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去准备，这时背上的人微动，“唔……”
她睁开眼睛，“瞎……子。”
声音太轻，沈峥听不清，他偏头握住傅南烟耷在他肩膀上的手，“我们去蔚，那有一个神医，去了就没事了。”
“……是……你吗？”
她小脸烧的通红，有些神志不清，沈峥余光瞥见，微惊，抬手，被她额头上传来的惊人的温度吓了一跳。
发烧了。
“抓紧我。”沈峥道：“你抓着我，等你好了，我们去看雪，好不好？”
他不知道傅南烟有没有听见，直到看见她缓慢地，虚弱地勾住他的衣服，他心疼的不能自已。
……
快马踏着急促的蹄声朝着蔚方向疾驰，周衍等人紧紧跟随身后，傅南烟趴在沈峥背后还残存一丝意志，一直攥着他的衣服没松开，身体随着马匹奔跑而上下颠簸。
行至半路，沈峥感受到她倚靠他的重量越来越轻，她身子歪斜，即将从马背上掉下去，沈峥忙停了下来，转身接住傅南烟的身子。
烧的越来越厉害，只怕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蔚，人就不行了。
周衍第一次见自家主子如此焦急，他道：“我去蔚找人带过来，您和她留在这。”
“蔚节度使敢派人截杀我，必不会轻易放你入境。”
沈峥将傅南烟身上的衣服裹紧，下定决心，“你在这守着她，我去。”
“太危险了！”
蔚节度使巴不得他死！
周衍道：“让我跟着您吧！”
“你们留在这，想办法找个暖和的地方。”沈峥翻身上马，“倾尽所有，保她性命。”
他纵马离去。
一旁，黎安对望着沈峥背影满脸担忧的周衍道：“省省吧，主子对这丫头是真上了心，他决定的事师兄你是知道的，一向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在对抗暗杀者时被砍了几刀，说话就疼，他咧唇倒吸口气，“真他娘的疼……还是想想办法怎么保住她性命，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快不行了。”
周衍蹲下身环住傅南烟，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抗寒，他看向黎安，黎安的伤是他亲自包扎的，知道无大碍，只是会疼，他道：“你对这附近熟悉，有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有。”他插剑起身，指了一个方向，远处尽是白雪，一望无际，穿过树丛仰目向上望，好似有一个微微起伏的山。
“那边好像有座破庙。”
周衍当即让人留下与沈峥联络的印记，带着傅南烟离开。
不起眼的角落，树丛中的雪下隐隐有所微动，惊了雪面上休息的黑毛小土狗，它滑到一边去，就在它刚才趴着的地方，居然有一个人钻了出来。
它被吓了一跳，立马做出防御的姿势，张开嘴巴露出尖牙。
温子烨拍了拍身上的雪，打了个喷嚏，念念有词，“什么破地方，再也不想来了，蚊虫多，还突然下雪。这天气变得简直比师父臭老头的脸色还厉害。”
他弯腰直接捏住了它的后颈皮抱在怀里，随即皱眉，“你怎么丑不拉几的。”
“汪！”
“别叫，再叫就把你炖了做狗肉包子。”
他一边顺毛，一边说出让狗不寒而栗的话。
温子烨摸了摸鼻子望着傅南烟等人离开的方向，“嗯……看来差不多了，回家回家……啊嘁！”
他愤愤道：“臭老头，赔我健康身体！”
一人一狗朝着反方向离开。
……
她一冷一热，时而以为身在梦中，时而恍惚还在沈峥身边。
那晚偏僻小院，月影阑珊，她和瞎子坐在凤凰树的枝干上，双脚在半空中悠荡。
他问：“你怎么不怕？”
这么高，普通的女孩早就吓的咿呀大叫了。
“底下更可怕。”她手里捏着一朵枯萎的凤凰花嗅。
“为什么？”
她指着热闹又通明的院子，那里的人穿着各式各样光鲜亮丽的华服，来来往往，觥筹交错，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脸上洋溢的夸张笑容是什么样子。
“你看那，他们笑的很开心，可都不是真心的。今天，这个想害那个，明天那个想杀另一个，他们的想法根本没法从脸上看出来，好像带了面具一样。你想想，如果在那些人里面，一个不小心就死掉了，也不知招惹了谁，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是很可怕吗？”
“确有道理。”
傅南烟晃荡的双腿忽然停下，看向离她有一段距离，从她的角度看身子被茂密的凤凰秋叶遮住的沈峥，“你好没礼貌啊，就算是被邀请来的宾客，我救了你，你总要自报家门说声谢谢吧？”
“穿的好有什么用。”她哼了声，“你爹是不是没教你礼义廉耻，我才不像你呢，我爹爹可喜欢我了。”
“你爹是谁？”
眼中黯淡一闪而过，傅南烟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从她的穿着就能看出来不像家境富裕的女孩，约摸是傅家哪个侍从的孩子，沈峥忽觉有趣，轻笑声。
“你笑什么，好笑吗？”
“在下沈亦承，多谢姑娘相救之恩。”
他彬彬有礼，依着她自报姓名，傅南烟愣住，这么多年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富贵家的子弟对她这般谦和态度。
“我……我叫阿泱。”傅南烟道：“你就叫我阿泱就行。”
“好，阿泱。”
傅南烟抿唇，俯瞰着偌大傅家宅院，纵向来看五进三出，依次坐落有序，林园花园，小桥凉亭，看起来如此宁静，美好，可傅南烟自从会爬这棵树就开始看面前的景象，白天黑夜，阴雨盛晴，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来来回回看了将近十年。
她看腻了。
“沈亦承，外面的景象是什么样子的？”
“京都么？”
“不是，更外面。”傅南烟指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太阳从这个方向升起，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它升起的地方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沈峥也不知道，他摇头，“或许有人知道吧。”
“真想去看看呀……”傅南烟抿唇，有点可惜的样子，“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你很想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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