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道:“飞哥,再坐会吧,哪怕多炷香功夫也好。”
男子道:“依你,我们再坐会。”
女子“嗯”了一声。
听到此处,傅重心弦一动,想起杨戬和琼婳来,暗道:“二哥和琼婳两情相悦,不正如他俩吗,且去那道士说的清涧山浮观一游,留给他们多些时间。”便不再理会旁人,吃光喝完后结账走人,银子仅剩出一两,心道好险。
到门口,傅重跟小二道:“小哥,此庄何名?可有大户庄主?”
小二道:“道爷,此地名‘大枫庄’,庄主姓庄,早些年只有两百户,因庄主仁厚好施、以德服人,故道不拾移、夜不闭户,远近的人都搬了过来,如今已超千户,大家正合计着要改叫‘庄德镇’来着。”
傅重道:“庄主住何处?贫道也想向庄主借点仁德。”
小二笑道:“小的适才就感奇怪,道爷怎不去找庄主还自己破费,庄主院子在东边,院前有九颗枫树。”
傅重道:“听小哥教诲,庄主定是好道行义之人。”
小二道:“可不是,刚去的两位道长,一位便是老庄主府里供奉的常客刘道长,听说来自海外仙岛。”
傅重谢辞小二往东来,见座大宅,门前两边共有九颗枫树,几十丈高,几十围粗,枝叶繁茂,门口有个小厮,傅重在几丈外僻处停下,旁边几个小孩在地上横竖划了格子,用小石头小木段为子,正玩‘三三飞猪’。
好一会,见两中年人送那黄袍道人出来,那道人面如紫草,发如钢针,头戴如意冠,腰束金丝皂条带,背个沉甸甸青布包,往西边去了。
等那道人不见,傅重向前招呼守门小厮道:“小哥,在下方外人,闻老庄主乐善好施、德行远扬,特来拜会,数计缘分。”
小厮看了看傅重道:“道爷,你来的真不巧,我家老太爷最近生病无法见客,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大公子承爷打理。”
傅重道:“那麻烦帮我通禀承爷一声。”
小厮停了停道:“好吧,你在此稍等。”遂入院去了。
一会,里面走出一人,着淡黄长袍,面红无光,脸显疲态,乃刚才送黄袍道人之一,旁边小厮道:“大爷,就是这位道爷。”
中年人施礼道:“在下庄承德,道长如何称呼?”
傅重还礼道:“贫道傅重。”
庄承德道:“家父最近身染重疾不便待客,由我代其见教,里面请。”
傅重道:“叨唠了。”
傅重跟着庄承德入大院,进会客厅,分宾主坐下,庄承德便吩咐看茶备饭。
傅重道:“贫道膳食已用,茶即可。”
茶未上来,门外便走进一人,正是刚才送黄袍道人中的另一男子,一身白袍,腰束白丝带,长脸清秀,面有倦容,此人道:“大哥,听说有贵客来访?”
庄承德起来道:“便是这位傅道长。”转对傅重道:“道长,他乃舍弟承道。”
庄承道与傅重见过礼,在对面坐下道:“敢问道长隐哪座仙山?修何方神法?”
傅重道:“三山五岳为家,飘忽不定;修长生不老身、万劫不死道。”
庄承道道:“如何长生不老?如何万劫不死?山野村夫多有不明,还请道长赐教一二。”
傅重道:“少欲少念,乘物以游心可长生不老;仁德满身,道义行三界可万劫不死。”
庄承道还待发问,庄承德插口道:“道长高论吾辈难及,舍弟心直口快,还请见谅。”
傅重笑道:“单刀直入,好道者也。”
庄承道又道:“敢问道长贵庚?”
傅重心道:“此人心有宿怨,故语气颇为不善,须露点手段让他折服方可。”便道:“已过千载。”
庄承道道:“观道长颜容不过而立,想必是大道酒中隐,非当下世间坑蒙拐骗者可比也。”数落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庄承德道:“承道少说几句,道长,因家严病情不见好转,我弟心忧如焚,言语冒犯之处,还请道长海量。”
傅重猜是身上酒气令对方更有成见,便笑道:“有佛门高僧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我看不单令尊有疾,贵府小孩近日也是昼夜哭闹不停,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吧。”
庄承德惊道:“道长如何得知?”
傅重暗笑:“看相术自己早会,今日便小试牛刀做个算命先生。”便道:“我观你两人面相,知你们都是而立之后得子,你有两子,一男一女;你弟有三子,一男两女。女孩无恙,独男孩哭闹无端,是么?”
听到此,庄承德兄弟对望一眼都站了起来,庄承德道:“道长神明。慧眼洞彻来去,还请布恩施德救我一家。”
庄承道不再言语。
傅重道:“可带我去庄内走走。”
庄承德引傅重往院子四处走来,庄承道跟在后面闭口不言。
院子前前后后三四里,楼众多,形态朴实,梁柱不见龙凤雕,石蹬难觅狮虎刻,花木寻常,摆设陈旧。正中是会客厅和宴客厅,背后是庄聚德的起居室、书房等,左边是庄承德、庄承道两家住处,右边有厢房数间,都是待客之用,间隔井泉假山、亭楼廊。
傅重走了一圈早知因由,只是尚有疑难之处,便道:“可带我去见见老庄主么?”
庄承德道:“须容我禀明一声。”
三人到老庄主起居室前,有两个丫鬟在外,庄承德进去,一会面带沮丧出来,摇摇头道:“家父四肢无力,浑身晕噩,难以示人,不便相见。”
傅重道:“情理之中,烦你再进去一趟,便说那道长说‘人外有人,道外有道’”
庄承德再入房,一会面带喜色出来道:“家父愿见道长一面,请。”
傅重跟着庄承德进屋,房中摆设简朴无华,靠里有张老木床,上躺个老人,年过古稀,头发稀白,面容清瘦,盖条暗红丝被,双眼闭合,听有脚步声来,微微睁开双眼。
庄承德轻声走到床前道:“父亲,道长来了。”
庄承德搬条椅子置于床头请傅重落座,傅重坐下道:“老庄主今年贵庚?”
老人转目看了傅重一眼也不说话,庄承德接口道:“家父今年七十有二,名是‘聚德’两字。”
傅重道:“你家之事我略知一二,只是中间尚有头绪不明,还请老庄主坦言相呈。”
庄聚德还是不言。
傅重心道:“他似有顾虑。”转对庄承德兄弟道:“两位若信得过贫道,可出去等候片刻。”
庄承德道:“一切听道长安排。”
等庄承德兄弟出了门,傅重道:“那恶鬼阳间有人撑腰,故敢来此阳盛之地放僻邪侈,老居士不说,恐要断送你一门香火。”
庄聚德双眼精光射出,失声道:“道长何以知之?”
傅重道:“贫道适才在你府第走了一回,西边房隐隐有阴气透出,按理说你这庄子乃风水阳盛之地,一般鬼魂躲避尚不及,如何会有丝丝寒阴之气?我元神出窍看了看,见一鬼魂形态凶狠,躲在地下两丈处,那是贵府唯一聚阴之所,必有高人指点方能找到,此人我猜老庄主心中有数吧,故来相询。”
庄聚德道:“道长能去病根?”
傅重道:“闻居士也是仁义无双之人,若肯露胆披诚,我自会助你抽丁拔楔。”
庄聚德道:“那阳间高人道行颇深,恐道长是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傅重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庄聚德沉吟半响,道:“道长高义,老朽甘拜下风,请扶我起来。”。
傅重扶庄聚德坐在床上,庄聚德道:“五十年前我本姓李,热衷访道修行,虽未修成仙道,然练就辩宝认物的本领。一次偶得一宝,不料沾沾自好时被一恶人撞见,他要行抢夺,我失手伤了他性命。那恶人鬼魂第二天找了过来,自此夜夜缠我,摆脱不了。好在此时遇一神仙,号‘长乐老’,长乐老问他为何不去轮回之所,那恶鬼不知厚薄,大言不惭说便是沦为孤魂野鬼也要夺我性命。长乐老捉了那恶鬼,在他身上贴了符印封入坛中,说带回山中淹埋。我还是害怕,长乐老说有符印镇住,他动弹不得,便让他好好待在山中。他说此地乃阳盛之首,在此安家,鬼魂俱不敢靠近。我听言,连姓氏也改了,果然平安度过了五十年,心愧伤人,这些年来便全力济世助人。”
庄聚德叹口气,续道:“两年前,家里来了位道士,自称海外七星岛炼气士刘元达,道号‘劝善真君’。我与他谈天论道甚是相投,视为知己,常留他在庄上,无意中透了自己根底。三个月前的深夜,那恶鬼竟然寻上门来,说要毁我全家性命,让我断子绝孙百倍偿还。我问他如何到此,那恶鬼得意之时话风透出有人指点,我求他放我一马,他说除非交出宝物,又到西边山阴面盖个庙宇,给他做九九八十一日的道场度他超生,不然一切免谈。我说宝物早被人偷去,他大怒说我没诚意,要我自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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