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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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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外的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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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被同学的两只猫再次尖叫吵醒,内心的气愤已经汇聚成了一句话。

    “冰箱里的虾呢?”

    “你妈炸了。”

    我深刻检讨,深刻反思,觉得实在是自作自受。

    在老家建大棚,尚有许多事忙的发慌,

    接到电话朋友在武汉又生病住院,一个人没人照顾,其实第一反应是觉得他实在活该,劝了多少次,就是不听,暴饮暴食不忌饮食,说多了干脆理都不理,甚至骂我,最后还是顾不得解释拿衣服就赶过去武汉了。

    因为我们已经认识了七年。

    曾经,他也单纯善良,开朗活泼过。

    从老家赶到武汉,赶到医院前前后后帮忙送衣服,身份证买衣架各种各种,回到住的地方晚上十点多了。

    第二天早上,带着两只猫,几十斤,坐了将近六个小时转车的各种巴士,晕车,又肚子不舒服,回了老家。

    这两个猫,矫情又甘贵,

    不吃普通的猫粮,一直叫,没办法只能出去买火腿肠,两只猫一直闻我捡回来的松鼠,没办法留他们独处,只能把松鼠带到外面的树上,想着在外面玩一会儿,等下就回来了。

    小家伙在树上玩过很多次,我都会在不远的地方守着,过半个小时再去轻轻的叫,

    “小家伙”

    它就欢快的从树上爬下来,轻快的叫着跳上我的肩头--可这次,它没有。

    我一连守了很多天树,那棵树依旧苍翠,茂盛,新叶葳蕤,可再也没有我的小家伙。

    我只能自我设想,它回归了原野,它选择了自由,可是总会想,它会不会没吃的东西?为什么我留在那儿的坚果它没吃?它会不会,被猫吃了?

    昨天早上五点,前天晚上凌晨,两只猫仿佛赛跑,我根本没睡好,可是早上要起来去地里安炉管,一不小心精神恍惚踩到泥巴里摔沟里去了,手擦伤了,一身的土。

    下午本来还要去做事,可实在太困了,把怂怂放进来镇着两只猫,才睡了一觉。

    睡着了不知道多久,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我和我哥还有嫂子坐在最常吃饭的地方吃饭,小家伙刷的跳出来,跳到了嫂子得碗里,抱着花菜啃。嫂子很无语的盯着松鼠,

    老哥笑着说,你看我说什么,饿坏了就知道回来吧。我又惊又喜,捉着它不停的摸,觉着它瘦了,又觉得不真实,于是连续感叹两句,这不是在做梦吧,这不是在做梦吧。

    然后梦就醒了。

    本来觉得,这样的别离太多了,已经去学会笑着接受了,可我好像总也学不会。

    明天,哦不,是今天,要早起送端午节,可是两只猫刚刚赛跑打翻了了水,撒了一床,溅了我一脸,我起来忙不迭休的擦。

    我的史莱姆罐子被他们两个故意从桌上推下来摔破了七罐,

    姑妈家新的窗纱被撕破了,

    下午跑出去打碎了我的盘子,

    刚刚站在窗台上叫。

    一屋子人不得安宁。

    而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的他们的主人,那天打电话过来,开口就是,

    “你今天来武汉一趟。”

    先觉得好笑,后来听说他病了,就去了。

    有关小家伙,我无处申辩,

    只能换了一句“谁让你不自己关起来”。

    然后自责。

    可当他说,他要请搬家公司搬家会黄州,会租一个货拉拉,我在他那儿还有几十本书和一个小冰箱,我让他顺路帮我带回黄州,

    他理所当然的说,那多重啊,为什么要帮我搬,麻烦的要死,不要给他添麻烦。

    真的很棒,我气得当时说不出话来,

    他闻所未闻,叫我尽快择日搬走。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明知道我借住在姑妈家里,还要非要我帮他把猫带回来,两只猫,几十斤,不能坐高铁只能一道道的转巴士,还要不能让他们叫,晕车想吐,腿压断了,

    我以为是信任,

    现在才知道,不是信任,是欺定我会出手相助。

    我向来毒舌,从不吝啬贬低人的话。

    也向来软弱,见不得人受苦。

    仔细想想,去年这个人也是五月病了一趟,可从二月起,也就是他赚到钱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找过我们几个,只是和别人出去玩,问起来就是忙。

    他病发的时候找到我,于是我大早上六点不到起来跑着冷清的店四处买药,后来找个轮椅饭都没吃拖着他上上下下的跑,最后堵车的点连跑几趟医院来来回回,怕延误入院手续坐的士赶路,最后自己没有钱找别的同学借钱搭车回学校。

    还因此连夜赶cad没做好星期一挨了一个小时骂。

    可这个人,八月份同住的时候我发高烧,请假在家392度,喝了退烧药,裹紧被子出汗,他一句没过问,我自己买药,自己烧水,他只在我昏睡的时候喊醒我质问我为什么不晒衣服,还有就是喝完了我凉在那里的水,我半夜渴醒只能再烧,而他说我矫情。

    我不太记仇,

    记性又的确太差。

    可这个晚上这些事情突然全部清楚的记在脑子里,我突然觉得很讽刺。

    我想起去年十一月他身体检查结果很差,我陪他走路,散心,穿着人字拖脚磨破了还在劝慰他,半夜四点困的忍不住还要强打精神安慰他。

    又想起来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喜欢合租的室友,别人搬走之后他锣鼓喧天的庆祝,我附和了两句,最后别人想搬回来他和那个人说是我希望别人搬走,是我恶心吧啦的一直用计谋,然后他也继续和那个人是朋友。

    前段时间我过生日,他生日快乐都没说一句,过了几天还说谁谁谁发售新专辑,让我提前半年吧生日礼物买给他。

    呵,人间不值得。

    一直都懂,我不蠢,可总不愿意恶意的揣测人心,可如今看来,还是输给了人性。

    这些平日不甚在意的事,在这个夜晚直教人作呕。

    我会教自己相信,人间依然值得许多事,可很多人,不需要忍下去了,

    总说旧友如酒,俞久俞香醇。

    可忘了有些人天生不是一盏美酒,

    而是看似鲜亮的一盘食物,

    在岁月里腐烂生蛆。

    两只猫还在吵,过两天我要去医院做检查。

    姑妈本就不喜欢猫猫狗狗进屋,我软磨硬泡才答应养在家里,可毕竟是我哥的房间。

    还睡只能睡三个小时。

    这是我自己招惹的麻烦。

    那些腌臜的情绪,

    像浓稠又乌黑的水,

    把我吞没,

    使我窒息,

    我伸出手,向他们求救,

    他们冷眼以待。

    任我死过一次,

    任我埋在黑夜里,

    等我自己再活了过来。

    他们才笑着开口,将旧事一笔带过。

    我明白的,这世界上最难让他人感同身受的就是他人之悲。

    那个眉眼和顺的我,无法拒绝他人的请求,给自己平白添了许多麻烦也忍着,他守着他的小家伙难过,又守着血淋淋的现实悲恸。

    他胆小又善良,温柔又懦弱。卑微的好像一粒尘埃。

    可我从来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什么不好,也或许是人晚上格外容易矫情,

    我想,我会进化出最尖锐的爪牙和锋利的口齿,来保护那个蠢笨的自己,这世上坚守本心真的太难了。

    坚持良善与思考,是因为希望自己至少能守住最好的自己。

    虽然那很难,但我是不会放弃自己的。

    我气的不得了的时候,就对自己说:

    老子世界第一可爱,不接受反驳。

    后来,回到家里,一路上我都在想一句话:

    “只缘身在此山中。”

    今年二十一岁。

    爸爸听完我说的有关未来的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接着他问我,

    “如果你连自己最想要的东西都从未清楚的认

    识到,任凭自己想一出是一出,那么,你

    如何说服我去相信你呢?”

    我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

    风从很遥远的地方吹入教室,

    似乎是春末夏初的光景,

    教室里许多人都在午睡,

    阳光明媚而温暖,风静谧而惬意,

    我种下的盆装夕颜花随风轻轻摇曳,

    谁的自动签笔突然落到了地上。

    我把它捡起来,

    恍惚听到了一声蝉鸣,

    一切美好的不似方物。

    彼时的我,

    见春花而思叶落,

    遇秋蜂而唱笙歌。

    和着那些朦胧美好的情绪,

    一字一句在本子上写了一首“一十七”

    如今竟已不记多少。

    那个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女孩,

    居然那么快,如今已为人母。

    如今行走在这世间,

    竟然不知为何而行走。

    从前总觉得,人生路漫漫,

    可如今却觉得,这一生,似乎一眨眼,就望到了头。

    而我该记得那些的。

    被雪雾掩住车窗上的字,

    风雨里向你走来又消失的人,

    被困在四方囚台里的天空,

    曾经喜色稍有便上眉梢,

    曾经惧怕夜与孑然一身,

    那次远行,

    那次突然决绝的别离。

    我应该是记得的,

    可什么把它封存起来,经久年藏,

    覆上一层厚厚的灰和尘垢,

    或许穷此一生,都不会记起分毫,

    可它们又时不时被这样那样的线索唤醒,

    照片。

    对话。

    场景。

    物品。

    就像一壶被埋藏的老酒,

    遗忘在园子的角落,突然被发现,

    就烂醉如泥。

    是啊,

    如痴如醉酒。

    我在这夜里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眠。

    却突然想起圣经里的一句话:

    “你必仰起脸来毫无阴霾,你也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是啊,或许睡过去了,明天一早就什么就都结束了。

    清晨五点,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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