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鲁皱眉，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看石梅犹如两道冷电投射过去。
这无知村妇，竟敢诋毁圣眷正浓的太子殿下，简直就是疯了，没看李渼脸都气绿了，这完全有可能会迁怒自己！
完了，完了，这回升官发财是没指望了
方才李渼难堪非常，不过眼下倒也不急了，其实急也没什么用，难道让他与村妇当堂对骂？就算将石梅给弄怂了，他就能有脸？答案是否定的，他只会更跌份。
他老子不是还安坐在旁边嘛，总不能看着自己无缘无故被绿不是！
当今圣人绝对不能有个被绿的儿子，父皇总会想帮法压下去的，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得，反正荣家两姐妹是废了，唉，白瞎了荣氏一族的好颜色了。
李渼提着的心安稳地收回了肚里。
抬起修长白皙的指尖捏起瓷盖，轻抚着碧绿的小嫩芽，喉咙一动缓缓饮下半盏苦丁茶，低垂的眉眼格外俊美矜贵。
旁边的李怡瞧着儿子这副装模作样的姿态，就觉得心里更不爽了，为什么就不能同莫泫卿学学，避开世人的耳目，去靠科举，走举业，给他这个做父亲的涨涨脸面，还凡事要让他给出头？
崔总管见李怡对他微微摆手，手中拂尘一扫，道“抬下去医治，继续审案！”
闻言，李渼还想再说话，谁知道就迎上了李怡淡淡的一瞥。
虽然李怡脸上带笑，可那目光中却暗含警告之色。
李渼不禁心中一紧，将手中的茶盏也放下，唉，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郑鲁见堂内空气凝滞僵硬，为缓和着气氛，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道“莫解元，本官问你，昨日你可在石家？”
“回大人，学生在了”莫泫卿刚开口，就被石梅洪亮的嗓音石梅，给打断了。
“大人啊，不用问了，这莫沦涟就是个杀人狂魔，直接拖去市场口腰斩，不，凌迟处死！”
话落，石梅瞧了一眼低着头的荣慎由，叉腰而立，高高昂着头，睨了一眼郑鲁，目露不屑。
没看圣人已经默许，让太子迎娶荣燕了嘛？
不然圣人如何会让人抬走荣燕去救治，还未曾出口训斥自己一句，可见她到圣人心坎里去了。
她方才脱口而出的话，也有些许的后悔，不过看淡定的圣人，惬意饮茶的太子，她就万分庆幸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不然太子还不好意思说呢！
这般她得了圣意，太子定会指个宰辅给她改嫁，说不定还能封个诰命夫人，从此荣华富贵一生，幸好边蚬早亡，不然她还不好改嫁。
难怪这郑鲁如今还是个小小河南府尹，不会揣摩圣意的笨玩意，这份殊荣只能给她。
这般想着，石梅对着投来视线的李渼露出个你懂的额眼神，继续道“两位宰相嫡女都是证人，大人还需要审？这般岂是不给我家荣相颜面？哼，怕是大人担待不起！”
“是啊，荣相爷位高权重，本官只是微末的府尹，自然人微言轻！”郑鲁谦逊的笑笑，十分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大人有自知之明就好拉我做什么！放手！”石梅十分得意，眉飞色舞的笑了起来，说得正畅快呢，却被荣薰用力拉扯着袖子，当下，石梅就不高兴了。
荣薰听后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就不应该亲自去洛水接边舓，派个奴才去不就行了，大不了给点银子，打发了二舅一家。
她真是从女牢出来就膨胀了，明明知道石梅是什么样的性子，她还去洛水村，如今可真是倒了血霉！
抬着袖子去拉石梅，叫她不要再说了，却被石梅狠狠剜了一眼，那眼神里透着鄙夷
为什么会鄙夷她呢，之前巴结自己还来不及呢！
不会是这个村妇做了什么白日梦了吧？
李怡都被气笑了，本以为他这辈子经历的起起伏伏，已经够多的了，不成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都当了一国之君了，还能再开开眼。
“荣薰是吧，朕问你，你拉石氏做何？她有哪点说错了？”
“是啊，奴家哪里做错了？”此时，石梅一双凤眼怒瞪着荣薰，转过头娇嗔地含羞带怨的瞅了李怡一眼，双手揪着帕子，嘟着嘴，一脸不依的娇嗔。
石梅骨头架子比寻常女子要大，年过三旬，因为生养过，体型丰腴，给人如同男子般壮硕的模样。
此刻，一身紫红的锦缎袄子，将身形的曲线紧紧包裹住，露出虎背熊腰，用锦帕遮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笑着。
仅仅瞧上一眼便令人终身难忘。
李渼侧过头，留了个后背给李怡，笑得贼眉鼠眼，哎呀，父皇与石梅之间，恐怕是有猫腻呀！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嗝嗝嗝嗝嗝嗝！
太子殿下笑得过火，乐极生悲，打起了嗝。
旁边一干人等，本也在忍笑，毕竟谁敢笑话圣人，但人家儿子都笑到打嗝，眼泪都溢出来了，哪里还忍得住，俱是跟着笑了起来。
石梅意识到什么好似不大对，但碍于圣人在场，也不好河东狮吼，捏着嗓子，语气似憎似怨，娇声道“你们笑什么？”
堂外，荣小九顿时低头咳了一声，掩盖去勾起的嘴角，她好像明白石梅暗戳戳想得什么，这是在勾引圣人，要进宫做妃嫔的节奏，这种性子的人，竟也相进宫做娘娘？
石梅感觉到身后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射到了她的后背，回头瞧去，是那个带着幕篱的女子，莫沦涟的妻子。
哼，看什么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金尊玉贵的圣人品位自然不同，哪会同那些俗人一般，习惯你这带刺的小花，她寒梅傲雪，自有一番风骨。
此时，荣小九看着石梅瞪着自己，嘴角勾起的笑容渐渐扩大，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因为荣小九再堂外，石梅够不着，脸上露出讥讽的笑，目光往莫沦涟身上刺去，见这小子还是方才那副木头样，莫名恼怒，她可是有圣人撑腰的女子，这些蠢蛋们，真是没有眼力劲！
“大人，还不将莫沦涟收监，明日午时三刻处斩。”石梅想着今日午时三刻已经过了，只能等明日，她站了大半日，腿酸腳麻的，不想再耽搁下去了，回去保养一想，争取早日进宫，享受荣华富贵。
堂内，堂外，皆是哄笑之声，唯独李怡与莫泫卿面色如常，神色不喜不怒，没人知道这二人在想什么。
李怡因为登基之前，被皇室众人当做傻子取笑，早就练就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而莫泫卿因为胎内受损，长年与汤药为伴，在病痛的蹉跎下，情绪早就起复。
不过小姑娘自然除外，他面对荣小九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的喜悦，想为她做任何事。
郑鲁看着圣人对他微微摆手，随后李怡起身就走步伐毫无停留
“啪！”郑鲁用力拍着惊堂木，道“此案牵扯甚多，本官需要再斟酌一日，待明日再审！”
今日的确没法子再审下去了，难不成要打石梅的板子？人家可是来诉苦的，若是用官威硬打了，不就成了屈打成招？
荣小九紧了紧衣裳，眼巴巴儿地盯着走来的莫泫卿，仿佛隔了数个千秋。
见莫泫卿全须全尾的平安走下堂，她直接扑了过去，将小脑袋扎在他的怀里，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软软道“泫哥哥，人家饿了！”
她听说石梅去告官，担心得连早饭都未吃，这会都快晚饭的时间了，自然饿得前胸贴后背。
再瞧了石梅这个草包的逗乐后，简直更是食欲大开，她觉得自己一人，就能吃下一头羊。
莫泫卿抬手摸了摸，她肌肤透着寒意，定然是在寒风里受了寒气。
他仔细给她拉好斗篷，旁若无人牵起那小肉爪子，直接去了附近的酒楼，是金陵人开在此处的，听说口碑不错。
此刻堂外人山人海，百姓们挤挤挨挨，更有无数叫卖果子糕点的小摊贩，推着推车横街叫卖，好似是将大半座城的热闹，通通都搬到了衙门外，时不时地有看热闹的百姓买些吃食。
荣小九察觉到自己方才真情流露，有些引人注目，立刻改了做派，将长长的幕篱重新遮盖上，帷幕上缀着两圈米粒大小的珍珠，压着边角风吹不动。
行走间压裙禁步巍然不动，非常端庄优雅，极为得体，姝丽得好似将绽未绽的芙蓉，温婉如春水，一派优雅的名门闺秀风范。
依着莫泫卿的功夫很快就甩掉了尾巴，到达一家老字号的酒楼，随手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品。
雅间内，小二很快上齐了菜，
荣小九瞧着满桌的饭菜，顿时眼前一亮。
膳食桌上不仅有金陵四大名菜：松鼠鱼、蛋烧卖、美人肝，还有凤尾虾、罐罐肉、炖生敲、素什锦菜、八宝一棵松、松子熏肉，瓢儿鸽蛋、贡淡海参、蝴蝶蒸饺、蒸鲥鱼、酥鲫鱼、凤菜心……
这时荣小九的美眸里哪还有别的，不禁将一双杏眸看成了斗鸡眼，肚子配合着咕咕的叫了起来，吞了吞即将要流下了口水，即刻伸出的小爪子，指了指离她较远的水晶鸭。
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紧了菜品，仿佛是在期待什么。
二人默契十足，莫泫卿挑了个最饱满的鸭腿，沾好了调料，夹到她跟前的小碗里，待她吃完，还轻轻地给擦着那沾染了酱汁的嘴角。
荣小九赞赏着他的细心，心中一动，立刻噙起甜甜的笑容，腆着脸，学着石梅的模样，对着他抛了个媚眼。
这一举动，将不苟言笑的莫泫卿都得忍俊不禁。
荣小九吃菜的同时，心里面也暖暖的，眉眼弯弯享受的眯着眸子，回味道“举叉火炙，皮红不焦，谓之‘烧鸭’；涂酱于肤，煮使味透，谓之‘酱鸭’；而皆不及‘水晶鸭’之为无上品也，淡而旨，肥而不浓……”
还不等口中的鸭肉咽下去，又对着膳桌上的旱八鲜、水八鲜，用小肉爪子指了指。
莫泫卿嘴角微微上扬，温润如玉的笑着，眸子里溢出宠溺，依次用公筷夹了起来，一一舀在小碗里，用自己的银勺子一口口，缓缓地喂给她，生怕噎着这小东西。
“不愧是金陵菜最好的厨子做的，这刀功可真精细，口味平和，鲜香酥嫩，火候也把握的恰到好处，实乃人间佳肴，小九定要多吃点，压压惊。”
说着，荣小九羞赧地蹭了蹭鼻尖，吧唧吧唧着小嘴，若是有条尾巴估计她早就摇上了天，吃的那是一个香，赞叹不已。
惬意吞下口中的佳饶后，荣小九伸出小肉手指着，中间那道汁白肉烂的扒熊掌。
莫泫卿含笑瞧着她那双美眸咕碌碌直转，在烛火下如墨玉般闪闪发亮，肌如凝脂，芙蓉花银步摇轻轻摇曳，衬得肌肤更加凝白剔透，平添一股华贵小模样，甚是讨喜，
惹得人忍不住想逗一逗，莫泫卿随手从身后的盆景上，摘了一簇含苞待放的红梅，插在她的发髻上。
程溁娇羞的红着脸，对着他甜甜一笑，继续吃着莫泫卿喂来的美味肝、松鼠鱼、蛋烧麦、凤尾虾……
什么都挡不住，她吃好吃的。
眯着眸子，惬意享受着佳肴，道“这几道菜品酸而不涩、苦而清香。辣而不烈、脆而不生、浓而香醇、肥而不腻、淡而不薄，这大厨手艺可真好呐！”
莫泫卿见小姑娘对碗里的扒熊掌很是钟爱，担心她未能敞开来吃，对着门外，道“小二，再上一道扒熊掌！”
“来喽！”这些招牌菜厨房里都提前做好，温在锅里，客人要，直接就能端来。
小二利落的将补上的扒熊掌端上来，上菜后，又迅速的退了出去，细心的关上雕花大门。
莫泫卿继续享受投喂，用筷子再次喂了上去。
荣小九兴冲冲的张开小嘴，含住扒熊掌。
这菜品可是好贵的咧！肉肉的小鼻头扭了扭，心道：这味道不对，与方才的味道不同，虽然很微妙，她也不知这菜里多了什么味道，但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好东西，即刻吐出嘴里的熊掌肉，又连连啐了几口口水。
抬手拔下银发簪差在扒熊掌里面，见没有银簪没有任何变化，她又使力往扒熊掌里面戳进去，神色出奇的认真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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