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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光染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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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吉光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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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澈和言念都若无其事地像往常一样,形影不离。晚饭过后两个人,盘腿坐在卧室的阳台上,手捧咖啡轻声聊着天。

    突然言念叫程澈等一下,然后起身去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硬盘插在笔记本上,微笑着给程澈一个耳机,程澈问他要给她听什么,言念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只是给她戴上,给自己戴上。他从后面拥住程澈,将自己的下巴抵在程澈的肩膀上,把程澈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耳机里面传来阵阵潺潺的流水声,波涛涌动的声音,淅淅沥沥的雨声,隆隆的打雷声,呼呼的风声,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沙沙的叶子声,急促的瀑布声,嗡嗡的蜜蜂的声音,海鸥声,荷塘蛙声,还有由远及近的教堂钟声,画笔在画纸上的声音,烟火绽放的声音,人潮熙攘的声音还有一阵空白的声音。

    程澈就这样被言念拥着听了很长时间耳机里面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程澈回头问言念,这些声音是什么,言念摩挲着程澈的手,将自己的手掌心和程澈的手掌心重叠在一起,然后十指相扣,“这些声音是我收录的,那时老师训练我们声音视觉化,简单来说就是让我们画出声音,让作品更具有代入感。刚开始是为了研究课题,到后来收录声音变成了生活中的一个习惯,持续到现在,都是因为你。”

    “我吗?”程澈浅笑。

    言念点头,“录这些声音的时候我脑海中会闪现你的模样,你听到这些声音的模样,就像我看到一片马蹄莲会想到你一定会很喜欢,听到一阵风吹麦浪的声音会想到你听到这些声音的表情,这些时刻,无时不刻。这些声音就是这些年的我,全都录给你听了。这些年我们走在两条平行线上,各自生活,在此处相见,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从此以后,无论怎样的路我们都一起走好吗,不要理会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不要怕,有我牢牢地守护着你呢,直到那些坏事都变成过去。不要听别人说的话,只听我说,只需要相信我。”

    程澈知道言念在说什么,程澈的眼泪滑落,湿了言念的手背。言念惊慌地从程澈背后绕到她面前,用拇指帮她揩去泪珠,静默了一会,声音低沉地说:“对不起,也许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程澈缓缓摇头,抬起头看到了朦胧水雾中的言念静静凝视着自己,她感到言念温柔的鼻息,默默地试探般地靠近自己,她没有躲闪,任由言念的唇附上了自己的唇。

    他们像是怕这吻会逃掉一般,他们渴望这瞬间比永恒再长一些,十几年所有牵肠挂肚的温柔都幻化成了这绵长的吻。程澈有些绝望地想,如果他们变成一个人,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分开了。所以在言念的喘息渐渐慌乱,吻上她的脖颈,然后轻轻将她放到床上的时候,她没有反抗,而是任由他的试探,任由他一寸一寸摄取自己的气息,任由他将自己温和地揉碎然后放进自己身体。连那一瞬间彻骨的疼痛都变成了温柔的韶华,仿佛一生。

    早上程澈在迷迷糊糊中被吻醒,言念站在床边,探下身揉揉她的头发,眼里溢出的爱意和阳台上撒进来的阳光一样,让程澈想要再次沉沉睡去。“对不起我今天要去参加一个活动,还困的话就继续睡会,早饭我放在桌上,起来记得热一热再吃。”程澈点头说好,但手指却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她舍不得。言念抱歉地抱抱程澈,“我保证三天后的这会儿一定回来,你在家乖乖等我。”程澈放开手,笑着轻轻推开他,“好啦,我知道了,快走吧。”

    言念走后程澈掀开被子,床单上那耀眼的一抹落红像是一团火灼伤了她的眼睛,烧焦了她的心。她将床单拿到卫生间仔细清洗,没有了痕迹,可是床垫上的却怎么也弄不掉,她只得拿出一套新的床单被罩换上。程澈将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来过的痕迹也没有了。

    该走了,程澈走到门口,回过头看了看她和言念一起生活过几天的地方。

    言念,愿你前路坦荡灿烂,愿你永远清澈赤诚,愿你觅得一人,能与你青灯耿窗户,设茗听雪落。

    愿你所愿,我爱的你。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程澈在所有人复杂的眼光中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当时苦苦追她的卢枫恨不得在她五米开外就逃走。现在的情形是程澈早就料到的,她没做任何解释,只是安静地收拾好个人物品,然后去人事提交了辞职申请。

    人事主管是当初招程澈进公司的,她是唯一愿意和程澈握手道别的人,并跟程澈说如果下一步需要找工作也许她可以帮忙。

    找工作并不顺利,这三天内,程澈发出的简历如出一辙地很快就收到拒绝的回复,只有一家五星级酒店需要一个钢琴演奏师,不过只有晚上工作三小时,程澈打算暂时接下这份报酬不菲的工作,然后再慢慢找其他工作。

    当初离开明致集团的时候,她所有的股份都没有带走,她几乎是身无分文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酒店钢琴演奏师的工作明天就可以上班,程澈去超市买了一点东西走回公寓。在公寓门口见到了等她的言念,程澈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言念跟了进来,从背后拥住程澈,“我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有接,你在生我的气对吧?暴雪导致航班晚点六个小时,你在怪我没有如期回来是不是?”

    程澈深呼吸,然后冷冷地说:“我没有生气,你有没有如期回来对于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言念愣了一下,但还是像孩子撒娇一般地示弱,“对不起,我知道你在生气,不如我们离开这去国外一段时间,去意大利好不好,再没有什么能打扰我们,只有我们两个人。”

    程澈用手指掰开言念环抱自己的手,她回头,眼里没有一点情绪,声音却没有一丝感情,“大画家,你以为我是什么,是你圈养的一只鸟吗,你已经功成名就,当然可以全世界游山玩水,而我需要踏实的生活,我需要工作。”

    言念看着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程澈,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到了她敏感的神经,只得小心翼翼地说:“抱歉我还沉浸在和你在一起的欣喜中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想工作就工作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工作?我现在的工作是酒店大堂弹钢琴,怎么配你和站在一起?”

    程澈的心揪成一团,她知道此刻她折磨他的痛苦,正在十倍百倍地折磨着自己。她无法直视言念,只得将超市买的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冰箱,“请你走吧,很晚了,明天我还要上班。以后不要来找我。”

    言念看着陌生的程澈,脑海中闪现的却是那晚自己怀里温柔如水的她,他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也许是那天晚上自己的鲁莽让她感觉自己轻慢了她。那就让她静一静吧,先不要打扰她。言念轻叹一声,然后退出房间。

    房门“咚”的一声关上,程澈的眼泪才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她的手摸到自己的心脏位置慢慢攥紧,背靠着柜子滑落坐在了地上,她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两膝中间,两肩颤抖着,终于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言念,你跨越千山万水才找到的闪闪发光的自己,不该就这样和我绑在一起让他落上尘埃。我用我的不舍离别换你的锦绣前程,我很快乐。是真的很快乐

    程澈上班的酒店不算近,要坐五站地铁才能到。程澈上班的时候正是别人的下班高峰期,而下班的时候地铁上几乎只有她。程澈演奏的酒店在当地无论从品牌从环境还有服务,都算上了顶级。几天下来,程澈已经适应这样的环境和工作强度,她的曲目量应付每天晚上三个小时的不重复和客人即兴点的曲子还是绰绰有余。

    大多时候是她自己静静弹奏,有时也会有大厅不远处的商业洽谈区和咖啡角传来的掌声和喝彩声。程澈及地长裙,长发披肩,从来不受环境影响的淡然也吸引了一部分客人,才上班五天就已收到每天准时送来的玫瑰花。

    这天很冷,程澈下班后刚走出酒店就被一股狂风吹的后退了几步。她裹了裹围巾摇摇头感叹怎么出门没有看了一下天气预报。突然她被一束花挡住了去路,送花的人殷勤地将自己的西装披在程澈肩上,拉开车门邀请程澈,说天气很冷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送她回家。

    程澈刚要拒绝,就听到一个声音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的女朋友我来送。”程澈顺着声音的方向诧异地回头,只见言念穿着黑色风衣,脖间搭着一条格子围巾,倨傲而孤独,天气很冷竟冷不过言念此刻的眼神。那人识趣地耸耸肩,说一句抱歉就离开了。

    程澈看得出来,言念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心中的妒火,然而他还是淡风轻地揽住程澈,轻轻推进车里,然后帮她关好车门。言念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掌心覆在程澈的手背上,明明有一千个问题在心里汹涌,但他还是克制自己没有问出口。言念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问程澈,“我们去吃饭,想吃什么”程澈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得沉默。言念没有再问,只是将车开到了一家装修古朴的饭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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