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鸢的死，没有在后宫惊起很大的波澜。
元淳第二日醒来，才听小怜说道。洒扫的宫女发现了石阶上的血迹，以为是庖屋哪个宫女不小心。
元淳听着笑了笑。她昏睡了许久，没有很多精神，喝了又苦又涩的药，她将碗放回小怜掌心，又靠回榻上。
“公主以后不能再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小怜双手将瓷碗放进漆盒里，看着她的面容有些担忧。
别人不知道，小怜却是知道的。那份药再厉害，其实几个时辰之后才会真的无可挽回。元淳撑了很久。
那个孩子原是有可能活着的。
榻上女子含糊地嗯了声。也不知是否听进去了。
小怜收拾好漆盒，退了几步，慢慢却还是停下来，跪了下去，多说了一句。
“其实……陛下待公主很好，公主如果不执于报仇也该是能够很幸福的。”小怜伏在地上。
她说的很慎重，这对于元淳是一句很不爱听的话。
她心很硬。她是真的想让燕北的人去死的。不惜一切。
但元淳如今已经是许多人艳羡的女子了。不重生男重生女，阿娇很好，燕洵和她也算和睦。她又是贵妃。再过几年，那些过去被一点点遗忘，也该很是幸福的。
这些是为了仇恨需要彻底毁掉的。
她不愿意看见她最后还是那么痛苦。
小怜跪在那儿许久。
元淳却似乎是睡着了，躺在那儿，一直也没有说话。
许久，地上的女子站起来，转身欲离开，屋室里才传来温柔而冰冷的话：
“他以前，待我也很好。”
可后来也能狠心在大婚之日抛弃我。杀害我的至亲之人。
她不相信他。
那天后，阿娇许久也没有见过母亲了。
小产的事，有些伤到了身子，元淳喝着苦涩的药汁许多日。
燕洵不允许阿娇进来，他不愿意阿娇知道一些恶毒的事，但午后常常会过来看她。
窗外的桂花树已经满是碧绿的叶子。玄色衣裳的男子坐在她床沿边，低头看着折子。
元淳没有问过他，有没有惩罚那些宫人。只是裹着被子，静静翻着杂书。那是一些阿娇爱看的，留在这，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迹。
有时候燕洵心情好，会给她念一念。
他们都是很健忘的人，敏感的事避而不提。慢慢也算是和谐。
那一本《世说新语》读完了。
同宫室里的平静相比，前朝很是不安稳。燕洵并不是爱装模作样的人，他不屑于那些权术，做事格外狠辣。
程鸢的死没有给一个好的由头。死因那些大臣都心知肚明。
狡兔死，走狗烹。程鸢威望并不高，可跟随皇帝许多年，交好与交恶的人不少，落得这个下场是很值得让人多想的和心寒的。以及他对于燕北旧部权势的忌惮，不断地打压。
燕北无法去责怪皇帝，便是责怪于元淳。燕洵登上皇位后一点点增加的无情和冷漠，被他们归结于这个敌国的公主。
前日，就有臣子上折子，训斥她“狐媚惑主，当斩。”
燕洵翻开那折子时，元淳恰好在他身侧，便是瞧见了那句话。
那不是第一本。燕洵从来不会告诉元淳一些前朝的事。他不想她知道，她的身份也不合适。
折子被积压在书案上。燕洵一直没有理睬。可却是越来越多。
元淳仿佛就是古时的“妲己”，“褒姒”。
但他会不会杀了她，亦或者多久一时兴起才杀她，谁也不知道。
元淳也没有很在乎，当成故事听。仍是每日靠在榻上绣着帕子。
身体逐渐好起来，或许对那个孩子有亏欠，一个秋日，阿娇被小怜抱出去玩耍时，燕洵有问她，“你想再要个孩子吗？”
他手里握着玉梳，望着铜镜里消瘦的女子，淡淡问道。她在抹胭脂，气色显得好了许多。
那是一句情话，但燕洵面上并没有多少□□，窗外也正是白日，昏黄的日光映在窗纸上，像秋日满枝的枫叶。
只是铜镜里的画面似曾相识。他突然想到，便问了。
但世上女子并不爱夫君只是和自己提孩子。她们更爱听情爱。
他也并不深爱她。
元淳没什么情绪，她只是道，“它也许没有阿娇那么可爱。你可能不喜欢他。”
不是同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都很难被喜欢。许多皇子，燕洵都不是很关心。阿娇只是一个例外。
燕洵愣了会儿，点头道，“我会喜欢的。”
“好。”他如此说了，元淳弯了弯唇，便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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