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学这个干什么,多累啊,我的准夫君可是武威郡王,看他们谁不顺眼,一刀宰了就好,哪需要费着脑子。”
荣小九放下手中的饭铲,从后面拥着莫泫卿,可劲的蹭了起来,化身马屁精。
“呵,世人皆以为武威郡王死了,而且连尸首都找不到了,想要一言不合就杀人,哈哈,没戏!”说话间,莫泫卿连剥了几十头大蒜,将大蒜清洗后一并交到了荣小九手中。
“我家泫哥哥哪里是凡夫俗子,定会高中状元,大魁天下,小九预言泫哥哥中状元后,官阶节节高升,通竹无滞,仕途毫无阻碍,他日之日为帅做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荣小九也许心机手段不如韦秀儿,但是对于做狗腿子,却是无师自通。
莫泫卿将提前买好的一大坛子米醋,从厨房里的地窖内搬出来,打趣道“一会开饭后,多吃些蔬菜,听说那马崇文就特别爱吃荤腥,入狱才五天,就因大便秘结,被活活憋死了,在洛京都成了奇闻了。”
“腊八忌食蔬菜,否则农田多长杂草。”荣小九才不想吃菜呢,她爱吃肉!
她轻轻一笑,好似那天山上的雪莲花,纯白的让人沉浸其中,莫泫卿不禁怔松片刻,被迷了视线,这种习俗就是为了小姑娘才创造的吧!
青橘、青栀、青柑,臧凛、臧冽、臧凁、臧决、臧凓在院中看着自己主子和乐融融,心中也跟着高兴。
待臧凛与臧冽出了门去,臧凓有些狐疑,问一旁的青橘,道“我倒是第一次瞧见咱们主子笑得这样开怀,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青橘高兴得落泪,声音不由得哽咽,道“咱家姑娘可人,就算是主子也不能免俗!”
青栀亦是没忍住,捂着嘴嚎啕大哭起来,外面的人皆说主子痴情,为姑娘殉情了。
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如何和乐的场面了,她多怕主子与姑娘这几日,就像话本子里面说得回魂似的,待过几日就要回地府报道去了。
勤政殿。
“马崇文虽死,其家资却极为丰厚,据统计有黄金四万余两,白银二万万余两,珍宝服玩所值又数千万两。
其纵容家中子弟横行乡里,霸占田产竟达七百万亩之多,除去逃跑的马骈等人,共缉拿一千九百三十六人。”
荣慎由将马家查抄的家资大致念了出来,这些财务都是各部没有染指分毫的数据。
李怡目光深沉,窥不出半分真实情绪,神色淡淡,道“能逐朝廷之风宪,可谓权奸,户部尚书马崇文结党懈职,尸位素餐,贬其位为庶民,本应鞭尸示众,念其过往功勋,留其全尸。
籍其家,其家人一律贬为贱籍,奴仆再次发卖,着礼部侍郎郑颢着手处理,限期十日。”
李怡最近为钱忧,为钱愁,为钱操碎了心,待卖了这些奴仆,便又能收上来一笔银子了,不然荷包空空,真的不踏实啊!
这是在郑颢闹出了卢羽飞之事后,首次被圣人正式任命,虽然是他分内之事,但他依旧欣喜,出列,道“微臣领命。”
但郑颢忽然转念一想,十日,仅仅十日就要发卖将近两千人,眼下是年根儿底下了,怕是没有人愿意用外来的奴才吧不过也不尽然,年底事情也繁忙,待他说服几家富商,有了带头的买家,后面应也不难了。
“年后便要会试,礼部准备的如何了?”李怡非常关心此次人才的选拔,不仅仅是因为莫泫卿要下场,还有庙堂之中那些倒戈的官员,需要大换血,这一切皆关系到民生,不容丝毫有失。
“回圣人,已一切准备就绪。”郑颢微微颔首,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郑重模样。
“待会试前日的夜里,朕来亲命题,省得那些人去为难你。”
有多少人为了家中子弟在奔走,李怡心里有数,曾经荣慎由不就是为了荣蒸,要将荣小九给郑颢为妾,以此来泄夺妻之愤嘛!
郑颢晓得这是圣人在警醒着自己,面色微变,心跳倏忽加快,立刻跪下,请罪道“微臣惶恐!”
“起!”崔总管在李怡的示意下,甩了一下拂尘,让郑颢起来。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万寿公主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在情之一字上,钻了牛角尖。
郑颢垂着头起身,又重新立回了原处,他不该因曾是状元郎的身份就自傲起来,每次殿试都能出现一位状元,而圣人就只有这么一个,他有预感这次的会试,将会出现圣人的心腹之臣
李怡觉得今日分外的安静了,缕着胡子的同时发现粘着一粒红豆皮,应是早膳用腊八粥时,太过匆忙了。
趁着下面没人抬头瞅自己,李怡悄悄地弹了出去,若无其事的询问,道“众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工部尚书萧邺上前一步,眼珠子滴溜一转,道“微臣有事要奏”
在李怡的注视下,萧邺被无形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心头惴惴不安。
但想着莫太后交给自己任务,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圣人仁慈,将荣相官复原职,但其家人尚且在狱中,常言道过了腊八都是年,到了团圆的日子,微臣力谏将荣府的内眷,也一同释放出女牢。”
李怡的城府远比萧邺深沉得多,但听了此话,眉头却微微拧起,轻轻抿着唇角,不动声色的将视线,定到了萧邺的乌纱之上。
他没有沉声怒叱萧邺,只是目光的威压犹如利刃射了过去。
暗暗腹诽道:入了他外甥心中的女子,便是他所看重之人,边氏母子蹉跎了荣小九十余载,莫泫卿对这些人通通恨之入骨。
哼!以为武威郡王坠入洛水尸骨无存,便没有人能压住你们这些墙头草了?
就在此时,太常官王暤迅疾的瞧了邠国公一眼,几乎同时与莫淙联袂向前一步,打破了大殿里沉闷凝滞的气氛,低着头道“臣等附议!”
看来,今日朝堂是别想消停了。
李怡面上不见半分异色,那双眼眸,亮如明镜,似能清晰地映出人心中最隐晦的秘密。
哼!都是莫太后的死党。他的外甥就是他的命根子,比亲生儿子还亲。
只要他这个帝王还有一口气在,谁都不能欺辱莫泫卿半分!
“萧尚书你家嫡女,萧芗可是还未曾定亲?”李怡阴沉着脸,眸子里汇聚着风雨欲来的怒焰,只是语气担忧,道“唉,入过狱的闺女子,如何好定亲!”
登时,萧邺眉心跳了一跳,将头低得更低了些,以眼角余光与莫淙等人,彼此悄然间交流了一个回合。
萧邺哽咽,声里带着无尽委屈,道“是微臣教女无方!”就跟你家李浓没进女牢似的,咱们一样的教女无方,但后半句萧邺只敢在自己的肚子里,偷摸抱怨一下。
“朕记得,荣相家的儿子,荣蒸好像也未曾婚配,与吐蕃公主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唉”
李怡的心里掠过一丝阴霾,别以为他看不出萧邺在心中偷摸的骂自己。
就算在心里骂自己,他依然还是听得到。
此时的萧邺,从李怡莫名其妙到的语气中,察觉到了失态不妙,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如同吃了黄连,苦不堪言。
窥视了一眼身形清减非常的荣慎由,若有所指,道“微臣忽然想起边氏引贼寇入洛京时……听说荣蒸并非荣相血脉,而是贼寇头子刀疤之子”。
“咳咳……竟有此事……荣相如何看?”李怡心中冷笑连连,面上露出震惊,声音略略染上疑惑。
“微臣微臣想打人!”荣慎由紧紧攥着拳头,心中恼怒非常,听见圣人问话,讪讪地应了一声,转头又用力瞪了萧邺一眼。
“荣相言之有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萧尚书还不快给荣相道歉!”李怡的声音里,透出了被人拂逆的不快。
有些事,看在眼里,却不能说破,这点道理不懂吗?
话吐出口的时候萧邺才知道,他被圣人给算计了,他是被引诱才说的,道“荣相,对不住了!”
“微臣不想因这一句敷衍的道歉,就原谅了萧尚书!”
荣慎由的话,几乎就是咬着后槽牙吐露的,他曾经是萧邺的下官,萧邺是工部尚书,他是工部侍郎,但如今他是荣相,堂堂一国宰辅,比萧邺的权柄要高,素日里他不过是谦让着萧邺,此时被说道痛处,如何还能忍?
“那荣爱卿要如何才能原谅萧尚书?”
李怡正襟危坐,模样十分认真,好似在处理什么重要的国家大事一般。
“既然萧尚书好意要释放微臣的家眷,那微臣自然要成了这份情,同求,不过微臣要向萧尚书提亲,迎娶萧家女!”
“你,你是要替荣蒸求亲?”萧邺先是一懵,很快老脸一白,他的嫡女若是嫁给这种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他萧氏不是要被口水给淹没,他日后也别想再抬起头来做人了。
李怡嘴角隐笑,暗道:能神色自若地说出这番话来,这脸皮厚度着实不能小觑,堪比城墙!
“萧尚书已经说了,荣蒸是贼寇之子,如何还能配得上令爱在?”荣慎由在狱中数月,他虽是独间,但隔壁迎来送往,见得各色人多了,自然也学会耍了一些民间习气。
“如今微臣家中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内宅急需贤惠女子打理,南兰陵萧氏,长沙宣周武王萧懿九世孙,族中代代贤相,想比其女定是贤惠无比,微臣厚颜求娶,请圣人准允!”
荣慎由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萧邺,只向李怡请旨意,他知道圣人不喜莫太后一脉,他正好借用这一点。
萧邺既震惊又愤怒地瞪着眸子,一双眼几乎瞪出了眼眶,愤怒到欲哭无泪。
半晌,萧邺才咬咬牙,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厚颜无耻,敢问荣相今年多大?做我家女儿父亲的年纪都有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荣慎由见他气得要死,心中舒坦了,眉毛一挑,道“其实荣某除了年纪略长些,其余的条件皆是尚佳。
这真不是荣某自夸,令爱从女牢中出来后,名声定然是毁了,荣某如何能见佳人胡乱许配人家,自是自告奋勇,厚颜求娶!”
“你你你”萧邺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冲口而出,一声声不耐地怒喝着,若不是在大殿之上,非要啐荣慎由一脸的口水。
随即,萧邺转而望着龙椅上面的李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红着眼睛,道“求圣人给微臣做主啊!”
有事想起来找他这个皇帝了,没事就跟着莫太后吃香喝辣的?
天下哪有这等的好事!
李怡目光有些复杂,点了点头,很是为难,道“唉,清官难断家务事,朕也如此。”
李怡生怕事小了,赶紧让更多的人都参合进来,道“不如让众位爱卿来说说,此事该如何了结?”
闻言,仕宦们将头低得更低了些,以眼角余光彼此悄然的打起了眉眼官司。
尤其是莫太后一脉的人,就算是寒冬腊月,但后背的官服上皆都浸湿了一大片,就算他们尽可能的为官清廉,但谁家还没个女儿啊!
圣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什么围魏救赵这些兵法学得太多了,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应付的。
莫淙恨不得将自己缩成鹌鹑,他知道接下来就是要对付自己了,此时不投桃报李,更待何时,道“微臣觉得男子的年纪不重要,重在男才女貌,如此看来荣相与萧氏女堪为良配”
“容后再议吧!”李怡看够了乐儿,决定写封密信给莫泫卿,荣慎由可是他家外甥的岳山,至于岳母也要莫泫卿同意才是。
崔总管隐去面上微微的笑意,手中拂尘一扫,道“退朝!”
萧邺眼眶一热,鼻间满是酸意,心肺处的一口气噎得是不上不下的,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对百官来说,这“退朝”二字不啻于仙乐。
公卿百官暗暗松口气,恭敬的等着李怡离开,之后麻溜地散开,六部侍郎们略略的低声窃语了几句,之后彼此使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各自住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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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籍没,把私人财产没收充公,也就是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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