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征途4k
这个世界无分日夜，不辨东西。他并不知道前方命运如若何，只知道此时须得远离弱水河畔的城池。被移动山岳轰杀的切肤之痛记忆犹新依旧在心，他并不想再来一次。他心中还有一个隐约的忧虑，那就是形体散后重聚，很有可能变成那种全无意识的真正虚影。
在这之前，那些虚影只是他狩猎的猎物，谁也无法拒绝那种吞噬能量的美妙感觉，尽管他一再克制，但是这种来源于本能的渴望让他无所适从。
他渴望变得更强大，他渴望自己能够回去，因为他是夏衍，他能够隐约察觉到这个名字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羁绊，但是现在的他却是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除了知道这样一个似乎是属于自己的名字，其余的一概不知，最令他担心的是，在这片荒野上，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因为再次被强大的猎物撕裂成一团飘忽不定的黑气。
很多时候，孱弱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他对于这些无力反抗。
自从遇见那座移动的山岳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和一只蝼蚁差不多，也许在其它生物的眼中，只不过是比普通的蝼蚁稍稍强壮一点罢了。
他的思维运行过快，很快就消耗了身上的两成的能量，但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特别是在这片杀机凛然的荒野上。
自此，他暗暗留下了一个念头，除非是不要，否则的话，轻易不能在动用如此多的能量来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至少在他看来，这些可不正是无意义的事情吗，耗费了这么多的能量，却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对于这个结果很不满，这种入不敷出的事情以后绝对不能再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随着他渐行渐远，涛涛弱水、巍巍巨城慢慢隐没到黑暗之中。他再往前飘出数丈，面前景色忽然一变，一片肃杀、苍凉、茫茫不知其界的苍野缓缓展开。
弱水涛涛，依然有岸；其城巍巍，其高千丈。这都是有边有界的事物，与眼前这片苍野相比，那巨城弱水就成了汪然巨洋中区区一介孤岛。而他便是只若一只蚊蚋无量世界中的一粒微尘，意识早被这片苍野的巨大浩瀚吞没！
蓝莲忽然旋动起来，有若春风化雨般洒下了无数莹火，莹火没入他的身体，并在识海中重聚，凝成一只淡碧的蝴蝶，在苍野中翩跹起飞舞。在杳无生机无尽的肃杀隶杀和无尽苍茫之中，这只碧蝶是如此夺目鲜活，他的意识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终于在碧蝶边重新凝聚。
他本已开始模糊的躯体重新清晰。他抬头望了望上方的蓝莲，似乎觉得它变暗了一些，于是心底悄悄涌起一种全新的感觉，觉得身上的影雾都在一阵阵的抽紧。
他只想了一会，就决定放弃。既然弄不清楚这感觉是什么，那就以后再说，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不消说苍野深处会有什么，只要他再向前飘个一二里路，就会有极大的危险出现。刚才意识四散时，他已感觉到这片苍野中隐含的，不动如山的杀意！
与弱水河畔不同，构成这片大地的全是深灰色的崎岖岩石。他尝试着将全身流动不休的影雾集中一处，最终幻化成一只巨爪。他随即挥动巨爪，在地面上一划，竟在岩石上激起一溜火花。灰岩显然极为坚硬，他这一爪只留下浅浅的一道白痕。
“这样可不行……”他思索着，并再次凝聚心神，试图捕捉影雾中隐含的丝缕冰寒气息，并将它们都驱赶到爪尖上去。这些冰寒气息隐晦之极，他也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但他知道这些冰寒气息才是真正的力量。只有吞噬最强大的虚影时，他才偶尔能够吸收到一点这种冰寒气息。
当他把所有能够驱使得动的冰寒气息全都聚集到爪尖后，一爪挥下时，终于在灰岩上留下了半寸深的一道刻痕。他立时运爪如飞，刷刷刷刷，在灰岩上刻下两个大字。
“夏衍……”他默念了几遍，只觉得本能地不喜这个名字，不过他完全没有要改名字更改文字的念头，巨爪再次挥动，将这两个字又刻得深了些，并且分出一团影雾，与这名字融为一体。
“这样就不会忘记了。”他满意地收回巨爪，向苍野深处飘去。
才飘出数里，一道凛烈的杀机即扑面而来。杀意本该是无形无质的，但在他眼中，这杀意呈现出浓浓的深青色，有如一道浊流滚滚而来，挟带着难以忍受的恶臭。
腥风中一声狂吼，猛然跃出一头巨兽。它遍体青黑，二丈多高，比浮于地面的他还要高出一截。巨兽魁梧之极，额头、肩膀、手肘上生着支支尖角，双爪大得异乎寻常。
他立时想起这怪兽名为青面，力大无穷，行动迅速，在此等世界的幽冥怪物中位列靠前。
青面一现身，一双暗红大眼立刻盯住上了他须臾不移，脚下更不停留，直扑过来，双抓当头搂抓下！他勉力闪避，但青面动作迅疾，这早一抓早自他躯体中穿过。他躯体虽是无形无质的影雾构成，却被青面一抓抓下一大团来！青面张开大口一吸，将爪中影雾吸得干干净净，仍意犹未尽，伸着紫黑色的舌头不住舔着嘴唇。它死盯着他，双眼红得如欲滴出血来。
他也同样盯着青面，浑身影雾翻涌，修补着身体上巨大的破损。他痛得厉害，这种痛楚遍及意识的各个角落，根本无从躲藏。痛如细丝，几乎将他的意识切成无数支离破碎的裂片。在和其它虚影生死相搏时，他也痛过，可是与这次相比，那些痛楚几乎可以算是快乐了。
可是疼得越厉害，他的意识深处就会涌上一阵莫名的轻松和快意，似乎身体上的疼痛可以打开一直禁固禁锢着他的桎梏一般样。他盯着青面，尽管疼得面孔扭曲，但扭曲中竟浮现有一个异样的笑容。
他凝神看去，发现看出青面爪上隐隐罩了一层黑气，这是影雾的克星。黑气没有覆盖到的手臂也在他身体中穿过，可对他毫无损伤。随着青鬼面中血色越来越浓，作势欲扑，它的胸口，小腹，后脑三处也隐隐地透出了黑气。
他心中微微一动，如同体内的冰寒气息一样，看来这黑气就是青面的力量之源。
青面仰天咆哮一声，再次恶狠狠地扑了上来，长长的舌头拖在外面，口水四处溅飞。他尖啸一声，也迎了上去，就此翻翻滚滚地斗在一起。
青面躯体坚硬如钢，他幻化出的利爪能够撕开岩石，却只能在青面躯体上留下一道表皮浅伤。但他立刻换了方式，转而全力撕扯着青面透出体外的黑气。果然，黑气能够撕裂影雾，他的冰寒气息也能撕裂黑气。黑气粘连不断，被他撕扯开时，青面体内就会涌出新的黑气来。黑气一被扯开，青面立时发出痛苦之极的嘶吼，并且疯狂地撕扯他的躯体。
“这头青面没有我能忍疼……”看着抽搐着的青面，他冷冷地想着。
尽管痛得撕心裂肺，但他幻化出的四只利爪保持着恒定的节奏，始终如一地撕扯着青面身上的黑气！
良久，恶战方歇。
此时他只余下一小半残缺躯体，根本无力飘行，只能依靠着勉强幻化出的双手一步一步爬回到出发地。
“阵斩…青面一头。”他向蓝莲艰难笑道。
蓝莲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它只是不停地洒下星星点点的莹光，为他修补着身体。片刻之后，他腾空而起，幻化出双爪双足，又张开一双影翼。他恢复之后，蓝莲就不再洒下莹光，只静静地浮在空中。不知为何，他就是能够感觉到蓝莲，似是累了。
他望着暗淡了许多的蓝莲，凝思许久，方再向苍野深处飘去。再寻到一头青面时，他收起了狂野，斗得小心翼翼缠斗。这次他已知青面的弱处，不再攻击青面的钢铁躯体，只向着黑气而去。
这一次争斗耗去了一柱香的辰光，他的躯体还剩下一半。以体内冰寒气息炼化完夺自青面的黑气后，仍差了些许才能补足他的身体。
在再一次出发前，他凝视着地上夏衍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暗道：“除了这个名字之外，我还是不知自己来自何处？”
这次出战，扑灭三头青面之后，他才不得不拖着残缺的身体返回。他忽然望见阴沉深邃的天穹处亮起一点幽蓝，如流星般划破天际，直向这边落来。这颗流星正正好好地落在夏衍两字中央，然后化作万千莹火，齐齐聚融入蓝莲之中，于是暗淡无光的蓝莲再次闪亮。
如是周而复始，每次不得不返回出发处之前时，倒在他面前的青面越来越多，他的足迹业已探入苍野十里。尽管杀死青面所获不够补被足他身体损耗，但他的冰寒气息受了青面阴气的滋养，正日益壮大，若他凝神冥思，则可看到一丝丝湛蓝的气息在体内游走不休。
荒野的时间是很枯燥的，整天都是在厮杀和被追杀中度过，幸是他的心性淡漠，就算是一个人他也能坚持过下去，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朵惺惺相惜的蓝色莲花，尽管这朵蓝色莲花不能说话，但是两者心心相印，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是很让他着迷，至少让他远离了寂寞。
他的身上慢慢多了几许的生气，兴许这正是他千方百计想要达到的效果。
日已落，月正明，星斗漫天。
于星宿之间，忽然亮起一颗硕大的紫色流星，自东而西，瞬息间横越千里。流星所过之处，留下大片深紫尾焰，又有无数雷火爆响。一时间，浩土之上，千万里山河间，不知有多少目光神念投注在这颗威势无铸的流星上，结果雷火外又亮起无数流焰，这些神念纷纷在天雷劫炎上撞得粉碎，有些有心探测之人个个道行受有损。于是一时间群相耸动，暗流大起。
这颗流星初时威势不显，千里之外方始渐露狰嵘，到后来直是声震千里！
它起于率土之滨，西行千万里，一路直上。待悬停在于无极宫上空时，已化成径达里许、由无数天火炎雷交织翻涌的一颗凶星！
一声轰鸣，炎火雷电突发忽收，此消彼长互相化消，相互交融，化成一柱数十丈粗细的青气，直冲千丈云宵！
劫炎散处，一袭素衫的萧鸢逐渐现身。她举步向前，一步步向飞来石行来，就如空中脚下踩着一架着一无形阶梯一般。她双眼中再不是云淡风清，而代之以升腾不息的紫气。
若有修为通玄之士见了，必会发觉这紫气乃是天下修士毕生所求的最高境界――氤氲紫气！
氤氲紫气不住自她双目中溢出，于空中画出两道淡淡尾迹，随后化作颗颗惊雷，不住炸响。
闭关三年，宝器大成的萧鸢出关了。
同一时间，九重剑锋之巅，突然悬起九霄阳雷，随即，沉寂千载的世间一绝，九重剑锋就此轰然倒塌。
一道象征着天道之剑一般的剑芒，接引了天地，酝酿而出。
蕴藏在惊天剑芒中是一把犹如黄金铸成的巨剑，剑柄蟠龙卧踞，隐现狰狞之意。
黄金巨剑纹路繁饰，怎么也无法掩饰剑身中线上的两个古纂。
太阿。
太阿剑之后，是一个伟岸的如同魔神一般的男子，他眼蕴星辰幻灭，混沌初开。
宛如山岳一般的坚毅面容上是足以弑渎一切的冷漠，随即他似有所感，望向无极宫的方向。
两双眼睛望穿时空，刹那间交汇在一起，电光火花在视线的交界处骤生。
空间已经再难以阻挡两人的如霄战意。
“夏衍，已经过去三年了，你可一切还安好？你知不知道在这三年里，我们大家很想你，如果你能够听到我们的呼唤的话，你能不能早点回来。你已经让大家等了一个三年，难道你还想要再让所有人继续等待吗？”
无声的呼唤似乎能够无视时间还有空间的限制。
刚刚把一只敢于挑战自己威信的青面吞噬，“夏衍”蓦然间抬起了头，看着无尽的远方，双眼之中满是茫然之色。
“我怎么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我，这是我的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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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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