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西厢走水了！”
龙牙话音未落，就和寇世勋一起拨开众人几步冲进客厅，一把推开西厢烫手的木门，浓烟含着暗红的火苗就窜了出来。
炕上放着一个火盆，想是炭燃了很久把被褥引燃，火苗见风就起，蹭的一下舔过屋顶，窗帘和床幔燃烧起来把木格子窗户点燃。
龙牙抄起洗澡的大木盆把水泼出去，寇世勋扯下床幔用脚踩灭火苗，又把燃烧的被褥从窗户扔在院子里。
那些在院外看热闹的女孩子们，赶紧回屋端出水盆，从池塘边舀了水冲进来，一盆一盆的往窗口上泼水。
十几个护院推着水车提着水桶冲进来，这才把西厢的火彻底扑灭。
西厢的火乍起，洛天依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龙牙从客厅抢出把太师椅，大声道：“你坐在这里不要动，用帕子掩住口鼻！”
再说相府千金宸星，当西厢的火苗窜起老高，大叫一声：“哎呀！我的鸾镜！”
跳起脚来冲进东厢，抱起鸾镜跑到客厅，又拿起放在客厅的鸾镜一并抱在怀里，被西厢倾倒的木门砸了个正着，纱裙轰的一下起火，被龙牙抱出来，按在地上滚几滚身上的火苗才熄灭，龙牙脱下长袍裹住宸星。
宸星顺势把脸紧紧贴在龙牙胸前，双臂抱住他哭道：“龙牙哥哥你不要走，我害怕，好痛！我受伤了……我的脸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要怕，你……”
龙牙被宸星紧紧抱住，手脚无奈的僵在那里，嘴里大喊：“寇世勋！寇世勋！拿把椅子来！”
宸星的眼神却看向洛天依，轻蔑的一笑。
寇世勋拿了把椅子出来，龙牙把宸星放到椅子上坐好，宸星还想拉他的手，被龙牙轻轻推开。
火势熄灭了，院外黑压压挤满了人。
洛天依坐在太师椅上，寇世勋站在一旁，龙牙走到洛天依身边，手扶椅背铁青着脸，狭长的双目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
起风了。风打着漩涡卷起地上散落的灰烬，火星飞上半空一明一灭，显得诡异极了。风扬起洛天依的襦裙，她用手按住裙摆缩紧身子。
沉默中的乐正龙牙指了指火盆，哑声问道：“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回，回禀将军……”宸星的丫鬟绿烛，战战兢兢回道。
“奴婢伺候小姐在西厢洗澡，小姐洗完澡，奴婢就收拾换下的衣物，还有香膏玉露，因西厢地方太小，走来走去的不方便，就把原本放在地上的火盆放在炕沿，奴婢心想，就搁一下，待会就搬出去！
后来小姐又要奴婢回东厢帮她擦身子，穿衣梳头，擦香粉化妆，我二人净顾着忙小姐的事，将那火盆忘了……
本来奴婢是想等忙过这一阵，把西厢澡盆里的水倒掉，嫣红忙着伺候小姐吃晚饭。吃完晚饭，嫣红煮了红枣雪燕羹给司乐大人送过去，小姐让我去玉春院招呼那些从金陵来的姐妹过来玩牌。
一晚上就看歪脖子胡了，忍不住手痒上去摸两把……直到，直到将军送洛小姐回来。”
“嗯……不错！”龙牙面沉如水，点了点头：“说的很完整。”
龙牙又对裹着他衣服瑟瑟发抖的宸星说道：“我已派人知会相府大人，今晚就接你回府疗伤，你先去前厅阿绫那里坐会儿，等下太医来了给你上药。”
“不！龙牙哥哥，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说通爹爹送我进乐正府，就是为了能时常见到你……”
宸星从椅子上滑下来，忍痛跪行几步，“我想让爹爹上奏朝廷，请皇上赐婚将我嫁与你，龙牙哥哥，我不能回去……”
宸星一指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哭道：“龙牙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这两个奴婢的！西厢的房子烧了，我赔！给你盖一个更好的……求你看在我爹的颜面上，就饶了她们吧！”
龙牙板着脸看着两个丫鬟，冷冷道：“去前厅每人领十五刑罚赶出乐正府，来人！押下去。”
有穿着护甲的家丁走过来，锁住两人便走。
“将军饶命！十五杖刑奴婢熬不住啊！”两个丫鬟磕头如捣蒜。
“小姐救命啊，念奴婢从小伺候您的份上，求小姐救救我们吧！”两个丫鬟挣扎着。
宸星爬到洛天依跟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说道：“她俩自幼跟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不能赶出乐正府……”
又抬头指了指龙牙，啜泣道：“大将军说话一言九鼎，没人能改变他的意旨，求求你帮帮我，他或许会听你的！”
“我怕……”洛天依嘴唇青紫，浑身颤抖着抬头看着乐正龙牙。
龙牙面无表情，冷冷收回目光看向别处，一只手却抚在洛天依背上，轻轻揉了揉。
洛天依仿佛有了勇气，挣脱宸星的手，站起身来颤声说道：“今天我在……”
她看了看众人，停顿一下，说道：“史册记载，七年前严府半夜失火，烧死一百多口人，如今西厢走水，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我们全没命了……”
“哪里会没命，火烧起来我们会跑，家丁会救火的啊。”有人窃窃私语。
“还好我睡觉轻，火着起来肯定第一个冲出去，除非你睡得死。”
“就你会跑，严府的人不会跑吗？一百多口人葬身火海无一生还！这得是什么样的大火啊？”
“所以大将军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两个丫鬟就该罚！重罚！”
“十五杖刑，我看还是轻了呢！”
“唔唔唔……”宸星捂着嘴哭起来，“大将军饶命啊，她们不是故意的，西厢的火不是没烧起来吗？我要回家，找我爹爹向你求情吗？”
洛天依见状于心不忍，转向龙牙跪下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依斗胆恳请大将军收回成命，将军福泽深厚，改罚她们做苦役好不好？”
洛天依额首伏地，叩头行礼。
“请大将军收回成命！”院外的女孩子们齐齐跪下，也额首伏地行跪拜礼。
“司乐大人到！”有丫鬟一声通传。
乐正绫一袭盛装，乘一座轿撵被婢女丫鬟簇拥着停在院子外面。婢女扶乐正绫下了轿撵，她慢慢走进院内，一甩袍袖，稳稳坐在太师椅上。
抬手扶宸星起来，从袍袖里摸出个绣帕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然后回身看了看乐正龙牙。
早有两个乖巧的婢女一左一右，搀扶着宸星站起身走向龙牙，龙牙蹙紧眉头一动不动，寇世勋见状上前把宸星接过来，扶她坐在椅子上。
乐正绫抬起头，缓缓说道：“你们不要以为长跪不起，今天的事情就能糊弄过去，也不要以为用道德绑架乐正龙牙大将军，就能令他收回成命……”
“成何体统！”
乐正绫拿着绣帕的手一击座椅扶手，沉声说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将来会成为后宫之主或是嫁入王府，无论做皇后也好做王妃也罢，目无律法、目无家法，以后怎么能统领后宫？！”
她目光一扫众人，眼尾余光瞄一眼宸星，摇头笑一下，“你们连一个丫鬟都镇不住……欲想坐上高位，就先把怜悯二字从心头抹去！”
她目光灼灼，用手紧紧抓住太师椅的扶手顿了顿，抬起眼睛巡视一圈众人接着说道：
“今天的事儿换作是本座，也会这么判，或许板子挨的会更多！乐正府的刑罚不比官府，女眷多，所以领的刑罚也不一样。本座幼年时闯了祸，捆在长凳上挨过二十大板，那时本座十来岁年纪……”
乐正绫接过婢女用托盘呈上来的茶碗，掀开盖子吹了吹，用盖子撇了浮叶，喝了一口茶，面向那两个丫鬟，垂下眼帘说道：
“十五个板子或许让你三个月下不了地，让你半年屁股挨不了板凳，你只能站着或是趴着，总比做一辈子苦役强，是吧？”
乐正绫把茶碗放回托盘里，用绣帕擦了擦手，把帕子放回托盘里，婢女恭敬的退下。
乐正绫接着说：“之后，你们该怎样还怎样，到了年纪出府嫁人生大胖小子，只是这疼，你会记一辈子！阴天下雨的时候它会提醒你曾经犯下的错！”
乐正绫抬起眼睛，看了下众人，“你说这个板子值不值得你们在座的各位领教一下啊？”
乐正绫一双秀目狭长的眼角凌厉的飞起，一甩袍袖站起身，冷冷道：“今天凡是跪了的，明日辰时去前厅领五个板子，本座自会吩咐她们打的重些……”
又回身看了乐正龙牙一眼，然后把视线落在洛天依身上，缓缓说道：“洛天依，外加掌嘴二十！”
乐正绫说罢向院子外面走去，“今晚的事，谁也不准透露半个字，也别想出府搬救兵！乐正府四面的大门落锁，本座保证，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乐正绫一甩袍袖坐上轿撵，放下轿帘之前，抬眼看了乐正龙牙一眼，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今夜有劳哥哥费心，大将军早点回房安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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