说了这么多,对于日记,还是要稍微解读和记录一下。

    看样子,刘继水老人家的“诅咒”并没有遗传给后代。

    这倒是个挺重要的情报。

    之前跟刘二聊天的时候,他曾经也谈到过他父亲那辈的事情。

    按他的说法,他的父亲是长子,此外还有两个姑姑。

    可惜,这兄妹三人互相看不顺眼,经常争吵,后来分家后关系稍有缓和,但每次家庭聚会,发展到最后总会演变为吵架。

    “哎,都是些性格上有点问题的人”刘二当时叹着气说:“虽然说我觉得可能和我爷爷的性格有关吧毕竟是在那样的家庭氛围中成长起来的。”

    虽然如此,但他们三人,至少都在“正常人”的范围内,也并未出现“自杀倾向”。

    看来,也许“自杀倾向”与年龄有关也说不定?

    毕竟邓翠云老人家与刘继水老人家都是在七八十岁的年级走上这条道路的

    不对,这样说太过绝对了。

    我印象中在我爷爷这一支血脉中,似乎也有壮年自杀的情况。看来也不能一概而论。

    另一点,刘继水老人在此时就认为自己“被诅咒”、“被污染”了,而这篇日记写于一九六四年,这时间跨度意外的长。

    看来这个所谓的“诅咒”,源头比我想象的还要久远。

    这也意味着我还要继续向前调查,翻找更靠前的日记。

    不过,既然已经看到这一步了,也就已经没有打退堂鼓的选项了。

    看着刘继水老人对三个孩子寄予厚望,按照刘二给我的介绍,相差的有点远。

    刘二的父亲最后进了工厂,现在也依然在工厂上班。

    而他的第一个姑姑,远渡重洋出国定居,做了全职太太,每年就过年回来一次。

    另一个姑姑也嫁到外地,但夫妻不和,天天吵架拌嘴,经常一赌气就回家。

    而且,这三人过得似乎都不是顺风顺水。这恐怕也是为何每年家族聚会都会吵架的原因。

    不知道刘继水老人晚年看到这三位子女的现状,是否还能回忆起当年的幸福。

    而我也不禁在想,当我诞生的时候,我的父母究竟是何种心情呢?

    他们原本认为,我应该成长为什么样的孩子呢?

    我现在这样“虚假的活着”,就是我的父母所期望的样子么?

    唉我怎么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还是不够专业啊。

    等这一切都写完,我再找母亲好好聊一聊吧

    s:

    可能是这两天老看这些日记里的什么“诅咒”啦、“污染”啦的缘故,我昨晚做了一个相当长的噩梦。

    原本早上还记得梦境的内容的,可是现在已经完全忘光了。

    只记得今天早上因为噩梦的关系,醒来时浑身大汗,左边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可能今天写的这么悲观,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噩梦造成的吧。心情总是不太好。

    这两天文字读的太多,可能应该看两部星爷的电影冲冲脑子了。

    同时,卫生间的“问题”愈演愈烈了。

    感觉这些蘑菇已经越长越旺象了,一派杂草丛生欣欣向荣的景象。

    所谓的清洁专家还是没来。晚饭的时候给公司打了电话投诉,被告知下午来人敲门,屋里没人。

    这简直是胡扯。

    我一天都在家,敲门怎么会没人应呢!我怀疑他们不是没来就是找错门了。

    我已经跟他们取消了委托。

    明天我还是自己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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