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任谁看都是喜欢吧,不喜欢……她还总是来班里找他?
简郁知明显不相信。
“你知道虚荣心吗?”林时尤脸色不耐,“大概就是这样。”这也是他最烦的一点。
如此抽象的解释简郁知当然不明白。
焦南秋轻哼一声,倒是大方承认:“你看出来了啊,没错,我就是因为虚荣心。”
简郁知虚荣心不强,还是懵懵的不能理解。
焦南秋不爽:“我是校花欸,林时尤是全校第一,长得也不赖,人气很高,以我的等级就应该跟他这个等级的人玩,你不明白吗?”
简郁知被她的等级论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样啊。”
焦南秋自右眼圈蔓延到额头整个高高肿起,眼睛渐渐被挤变形,完全看不出原来样貌。
简郁知头次见人花粉过敏严重成这样,几乎是毁容。
简郁知过去拉她,神色严肃:“不行,你快跟我去医院。”
焦南秋泪水挂在两颊未干,刚端出来盛气凌人的气势还没收回来,看起来又落魄又骄傲,忽然被简郁知亲密一拉,尴尬不自然的缩了缩手。
不过总算愿意去医院了。
焦南秋通过医院的镜子看到自己的脸,一秒吓哭,鼻尖红彤彤:“这个丑八怪是谁,我是不是毁容了?”
简郁知安慰:“你只是过敏了,只要乖乖打针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焦南秋捂着脸低声啜泣,打针的时候也不停在哭,就没停下来过。眼睛肿得更厉害,简郁知束手无策地站在她身侧。
“一个星期。”焦南秋哽着声音断断续续的抽噎,“如果……额、如果……一个星期之后我的脸还没好,我……我就去自杀。”
简郁知满脸无奈,她抬眼瞧焦南秋脑袋上的黑气,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正因为知道是真的,更无奈了。
林时尤则是全程站得远远的,他真是怕了她了。
通知完焦南秋父母,安顿好焦南秋后,他们才从医院里走出来,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天已经彻底黑了。
回去路上林时尤脸色不太好,焦南秋哭得他头疼,头一次见人哭得停不下来的,而且还是因为过敏这件小事。
他完全不能理解,头现在还隐隐作痛。
简郁知看他脸色不好,想了想,说:“我想,我一定程度上能理解焦南秋。”
林时尤掀了掀眼帘,看她怎么说。
“如果人只把自信心建立在唯一的东西上,剥离了这个东西之后,人会变得不堪一击,尤其是当有些人的自信心仅仅建立在颜值的基础上,一旦外貌受到质疑就会被轻易击垮。”
“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也许无法说服他,但因为是简郁知说的,所以显得很有道理。
林时尤颔首:“你说得对。”
他们边走边聊天,走得很慢,月亮不知何时偷跑出来,天空拉开黑色幕布,戏剧开场,人影虚化,他们就像是舞台上的男女主,时光孤寂,蝉鸣为他们奏响背景乐。
“你看,现在很多很好看的人都喜欢整容,适度的我觉得还好,过度的就有点整容病了,我觉得这样的人是不是把外貌放在很高的地位呢,所以变得越来越病态的在意,甚至到影响生活的程度。”
她的嗓音清又软,说话细声细气,吐息清香,林时尤偏耳认真听。
天,他真喜欢听她讲话,无论讲什么他都想认真聆听。
如果有收集声音的魔法袋就好了,把她所有的碎碎念装起来,每天睡前放萤火虫般放出,必然彻夜好眠。
简郁知背着手仰头看他,倒退着走。
林时尤为了继续听她软糯清甜的声音,问:“你也很在意外貌吗?”
简郁知想了想,点头:“没有人会不在意吧,只是我觉得外貌不是最重要的,比如,我觉得你是很好的人,就不是因为外貌。”
林时尤不自然的咳了咳,脸颊泛红,她怎么又搞突然袭击。
始作俑者毫无一点儿自觉,还在继续无意识撩人。
“不过你知道吗,真正好看的人是美而不自知的……”她目光投过来,眸晶莹剔透的闪。
“比如你。”
简郁知总是这样,直率又真诚地直击人心,林时尤被夸得无所适从,一时无言。
片刻后,林时尤反应过来:“在你眼里,我是美的?”
“当然咯!”简郁知弯眸笑,眼里落满了星星:“你可是大~美人。”
语调起伏,拉长绵绵尾音,软软的声线瘙痒他的心田。
林时尤哭笑不得,第一次听人夸他是大美人,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好了,别这样走。”林时尤摁住简郁知肩膀,适度用力,将她转过来,“小心摔。”
简郁知心情美滋滋,她扭头弯眸夸赞:“还是温柔细心体贴的大~美人。”
林时尤无奈笑了笑,摸摸她的头,没反驳。
夜色如绸,月如钩。
两人沐浴着月色安静的走,真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林时尤想起了什么,疑惑道:“你也不是毫不在意外貌,那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他转眸看她,用眼神示意,“是平光镜对吧。”
“因为很害怕。”简郁知眸光闪烁,又露出了不太想说的表情,她犹犹豫豫道:“三年前发生的事我真的记不清了,但那份恐惧像铁块般横亘在心底,我只记得自己好像在躲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
她的声音飘飘渺渺,宛如没有实质的风,“如果把自己藏起来,是不是就不会被找到呢。”
林时尤拢眉,眸光思忖流转。
很好,查真相又新添一笔理由。
比如,她到底在怕什么,究竟是谁在找她?
朦胧月色下,林时尤把简郁知送回家,等她上楼后,林时尤停在门口,抬头望她房间的方向,简郁知从窗户探出头来,朝他挥手。
林时尤微笑着挥手回应,等她完全进去后他才走。
月光倾洒,为他铺路。
林时尤边走边想。
简郁知真像被关在城堡里的卷发公主,而他会不会是她的骑士呢?
当时的他们,误以为焦南秋的事已经彻底解决,就此结束。
他们俩,一个是没兴趣,一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没再关注她,结果事态又有了新的发展。
最初的起因是微信朋友圈。
七天后,焦南秋的过敏没有完全好,不过她也没自杀。
正相反,她开始每天频繁更新朋友圈。
自拍照或者游玩照,照片里的她容貌姣好,美得无懈可击。
平日里她高傲的性格和傲人的样貌得罪了不少人,渐渐有人针对性的散播谣言。
谣言分为两拨,一拨嘲笑她病根本没好却在朋友圈发过去的照片,说她虚荣心太强,另一拨则认为她装病请假实际在玩,更甚者,说她被包养、混夜店、私生活混乱。
谣言越传越乱。
等焦南秋真正病好回学校后,敏锐察觉到同学们态度的变化。
原本和她玩的女生,连表面关系也不跟她维持了,直接断了来往。
男生听信谣言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焦南秋蓦地遭遇校园冷暴力,每天上学宛如在冷冰冰的冰窖,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依旧没有低下她高傲的头,冷漠的跟所有人保持距离。
直到有天,放在衣柜里的运动服被人泼了墨水,她不得不穿着校服裙子去上体育课,获得了全班人的注目和嘲笑,还有体育老师的批评。
焦南秋被罚跑步,她一声不吭的跑,跑着跑着心里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流,边跑边哭。
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破了口后,瞬间将她击溃。
她最初是抿着唇隐忍的哭,后来越哭越大声,变成嚎啕大哭。
但是不能停下来,还要接着跑啊,焦南秋跑着跑着差点哭断气,丢脸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夏天的风燥热温暖,完全不懂她的心,把衣服吹得贴身,白衬衣被汗濡湿,让人喘不过气,哭都哭得不得劲儿。
纤细瘦弱的身影倏地从侧面插进来,踩上蓝色橡胶跑道,与她并肩。
“你头顶的气怎么还是黑的呀?”
焦南秋稍微停顿,抽噎着转头,看到陪着她跑的简郁知。
然后……
哭的更厉害了。
“哎呀,你别哭了,我陪你跑呀。”简郁知慌忙从兜里掏出张纸递给她,见她不接,叹了口气,抬手帮她擦眼泪。
“你们看操场那边,有两个女生哭着跑步。”走廊上有人抻脖子看热闹。
此话一出,越来越多的人趴在栏杆上看热闹。
林时尤背靠栏杆,单手懒懒往后搭,修长双腿交叉曲着,正在跟几个男生讲话,闻言转头,就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两个女孩儿沐浴着阳光,白嫩的脸泛着运动健康的红,她们并肩跑得很慢,高的那个边跑边哭,矮的那个边跑边安慰。
林时尤侧着身子看了一会儿,嘴角噙着一丝笑。
“真有精神呐。”
他话题跳得太快,程邦没懂,“谁?你在说什么?”
“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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