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从茶壶倒出刚烧好的,还在冒烟的热水,为由比滨和和华泡红茶。三人艰难的吃完平均分配的饼干后,喝红茶冲掉口中的味道,这时和华才感觉好一点。
为了重振刚遭受完地狱料理折磨的二人的精神,首先开口:“那么,我们来思考一下应该怎么样才能改善问题。”
“我有提议。”
“说。”
“由比滨再也不要下厨。”
“完全否定我?!”
“高坂同学,那是最后的解决方案。”
“居然有这个方案!有必要要那样解决问题吗?”
由比滨先是错愕,看着二人看向她的目光,之后又满脸失望,无力地垂下肩膀,深深叹一口气。
“好吧,我果然不适合做料理……这是靠天分的吗?可是我又没有天分。”
雪之下闻言,也跟着叹一口气。
“………原来如此,我知道方法了。”
“有什么方法?”和华看着一脸淡然的少女,雪之下也回看向他,“只能努力。”
和华沉默。努力是最差劲的解决之道,更何况需要努力的人又没有那个必须成功的决心。
还是直接要对方放弃还比较轻松。让对方彻底死心,把那些时间和精力都投注到其他事情或许更有效率吧?
“由比滨同学,你刚刚说自己没有天分对吧?”
“是,是的。”
“请你改掉那种想法。连最基本的努力都不做的人,没有资格羡慕有才能的人。失败者就是因为不懂得成功者是靠一点一滴地累积努力才远远甩开自己,所以才会失败。”
雪之下这番话非常苛刻,但无懈可击,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而由比滨的脸上出现困惑和畏惧,她或许没有像这样被当面训斥过。
接着,由比滨如同要掩饰般地故作笑容。
“可、可是,现在大家都不做饼干啦………而且这种事果然不适合我。一定是这样子!嘿嘿………”
当由比滨羞涩的笑声快消失时,雪之下放下茶杯发出“喀”的一声。那声音尽管平静,听起来却像冰一般澄澈。由比滨不由得看向雪之下,和华叹了口气,知道她又要发作了。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老是迎合别人?看了就觉得烦。自己笨拙、不堪、愚蠢的根源在哪里还要去问别人,你不觉得这样很丢脸吗?”
“………”
由比滨震慑于雪之下的气势而陷入沉默。由于她垂下头,和华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不过从她抓裙角的举动和裙角的褶皱看来,就足以猜出她的心情。
由比滨能成为班上现充一族的成员之一,除了相貌因素之外,势必也需要相当的协调性。反过来说,这意味她缺乏勇气,不敢冒着可能孤独一人的风险贯彻自我。而雪之下则是彻底的自我中心派。她的行动力不在话下,行为举止也像是为自己的独来独往而自豪。
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由比滨湿了眼眶。
“我………”
她大概想说“我要走了”了吧,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再加上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更显得软弱无力。不过雪之下说的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
“我觉得雪之下好帅气………”
“哈?!”和华跟雪之下不约而同地开口,两人面面相觑。而由比滨热切地盯着雪之下,“我说雪之下好帅气啊!完全不说场面话耶………该怎么说呢?我觉得这样好帅气………”
雪之下一脸僵硬地往后退两步。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有听懂我的话吗?我可是说得很不客气。”
“不会!虽然你的确说得很过分,我有点被吓到,但是………”
“我觉得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和自闭男讲话时,虽然也都在互相攻击………但你们确实有在沟通。我老是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真的好特别………”
真是个好姑娘呢。
“对不起,我下次会好好努力。”
她道歉后,眼睛直视雪之下。而雪之下面对那意料之外的视线,反而想不出该回答什么。
移开视线、拨弄头发,看来她正在脑中寻找词汇,却又找不到。这家伙真不懂得随机应变。
“雪之下,你就教她正确的做法吧。由比滨,你也要认真听。”
和华打破她们之间的沉默。雪之下轻叹一声,点头说道:“我示范一次,请你好好看着。”
她站起身,迅速开始准备,然后卷起袖子。之后出炉的饼干看起来美味可口。和华点点头,并没有去尝。而由比滨满怀感激的尝了一块,眼睛很夸张的亮了起来:“好好吃喔!雪之下同学,你好厉害!”
“谢谢。”
雪之下露出微笑,笑容里没有半点自满的情绪,看来是经常听到那样的话啊。
“不过,我只是照着食谱做而已,所以你一定也办得到,做不出来反而奇怪。”
“直接拿这个送人不就好吗?”和华叹了口气,雪之下摇摇头,“那就失去意义了。由比滨同学,加油吧。”
“好,好的………我真的能像雪之下同学一样,做出这么好吃的饼干吗?”
“是啊,只要照着食谱做,一定不会有问题。”
雪之下不忘再次强调了一遍,由比滨红着脸点了点头。于是,由比滨再次进行挑战。像刚才雪之下的翻版,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不过嘛………
“由比滨同学,撒面粉时要尽可能画圆形。你知道圆形的意思吗?小学应该学过吧?”
“把碗按住,你那样整个碗都在转!根本没有好好搅拌,动作不是绕圈!是要捣散蛋黄!”
“不对、不对啦,不需要加调味料,放下那个水蜜桃!水蜜桃留待下次吧。还有别加那么多水,你加那么多水,生面团会报销的!”
雪之下竟然陷入混乱,而且好像已精疲力竭。好不容易将面团送入烤箱时,她已经累得频频喘气,平时那张扑克脸也冒着汗。打开烤箱后,和先前类似的香味飘出来。不过………
“好像不太一样………”
这样至少有达到可以称之为饼干的水平,比第一次烤出来的木炭进步许多。而且,如果只当作一般的食物,也没有什么好挑剔。
但是,由比滨和雪之下似乎都不太满意。
“应该怎么教你,你才听得懂呢?”
雪之下垂头低语,绞尽脑汁思考。
她八成不知道该怎么指导别人。和华叹了口气。因为桐乃要中考的缘故,和华专门去学习了一下教育学,虽然最后还是没用上。
因为是个天才,她无法体会做不到的人的心情。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会在那些地方犯错。
就像什么数学只要套公式就好一样。对于不擅长数学的人来说,他们首先就不了解公式为何存在,以及套公式为什么能导出答案。对雪之下而言,她无法理解为什么由比滨无法理解。
不过问题在于由比滨。
“为什么烤不好呢?我都有照你说的做啊………”
牛牵到外太空也是牛,听不懂的人再怎么教还是听不懂。所以还是需要正确的方法啊………
“我说啊……要不我做个试试
“什么?”
“e……麻烦请在十分钟后回来这里,我会让你们品尝‘真正的手工饼干’。”和华想了想,觉得还是嚣张些比较好。
“好大的口气!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由比滨气愤的拉着雪之下走出了活动室,和华看着桌上的饼干,露出诡异的微笑………
十分钟后,家政教室笼罩着一股紧张气氛。
“这就是你说的‘真正的手工饼干’?形状不怎么样、歪七扭八的,还东焦一块、西焦一块………这到底是………”
雪之下诧异地看着桌上的东西,由比滨也从她身旁看向这里。
“哇哈哈哈!刚刚还听你说大话。没什么了不起嘛!笑死人啦!这种东西连吃都不需要吃!”
“先别这么说。来,吃看看。”
和华保持风度地微笑。原本目的也不是为了二人的夸奖,再说了大场面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绝对有把握赢得胜利。
“既然你这么说………”
饼干咬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是一阵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和华看着二人。
戏要做全啊,要不要稍微看起来紧张一些?
“这、这是!”
由比滨的眼睛睁得好大。不过在味觉传到脑部后,她开始寻找适合的形容词。
“没什么特别的,咬起来一粒一粒的………老实说,不好吃啊!”
从原先的惊讶转为生气,或许是变化太大的关系,由比滨开始气愤的瞪着和华,脸颊两侧可爱的鼓了起来。
雪之下没说什么,只对和华投以讶异的视线。该说真不愧是雪之下吗?那么快就察觉到了。
和华在两人的注视下,垂下视线开口:
“是啊,不好吃啊………我也很清楚我不那么会做点心,可是毕竟是很努力了呢。”
“啊………对不起。”
和华叹了口气,由比滨也尴尬地看向地板。
“抱歉,我拿去丢掉。”
语毕,和华抢过盘子转过身。不过嘴角的笑容却暴露了他现在的心情。
“等、等一下啦!”
“………又怎么?”
由比滨拉住和华的手。她没有和和华多说些什么,而是一把抓起奇形怪状的饼干塞进口中,并且“喀滋喀滋”地咬碎饼干。
“也、也不到丢掉的地步吧……而且没有那么难吃。”
“这样啊。那你还满意吗?”
和华带着笑容问道,虽然头发遮着并不能看到,但声音却极度的磁性。由比滨点头后就立刻别过头。夕阳从窗户照进来,在她的脸颊染上一层诱人的红色。
“其实呢,这是你刚刚烤的饼干。”
“………啊?”
和华轻松地告诉她真相。反正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这是自己烤的,所以不算说谎。
由比滨愣住了。她的嘴巴张得老大,眼晴也缩成一个点,之后脸上通红,如果是动漫的话脑袋后面估计就是一堆水蒸气了吧?
“咦?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她来回看着和华和雪之下,眼睛眨个不停,似乎还不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
“高坂同学,我不懂你在做什么,这场闹剧有什么意义吗?”
雪之下不悦地看着和华问道。
“你们的标准太高。”
和华的嘴角藏不住笑意。这种优越感是怎么回事?这种只有自己知道答案的感觉可真是………真是美妙!和华的话匣子貌似因此打开了。
“呵呵……障碍跑的重点不在于跨越栅栏,而是用最短时间抵达终点。而且也没有规定一定要跨过栅栏吧?那么把——”
“够了,我懂你的意思。”
把栅栏推开、踹飞,从下方钻过去甚至拿刀威胁裁判都无所谓………喂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那么打断真的好吗!
“我们搞错了方法和目的,对吧?”
“………”总觉得不太畅快,不过正如同雪之下所言,所以和华只能无奈地点头,并继续补充:
“亲手做出来的饼干,不强调‘手工’这点就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收到媲美饼干店的成品,也不会开心,倒不如味道差一点的好。”
听和华说完后,雪之下似乎不太认同。皱着眉开口道:
“难道难吃一点的比较好?”
“没错。告诉对方虽然烤得不好吃,但自己已经很努力,对方会误以为她为了自己费尽了心思………呵,真是可悲的一群人。”
“没,没那么单纯吧………”
由比滨不太相信地看着和华。和华笑笑,开口道:“由比滨同学,你刚刚貌似说挺满意的是吧?”
“这这这这个………”
“我的意思是,大多数男生是单纯得令人遗憾。光是搭话便可能会错意,收到手工饼干,高兴得不得了也是正常的。所以说………”
“用一点也不特别、吃起来一粒一粒的、讲真话并不怎么好吃,还是在别人的帮助下完成的饼干就够了。”
“吵死啦!”
由比滨气得满脸通红,抓起手边的塑料袋和餐巾纸扔过来。真是温柔啊。和华笑的很是欠打,不过由比滨估计也是看不到了。
“你这个自闭男,瞎,瞎说什么!我要走了!”
由比滨狠狠瞪着和华,抓起书包站起身,甩过头往门口迈步。看来是真的被气到了呢,肩膀还微微颤抖。和华憋着笑看着她。
“只要表现出你有在努力的样子,男生就会动摇的。”和华开口,而由比滨在门口转身。因为背光的关系,和华看不清她的表情。
“………自闭男也会动摇吗?”。
我?我超容易动摇的,光是受到温柔对待就会爱上对方。”和华自嘲的笑笑,之后严肃脸开口:
“还有,别叫我自闭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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