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烟被太监拦在外面,她推开阻挡的人,眼中的凌厉让久经风霜的刘公公都不由得心惊----这哪里是十四岁的女孩会有的眼神?
动静闹的大了,禁卫都涌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楚钧知道后有些惊讶,他放下奏折将禁卫都遣散掉,把人放了进来。
他说:“你在锦院中无论朕怎么旁敲侧击,明里暗里试探,你都表明了你和沈峥毫无关系的态度,现在怎么急的像个红眼的兔子?”
“你就等这一天。”傅南烟站在寝殿中央,“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杀我,你针对的只是沈峥。”
楚钧闻声轻笑,放下奏折。
“不,你错了。朕从一开始是打算杀了你的,可沈峥他心疼了。”楚钧缓步走到傅南烟身前抚摸她的脸,她嫌恶的躲开,随即看到他寝殿中摆在桌上的一幅画,画的是他和已废皇后徐嘉月共执笔,描画卷的场景。
“七年前,他十岁,朕第一次看见他便觉得他是朕的种,是栋梁之才,是成事之人。”
傅南烟被他的话吸引注意,“你知道他是你儿子,还忍心送他上战场!虎毒不食子!”
她说完这话,突然想起来在皇宫里这种尔虞我诈人人眼中只有权利和利益,没有“虎毒不食子”。
果然楚钧为她的话摇摇头,“你还是年轻。天将降大任,必将苦其心志,朕这是在磨炼他。”
“不,你是要他死,你从最开始就算计好了,从何万山逃狱自杀就开始了,对不对?”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楚钧道:“朕会放一个死牢之人给自己填麻烦?”
“就是这个麻烦替你除掉了心头大患不是吗?”傅南烟道:“我们都是你手中的利器。”
“你们是朕的子民。”
“但你不是我的神。”
我的神受你逼迫正前往边疆面对厌火百万大军,生死未知。
如此不忠之言听到楚钧耳朵里,他竟一笑置之,面对傅南烟他好像总有无数的耐心,他走到案前将摊开的画举起来观赏,画上描绘的浓情多么虚伪,可他竟看的津津有味。
“你知道这幅画为什么朕留到现在吗?”
他自问自答,“那时候我们都很青涩,我跟你娘是挚交好友,是知己,可惜四弟不明智啊,偏要反朕,他若归顺于朕,朕成全你爹娘百年好合,也未尝不可。”
“可惜,她偏不随朕的意。”
何其可笑,锦乐一辈子到底没如多少人的意,他们拿捏着她的人生还不够,人死了仍要毁其名誉裂其魂魄,人心自私贪婪到这个份儿上,真是令人嗟叹不已!
“臣女斗胆,陛下是我娘的谁,凭什么要她事事听从于你?陛下不觉得太自私了吗?她已经死了!”
刘公公怒斥:“大胆傅南烟,跪下!”
侍卫上前按下傅南烟肩膀,她双膝重重落地,眼中坚决,誓求案上最至高无上的皇帝楚钧一个答案。
楚钧拿着画卷,如散步一般一步一步走到傅南烟身前,把画卷递给她。
“看看你娘吧。”
傅南烟咬牙将画卷慢慢打开,画上哪有她娘?留下的不过是她娘的手笔,一笔一笔,墨水染透薄纸,栩栩如生。右下写着绘于天景十二年夏,锦乐。
手指微颤,缓缓从那三个字上抚摸而过,仿佛穿越多年前的时光重见她母亲描绘此画的模样。
“罪臣之女,这四个字,朕就能将你千刀万剐一万次。”他俯下身,眼中已有杀气,他盯着傅南烟的容颜,一字一句道:“但朕欠你娘一条命。”
“臣女不知前朝之事,亦不清楚陛下与我娘之间种种。宫闱之深,算计无数,皇上壮年之际登上宝座,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必再连累无辜之人,一切,冲着臣女来。”
他有些纳闷,半晌,他道:“你与沈峥还真是情深意切啊。”
“罪臣之女当诛,我不配。”
他低笑,“朕已至晚年,无真爱,也无被爱。倒是沈峥那个小杂种得了一颗真心,老天在嘲讽朕呢。”
“陛下,你刚才承认了沈峥是皇子,是大楚的血脉,怎可说是杂种?”
“朕承认了吗?”楚钧道:“孩子,你什么都不懂。”
“朕答应他保你平安,但朕没说容你放肆。蔚战场,险象环生,他用命赌,珍不珍惜看你自己。傅南烟,朕只纵你这一次。”
他长袖一挥,“下去吧。”
她走出宫门,纪星迟在外等候多时,在长阶半途拉住了迎面而来的傅南烟,“皇上怎么说?”
她浑浑噩噩,眼中便是无神,“圣旨已下,无回旋余地。”
她向下走,纪星迟跟在后面,闻声一愣,追着她道:“那怎么办?厌火部族来势凶猛,沈峥岂不是陷自己于绝境!”
他喋喋不休,傅南烟不欲多说,沈峥有多危险她比谁都清楚。
她去过南疆,就算沈峥能与厌火一战,厌火准备多年怎会善罢甘休,势必要打持久战。四年后,大楚爆发饥荒,尤其南部最盛,天时地利人和三样统统不占,谁能力挽狂澜阻止这一切?!
纪星迟说着说着,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傅南烟的背影,感到茫然无措,声音低了下来,“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长阶尽头,站着一个墨衣男人。
他平静的盯着傅南烟一步步走了下来,然后在他面前跪下。
一旁,纪星迟怔住,甚至连一声“二殿下”都忘了说。
楚景眯着眼睛,微微俯身,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求本殿。”
“求你,送我去蔚。”
他一愣,“本殿本以为你会求本殿救他。”
傅南烟道:“求二殿下,送臣女去蔚!”
她重重的磕下头,从未俯首称臣,从未如此低眉顺眼,她整个身子几乎贴到冰冷的地面上,贴到楚景的靴前,楚景说:“本殿忽然有点不太习惯。”
他蹲下身,轻声道:“你可记得你第一次在丞相后花园见本殿时嚣张跋扈的样子,本殿难以想象,竟会有人让你做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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