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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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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泫卿坐在盘膝坐在床榻上,全神贯注,略略向前俯身。

    左手轻轻地按着那正回首偷瞄的小脑袋,右手继续施针,被她盯着,他会分神的。

    他行针之时将内力灌入其中,需全神贯注,凝神静心,但凡有一丁点儿的精力不集中,无法连贯,对小姑娘的身子来说都会有所损伤。

    这会儿小姑娘学着臭美,在身上佩戴着花草的香囊,就算是不喜花香的他,却非常喜欢小姑娘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花草香气,飘入鼻间,倏忽,心头一颤。

    针灸扎浅了,幸好是浅了,再捻进去一点就好,若是深了些的话,还真是不好说。

    一直偷瞄的荣小九,几乎瞬间就发现他颤抖的手,刚缓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但面上不敢给他压力,一派大气,道“泫哥哥放心,小九受得住。”

    “放心,最后一针了。”小姑娘很聪明,还知道安慰自己,若是他那些皇表妹们遇上这样的事,定会哭着喊着闹腾吧?

    “嗡嗡”

    当第二十四针捻进去,针尾在皮肉外面一同翁鸣,听的人头皮发麻,更何况响在自己身上的荣小九,似乎有无数只蜜蜂扒在皮肉上,不仅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浑身的肌肉都紧得不像样子。

    “没事,没事”这会儿荣小九的脸肿得更厉害了,将小嘴张开一条细缝,唇不动,含糊的说话,道“小九没事的,无须担心,就是上了点火。”

    瞅着小姑娘那强颜欢笑的小脸,莫泫卿心疼坏了,怕她冷,又在炭盆里添了些木炭。

    低声询问,道“我可是听说小九乱吃东西,才导致患病的。”

    忽然荣小九想起什么,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狡辩道“胡说,小九才没乱吃东西呢!”

    她要是如实招来,日后就吃不了好吃的了。

    唉,只是他在贡院里,她担心得睡不着,嘴就犯馋了。

    “一晚上吃了一个烤羊腿,一只蜜汁鸡,还有三个猪蹄,五个鸡爪子”莫泫卿似笑非笑的瞅着她,朗声道来。

    “呵呵呵,其实也没多少肉,都是骨头而已。”荣小九努努肿起来的嘴,避而不答。

    “我疼!疼死我了!”她将小可怜扮演的惟妙惟肖,努力哀嚎着。

    莫泫卿是有心给她好好上一课的,但瞧着小姑娘那惨兮兮的模样,还能说什么?

    轻了,不管用;重了,他舍不得。

    见他不搭理自己,荣小九皱着小脸,小手抓着莫泫卿的衣袖,摇了摇,道“泫哥哥,小九下次保证不吃这么多了,不要气我,好不好嘛!”

    莫泫卿抿着嘴角,俯下身,把头埋在她的肩上,不敢露出心疼极了的面容,他知道某人最会打蛇上棍了。

    “泫哥哥,小九知错了,不要不理小九呀!”荣小九耷拉着小脑袋,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状态,时不时地偷瞄他一眼。

    瞧着这般小模样,莫泫卿着实心疼的紧,也不好再责怪她。

    罢了,日后多看顾些吧!

    转眼间,到了放榜的日子,四月十五日。

    洛京里的酒肆、勾栏院、客栈……随处可见赴京赶考士子们的身影,历年春闱,皆会流传出无数士子的风流佳话。

    萧茁拉着同宗的萧菜,刚从忘归楼出来,昨夜被伺候的好不畅快。

    萧菜因为宿国公留下的婚书关系,已经同荣燕定了亲,荣登相爷的准女婿,萧家也拉了他一把。

    此时的萧菜身份地位水涨船高,人逢喜事精神爽,换了一身着绯色的长袍,还别说,人靠衣装,确实有几分纨绔的味道。

    他想着花魁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不禁有些伤怀。

    曾经的萧菜,不过只是个刑部大牢的狱头,萧氏一门旁支末节的狗腿子罢了,手无余银,连见花魁娘子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却因花魁而争风吃醋了,生活的品质,可谓是有了飞跃般的提升。

    萧茁看出了萧菜的心思,想着昨夜花魁,对着自己献媚的模样,不以为然,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不值一提。”

    他乃工部尚书萧邺之子,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数不胜数,只不过如今接起来的命根子,用得不大趁心。

    萧菜想着贡院里传来的消息,有些迫不及待。

    “走,咱们去看放榜,今日哥哥我定要扬名四海!”

    空中赤色的朝霞照耀在天边白上,杏花绽放,开得格外灿烂,引来无数的彩蝶翩翩起舞。

    贡院前的照壁处,挤满了人。

    某些士子自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卷舒,只是眉梢眼角里的精光,流露出一丝急迫。

    当然也有翘首以盼的士子,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得是满头大汗。

    萧茁同相熟的几人又吹嘘了一通,又在萧菜的刻意奉承中,心情格外明朗,似乎胜券在握。

    一排兵士举着杏榜昂首挺胸的走来。

    众人的目光齐齐被吸引去,杂乱的高呼,道“啊!放……放榜啦!”

    萧菜急呼道“放榜啦!啊……我的鞋子……被踩掉了!”

    萧茁不知被谁打到了眼角,痛呼道“啊!我的眼睛!别挤我,挤死我了,啊!我的头,我的啊!”

    霎时,无数人头攒动,比肩叠踵的士子,陡然失去读书人的斯文、雅气,相互推搡,都是争着立在榜前看榜。

    三年,一春闱,一杏榜,总共不过几十人,却有近两千的学子才竞争,榜上的每个位置皆可谓之心血。

    一辛辛学子从启蒙识字开始,要经过县试、府试、乡试、会试、殿试,科举之路要一步步地从各种试中披荆斩棘,削尖脑袋往里学才能获得功名,光宗耀祖从没想的那么简单。

    在杏榜上,可以称“元”的人,并不限于名列榜首者。

    乡试、会试榜上排名最末者,皆称为“锁元”,也即倒数第一的举人和贡士者称作“锁元”,与解元、会元首尾呼应,意谓锁住榜单也。

    在士子们的喧哗中,会试主考官李渼、副主考王暤、郑颢和数位同考官,在众官兵的护卫之下,缓缓登上了贡院旁的唱经楼。

    李渼依旧一身金灿灿的蟒袍,只是与素日里总是面带微笑的模样炯然不同,近日来他的脸色,黑沉的可怕。

    众人只以为金尊肉贵的太子殿下阅卷太疲惫了才如此,并未多想。

    名列杏榜,经楼唱名,这是每位读书人一辈子的荣耀。

    “砰!砰!砰!”

    三声炮响,顿时,场上混乱的士子们,皆肃静下来,众人翘首望着唱经楼上的郑颢。

    当下,一番焚香祷告后,郑颢即开始唱杏榜上的名次及籍贯。

    “辛未科末名锁元”

    一个个名列杏榜的名字,被念唱了出来,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一张窄窄的杏榜,承载了十年寒窗太多的辛酸。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唱去,不时的有士子,因自己终于入杏榜,而兴奋得晕死过去。

    唱经楼的每一字,皆均宛如一把匕首,在萧茁心底刮着血肉,流淌着鲜血。

    怎么还没有他?

    那人明明留下暗号,告诉他事成了!

    若是不中,他的颜面何在?

    他强撑着继续听下去,并在心底数万次念自己的名字。迫切希望自己的名字,会在随后的杏榜中出现。

    “辛未科第八名……阆州士子,尹枢!”

    人群中一位年逾七十的耄耋老人,心知自己的答卷沾湿了雨水,是不可能入榜的,但当听到“尹枢”二字时,只觉无法呼吸,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中了!

    中了!

    他考了一辈子,功名早就成了他毕生的夙愿,,若是不中他死不瞑目!

    若是不中,他对不起妻儿,对不起父老乡亲,更对不起盼着自己功成名就,最终带着遗憾离世的老父母

    随着接近尾声,人群中萧茁滴血的心,仿若被寒冰封住,痛得无法呼吸。

    只觉得唱经楼上的郑颢,是越念越快,转眼间,便到了会试第五名。

    “辛未科第五名……博州人士,荣沂!”

    “噗通!”一声,荣沂跪在地上,喜极而泣,歇斯底里的大哭,道“我中了,爹、娘,儿子中了!”

    若是荣小九见了土豆这般模样,定会笑话他好几年的,哼,看看她家的泫哥哥多淡定,果然是土豆脑袋。

    陡然被念到名字的荣沂,跪在地上是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不远处的楼上。

    万寿公主在婢女墨玉、羊脂的陪同下,远远地望着贡院前。

    虽然人山人海,但李渓一眼就认出了荣沂。

    荣沂是李渼的伴读,她们一起读书十几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简单的一个背影她就能认出。

    “恭喜,沂哥哥荣登杏榜。”李渓的话不敢说出口,却比任何人都更真心,可注定她只能暗暗在心中诉说。

    唱经楼,郑颢似乎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本能的抬头瞧去。

    是她来了,他的公主来了,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都未曾见过自己的妻子了,对于她忽然的冷漠疏离,他心中空落落的,却不知该如何缓和。

    李渓看着荣沂,娇俏的面容痴痴地笑着,笑容如孩童一般纯真,充斥着满满的赤诚。

    她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紧紧关上的心扉,也再走不进去其他人,包括她那有名无实的驸马

    众人并未理会荣沂的失态,毕竟功成名就,是每一个学子的夙愿。

    当然,也有士子的眼里根本看不见外界,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不可自拔。

    “辛未科次名,南兰陵人士,萧茁!”

    刹那间,萧茁那颗被冻住的心,宛如被浇了一壶热腾腾的开水,泡在热汤之中苏醒过来。

    就连四周耷拉着的树叶,也变得分外可喜。

    谁说他读书不好就不能成为贡士的,他不就成了?

    人头攒动,比肩叠踵的人群,齐齐用羡慕的目光凝望着萧茁,连忙道一声“恭喜!”

    萧茁听着众人捻酸的恭喜,心中是舒畅到了极致。

    他心中得意非常的同时,也在竖着耳朵听下一个首名,会元的名字。

    最终朗声道“辛未科首名,解元……”

    被念到名字的士子,皆是向唱经楼上长长一揖,之后左右士子一并恭喜。

    几个报录小队已是抢着出发,前往对方的住址报喜拿赏。

    洛水村。

    晨曦撒落在绿树红花上,几只喜鹊停在那枝杈上叽叽喳喳。

    莫泫卿懒得去看杏榜,他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小姑娘。

    她瘦了,一个多月都没好好的吃东西了,给他急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荣小九就是刻意不好好吃饭的,她真是疼怕了,不敢再啃骨头了,但是肉她不爱吃,她就爱吃那种筋头巴脑,有嚼头的,如果她没有记错,今日便是会试放杏榜之日。

    梳洗好后,她如一只活泼的小鸟,扑到那在树下张望人的怀里,埋下头蹭了蹭,甜甜道“泫哥哥,怎么不早些叫小九,这会都晚了,如何看榜?”

    说这话之时,荣小九断然忘了,是谁焦躁的彻夜难眠,是谁又睡得起不来了。

    莫泫卿凑近了些,就能闻到她沾染到肌肤上的莲花香气。

    他知道,小姑娘自从被加封为芙蕖公主,就将芙蓉面脂,换成了莲花制成的口脂和面霜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小小的姑娘脸蛋白嫩娇美,像是含苞待放的莲花,粉红的唇瓣看起来格外温软。

    连忙收敛心神,道“咳咳,若是中了,自然会来人报喜,不中看了也无用,看与不看结果皆是一样的。”

    莫泫卿眸中泛起柔柔的涟漪,仿若一直都带着笑意,双臂紧紧拥住怀中的珍宝,好似会试对他无足轻重。

    “来让泫哥哥掂掂,看看是否又瘦了?”

    说着,他将双手放到她的腋下,高高的举了起来,轻易得好似举起一只小兽般。

    显然荣小九已经习惯了他的举动,笑得眉眼弯弯的,还快速伸出小肉爪子捏了捏他的脸,趁机反调戏了一把。

    待莫泫卿感受到了手上的分量,又上下左右瞧了一圈后,道“分量同昨日一样,我家小九还变得更姝秀些了呢?”

    “哈哈,泫哥哥你品味太好啦!”荣小九听了自己变漂亮了,笑得将眸子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道“小九想去看杏榜,咱们去呗?”

    莫泫卿嗅着那熟悉的莲花香,笑道“估计这会儿,贡院唱经楼那里早就掎裳连袂,会挤坏小九的,咱们就安心等着放榜便好。”

    “留在家中,有惊喜哦!”忽然想起李渼和他说的话,补了一句,好让她安心。

    荣小九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也是,反正若是中了,也会有报录人上门的。”

    不知为何,这会儿莫泫卿心中倒是有几分焦虑,他这辈子最怕的事儿,便是让小姑娘失望了吧!

    李渼那夜出了贡院,待回去揭开卷头再次欣赏文章之时,他的答卷炯然被人换了个主儿,成了萧茁的答卷。

    且一切枝梢末节处理的都极为细腻,完全看不出被动了手脚,要不是李渼认得是他的字迹,怕是真的要被糊弄过去了。

    能如此了解流程的黑手,定是贡院里面的人,如此也缩小了调查范围。

    李渼动用了皇家暗卫躲在暗处,秘密调查,可那人仿佛腾空消失了一般,亦或是未再动手,直到如今也未查出处是谁做的手脚。

    李渼已经如实禀告给了圣人,太子殿下擅离职守,难则其咎,肯定会受罚。

    他也被连拖带拽的去给帮着求情了,只是不知圣人会如何处理

    ------题外话------

    会试放榜是在农历四月十五该榜被称为杏榜,正值阳春四月,杏花绽放

    头名被称为会元。贡士排名为会元,贡士,贡士生。

    乡试是桂榜,会试是杏榜,殿试是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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