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建在听雨轩的右后侧,有连廊和听雨轩连接,是一处非常幽静的小院。
范离把言和送到这里,跟侍卫吩咐几句,冲言和一拱手转身离去。婢女捧着一套衣服对言和说:“公子,洗澡水已经备好了,不知道您要来也没有什么准备,这是我家王爷平日就寝时穿的衣服,洗干净的,绣房给您绣的睡袍还在路上……”
“就这件吧,你们出去。”
言和接过景禄的衣服,是一件半透明的鹅黄色丝绣袍和棉麻睡裤,睡袍通体绣着大团的锦绣,言和把脸凑上去闻了闻,有淡淡的熏香。
洗完澡出来,言和坐在铺了软垫的塌几上喝茶,有侍卫在门外禀报,“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言和赶紧拿过一个软垫抱在怀里,“进来!”
侍卫踏进门里,“我家王爷给您送礼物来了。”说罢把一个大锦盒放在桌案上打开。
言和伸头一看,一件烟紫色绣暗纹的织锦袍,白孺衫孺裤,一双深棕色高脚皂靴,一条同样质地的裤子,还有羊脂玉的玉佩坠子和簪子。
怎么都是这种颜色?!言和咧嘴笑笑,一拱手,“谢王爷赏赐。”
又有一个侍卫进来,“公子,我家王爷给您送礼物来了。”说罢递过来一个小锦盒,打开一看,一个银戒指,方形戒面镶着一圈暗红的火齐珠,中间是一块绿松石,言和惊到了,景禄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了?
“还有一封信!”
言和接过信展开一看:卿欲何为。言和摸着脑门,对侍卫说道:“我有点头疼,酒宴我就不去了……”
侍卫拿过笔墨纸砚,言和叹口气,抱着软垫提笔:闻窗外鸟乌啼,秋蝉扰扰,隔帘望之,不由困倦。
“请公子更衣!”
言和戴上戒指,抱着衣服走进厢房,不一会穿好衣服出来,随手把一半头发向上束好,几缕湿漉漉的发丝垂在腮边,一头乌发披在后背。
言和坐在榻几上,“你跟王爷说,就说我乏了,酒宴真的不去了……”
侍卫把信揣进怀里,顺手把簪子斜插在言和头上。
“这不是,咏贤少爷吗?”
“你老眼昏花了,这是言和少爷啊!”
“原来只道他俩眉眼长的几分相似,这一装扮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啊,就是身量矮了点。”
侍卫赶紧上前,挥手赶走聚在门外的丫鬟婢女,回身说道:“公子,请随我来。”
听雨轩。
言和跟着侍卫走进大殿,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看着侍卫跟景禄耳语几句,掏出信给他,朝言和的方向指了指,景禄看了信,抬眼朝言和的方向一盯,言和赶紧一笑,拱拱手。
呈巨字型的舞台上,兰芝书院的公子们拿着折扇,跳扇子舞,衣诀飘飘,煞是好看。
“公子,冰镇酸梅汤,可以醒酒。”范离端过一碗酸梅汤放在言和面前,言和端起来喝了一口,入口清凉,回味无穷,一口气喝完放下碗,对范离说,“头疼,浑身乏力……”
范离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递给言和,“这是九州各郡参赛的名单,每头蟋蟀名字后面编了号,对照号码这是王公贵胄的名单,这里还有民间人士参赛入选的名单,白露将至,今年的蛐蛐大赛拜托你了!”
“范离兄,谢了!”言和回身招呼阿四过来,把名册交给他。
“那今年的赞助商……”范离看着言和问道。
“当然还是京城洛府出最大的彩头,各大商号,银号,酒肆,驿馆,客栈,都设有赌局,就是总决赛的地点有待商榷。”
见台上兰芝书院的公子们一曲舞罢,挥着折扇跑下台去,范离拍拍言和的肩膀,示意言和跟他一起走到大殿中央。
范离一躬身,说道:“有请王爷府的谋士言和公子!”
从屋顶降下一根系着花球的绸带,范离伸手示意,言和拉下绸带触动机关,大殿屋顶忽的降下一面红绸巨幅,上书:巅峰对决——朱雀堂、玄武堂促织大赛。
范离深情款款的说道:“声异蟪蛄声,听须是正听,无风来竹院,有月在莎庭。作为王爷府的大管家,谨代表玄武堂的堂主感谢诸位贵宾的莅临!”
景禄站起身,冲众人一拱手,“今年本王一定守住玄武堂,不服来战!”。
“也谢谢朱雀堂的堂主司乐大人!谢谢乐正府的使童们带来的精彩表演!”
乐正绫站起身,冲众人一拱手,“放马金鞍,唯我朱雀!”使童们站成一排,齐声叫道:“比赛很残酷,百万佳丽都来赌!”。
“当然最要感谢的是四王爷景恒!作为主检验官,您的那匹赤焰铁头~还好吗?”
景禄率领一众兄弟齐齐向景恒拱手,景恒一摆手,“自家兄弟~我的那匹赤焰铁头,蓄势待发!”
范离笑道:“既然诸位气势高昂,去年落败的青龙堂相府之女宸星为首的乐正府使童,白虎堂尚书令之子轩辕锦为首的兰芝书院的公子们,要给大家表演一个,拔河~”
“哈哈哈,干嘛啊!呸!”宸星挽着袖子上来啐了轩辕锦一口,轩辕锦立马回过头来把袁天机推了出去。
有两个侍卫拿着缠了白花的麻绳上来,两边抻开中间系了根红绳。
“一边儿十个,别耍赖!”袁天机抓住花绳往后退着说道。
“加上十八,言和,咱们才八个人啊?”子楚小声叫道。
王孙公子们叫道,“力拔山河,八个就八个!”
“司乐大人快来啊!”使童们拉过乐正绫抓住绳子,双方你来我往僵持不下,言和暗暗松了手,假装脚下一拌摔在景逸身上。
哈哈,我们赢了!使童们欢呼雀跃。
两个侍卫立刻摇起花绳,宸星拉着胭脂跳上花绳,公子们也双双跳上花绳。
侍卫推上来一面大鼓,范离拿起鼓槌说道:“排好队形!”说罢,拿起鼓锤击鼓。
使童站在那边,兰芝书院的公子们站这边。一队十个人,景禄景祺跑过来站在队尾。
使童从左边上绳,书生从右边上绳,如同两条长蛇左右旋转起来。总是有两个人在花绳上相遇,差一个就算输。
范离又说道:“不错,稳住队形,抛绣球,接不住绣球的人算输,抛绣球的记住了,不许打脸!”
乐正绫和景禄下来,开始往各自队友身上抛出绣球。鼓点越来越快,跑跳的同时还要接住绣球,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已经不是抛绣球了,别管谁上绳,就往身上扔。
随着跳上绳的言和身子一歪,绣球跌落在地,一声惊呼,言和捂住脸蹲下来,公子们团团围住言和,开始互相推搡起来。
“不是说不许打脸吗?”
“谁打了,是有人撞了言和!”
“是他自己摔的,怪不得旁人!”
“散了,都散了吧!”乐正绫带着议论纷纷的使童们回后宅歇息,景逸扶着言和一行人匆匆走出大殿。
回到小院,婢女丫鬟们忙里忙外,言和用帕子蒙住口鼻,仰头坐在塌几上,有人端着水盆,有人用帕子轻轻擦拭着血迹。
言和摆摆手,闷声说道:“范离兄,我没事,就是鼻子流血了,你们都回去吧。”
景禄领着一位老者匆匆走进门,“你们都下去!”又对言和说道:“这是太医署的王太医。”
老者上前拿开帕子,看了看,又让言和张开嘴看了看,“公子伸出手来,老夫给你把把脉。”说罢,就坐在榻几前,伸手就要把言和的脉。
言和一抬手藏起胳膊,“不用劳烦王太医,我就是鼻子流血了……”
“公子有所不知,我给你开个方子,也要先看你的脉象如何,才能对症下药啊?”
“不用了,我就是鼻子流血……上火了。”言和斜眼看着景禄。
“罢了罢了,”老者站起身,对景禄说道:“公子并无大碍,我看了舌苔正常,没有积食等症状,想必是秋季干燥……”
老者又看看言和的面相,坐下写了个方子递给景禄,“我给公子开了些玉竹,有养阴润燥,生津止渴的功效,公子先前受过撞伤,我开了三七,有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功效。王爷命人煮了汤药,连服七日即可痊愈。”
言和“啊?”的一声捂住嘴,低垂着眼帘,“谢王太医!”
景禄扶住言和的肩膀,“您看他脸上的伤,严不严重?”
王太医打开他带来的小箱子,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景禄,“就是被绳子抽了一下,不妨事,这是玉露膏,抹在脸上明日就会消肿。”
“不会落下疤痕吧?”景禄低头看看言和的脸担心道。
“不会,公子只是伤到嘴角,轻微的挫伤,王爷不必担心。”
老者坐下在药方子上又写了几笔,递给景禄,“我给公子加了些安神定惊,滋补生肌的药,一并煮了给公子服用,连服七日。”王太医笑笑,背起小箱子走了。
盏茶工夫,婢女端着药碗进来放在桌案上躬身退下。
言和端起碗闻了闻,扭头捂住嘴,“要吐……”
“不喝?不喝我灌了啊!”景禄在言和身边坐下,怕他不高兴,特意坐在他没受伤的那侧,转身拿起碗,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嘴边。
言和微微侧过脸,迅速喝了一口,头发蹭到景禄的脸上痒痒的,景禄往后一躲,言和用手推着银勺,“你尝尝,苦死了!”
景禄只得张嘴喝了,舔舔嘴,“还好。”
遂递过碗去,贴在言和嘴边,一手扶着他脖子,直到言和喝完最后一滴,才满意的拿开碗。
“咳咳咳……”言和捂住嘴,“王爷你也早点歇息去吧,我要睡觉了!”
景禄站起身,环视四周,又看了看言和,甩甩袍袖,“好吧,有侍卫在外面守着,你安心的睡吧。”
景禄走出房门,顺手关上门,院子里有婢女轻声说道:“奴婢已备好洗澡水,王爷你今晚睡哪?”
“客房。”
听见景禄的声音越来越远,言和打开户窗跳出来,蹲下身小声叫道:“阿四!”
“我在这儿呢。”阿四从回廊柱子上溜来,“公子有何吩咐?”
“我去把景逸布下的那些罗盘符咒都收了,以免招来邪祟!”
一只手拍在言和肩上,言和一回身反手擒住来人的手腕,“义父?!”
玉清从袖中抽出一柄乾坤镜,站起身冲圆镜吟道,“清虚高筑明镜台,凡尘了了舍涅槃。”一甩浮尘,一道光芒闪过。
“哎呦!”言和揉揉眉心。
“凡尘事不过一场虚空,唯有天道恒在……”
“义父,谁让你来做法事的啊,你怎么超度起人来了?”
“你踏踏实实的睡吧,那些东西我都给你收拾了。”
玉清说罢攀上廊柱,转眼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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