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看凌芸进门,莲心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迎上她,“小姐,早膳已经备好了,要不要叫殿下上来用膳?”哪知凌芸并不理她,直奔书房而去。
“务必尽快送去滇州。”说着,景明将手中的信交给福祐,郑重其事道:“不得有误。”
福祐仔细将信揣在怀里,“殿下放心,奴才省得。”
莲心看凌芸在书架前不停的翻腾,不解地问:“小姐,你找什么?”
“《孙子兵法》。”
“没事你找它干嘛?”
“有用。”
“先吃饭吧,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哎呀,我急用的。”说着凌芸回头看向莲心,“你杵在那里干嘛呢,还不快过来帮我找啊!”
见凌芸突然踮脚仰脖,欲朝书架上层伸手,莲心惊呼一声,直冲过去拦着她,“哎呀,我的祖宗啊,你忘了你肩上有伤了啊!虽然伤口不大,也不好你这么折腾啊!”
“那你还不帮我找。”
莲心一脸无奈,转身从桌角的一摞《诗经》里抽出一本来,撇嘴道:“不就在这儿呢嘛,这可是你常用的书,自然是放在明面上的。”
“你不早说,害我瞎找了半天。”抬眼看着桌面上的辽砚和侯笔,转念吩咐莲心:“把我的笔墨送到楼下去。”说着接过莲心递过来的《孙子兵法》,凌芸随手翻了翻,确认其中并无夹纸。“连这个一起。”
“你不会是又被罚抄书了吧?”看凌芸颔首,莲心一怔,“那你让我送笔墨给三殿下,你用什么啊?”
“我右手抬不起来。”凌芸侧过身,轻轻晃了晃受伤的右肩,抿嘴笑道:“他替我抄。”
“啊?”莲心瞪大眼睛,看凌芸喜笑颜开,难以置信道:“不是吧,老爷准许的?”
“嗯。”凌芸兴奋地点了点头,随手将书塞给莲心,“我去叫他吃饭。”蹦蹦哒哒的往外走。
“你醒了。”瞧景昕睡眼惺惺,凌君轻手轻脚的坐到床边,“娘一早准备了好些点心小菜,要不要吃?”
“你爹娘走了?”
“嗯,刚走了。”说着凌君给景昕掖了一下被子,“景明和芸儿也来了,但我叫他们先回去了。”
“方才,我都听见了。”看凌君眼底乌青,景昕心内酸楚,不禁抿了一下嘴唇,“之前我睡着的时候,他们没难为你吧。”
“没有。”
“可我觉得,你爹他好像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我嫁过人”
“没有,我爹他只是碍于身份,怕陛下”
“父皇那边有我,凌君,请你相信我。”
凌君伸手将景昕额前的碎发捋顺,饱含深情的凝望着她,“我自然信你。你放心,我娘她一向疼我,她会帮我们的。”说着,凌君俯身,景昕闭眼,他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鼻尖对着鼻尖,“现在,我只要你好好的。”
凌芸飞快地跑下楼,一步越过最后两级台阶,直接蹦到一楼门洞平台,转头只见景明就在廊下坐着。凌芸兴高采烈的朝景明喊了一声“吃饭啦!”然后向他走去。
景明左脚踩着坐凳楣子,左腿微蜷,两手抱臂,背倚廊柱,面无表情的仰头望着乌密布的天空。清俊的脸庞,细长的脖颈,天青色的长衫显得修长的身躯格外单薄。
渐渐地,凌芸脸上的笑意消散,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不知为何,看着这般冷静独处的景明,凌芸心里莫名的伤感。
以前,在凌芸的印象里,景明就是个放浪不羁的纨绔,成日嬉皮笑脸,无赖耍滑,嘴里没一句正经话,不过是像那帮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一样,与生俱来的肤浅好色、轻薄无礼,所以才会对她言语轻佻,行为暧昧。
凌芸不喜欢她与景明那种不清不楚又越礼的亲近,可是,她又对景明无法抗拒。凌芸不知自己对景明究竟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觉得心安,觉得踏实。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奋不顾身的去救景明,只是,那一刹那,飞镖刺骨,她很害怕,她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景明了。
昨天,他赤手挡刀,见到自己受伤,心急如焚,惊慌失措,而今日,他竟然当着爹娘的面,不仅极力维护自己,还主动提出要替自己被罚抄书。
这样的景明,是凌芸不曾见过的。
凌芸更不曾想过,景明会害怕打雷。
凌芸想要看清景明,想知道自己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但是,凌芸发觉自己看不清景明,却能感觉出来,他似乎已经将她看清。
乍见凌芸站在身边,正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景明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说着左脚一滑,直接踩空,险些从坐凳楣子上摔下去。
恍然回神,凌芸眨了几下眼,不禁叹了口气,“上楼吃饭吧。”说着转过身,低头往楼梯方向走。
感觉凌芸心情低落,景明急忙起身去追,下意识伸手拉住凌芸的手,迅速上前一步,转身拦住凌芸,关切道:“你怎么了?”
凌芸被景明唬的一怔,心中忐忑不已,假装无辜的仰头看着他,随口笑道:“我没事啊。”
景明低眼打量凌芸不红不白的脸色,也瞧不出所以然来,一时尴尬,不禁别过眼,撇嘴道:“没事就好。”说着转身牵着凌芸上楼梯。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滑过,凌芸察觉紧握着自己左手的那只手跟着颤了一下,随即一声雷鸣响彻天际,手指瞬间吃痛,凌芸不禁咬牙咧嘴,“咝——”
看着凌芸在自己面前前仰后合的笑着,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景明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啪的一声一手砸在案子上,吓得凌芸一激灵。
“哎呀,你干什么啊?”
看景明冷着脸,快速的抽离自己的手,凌芸惊讶道:“哎,药还没上完呢!你仔细伤口!”
景明也不看凌芸,只顾着扯着纱布给自己左手的伤口包扎,郁闷说:“你笑够了没有啊,都笑几天啦,至于吗?”
一听景明这般问,凌芸又忍不住了,“至于啊,没想到你会怕打雷。”可是看着景明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却也不好再笑下去了,抿了下嘴唇,尴尬道:“我不笑了还不行吗,快把手给我。”说着一把上前拉住景明的左手,然后一面小心翼翼的给景明包扎伤口,一面拿眼睛不时的瞟着景明的脸色。
看着景明这次没有怒视自己,凌芸心里算是安稳了几分。可没隔多久,正在专心抄写的景明却觉得有些不适应,朝着用手支着下巴,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凌芸,有些尴尬的说:“那个,阮凌芸,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啊,你胳膊不疼啦?”
“啊?”被景明怎么一问,凌芸只觉得有些害羞,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竟扯出一句稀里糊涂的话,“我、我渴了。”
“渴了就喝水啊,跟我说干嘛。”
“你给我倒。”
“你说什么?”
凌芸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脸色不红不白的,“你给我倒水喝去。”
“爱喝不喝。”
“哎,你不是说你是来照看我的吗,怎么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了啊?”
“既然是小事,自己解决。”
“我是病人,你得照顾我啊!”
“你一天活蹦乱跳的,哪像生病的样子啊?我手有伤,我也是病人。”说着别过脸,将手里的书挡在眼前。
见状,凌芸开始撒起娇,“哎呀,人家肩膀疼,手抬不起来。”
“你不是还有个好使的吗?”
凌芸猛地在起来,指着景明的鼻子大喊:“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姑姑让你好好照顾我,你做到了吗?”
“可我不是你丫鬟啊!”
“你以为我愿意天天对着你啊,要不是公主那里需要人,我才不收留你呢。”凌芸气得跺脚,可偏偏嘴上又说不过景明,扭头负气往外走。
景明笑着喊她:“哎,你去哪啊?”
“要你管!”
“哎哎哎”景明一听这话,觉得自己是当真把凌芸给惹毛了,急忙追出去,一把拉住凌芸,正巧拉上她的右手,扯疼了凌芸。
“你干嘛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弄疼了吧,你别闹了,跟我回去,我给你倒水喝还不行啊?”
凌芸不依不饶的样子,挡着景明不让他靠近自己,“你起开!”
未等景明来得及回答,楼下传来娇媚的声音,“哎呦,旁人说了我还当是玩笑话呢,却不想二妹真在这儿风流啊!”
景明和凌芸一起转过头,只见楼下一众奴仆拥簇的女子身姿妖娆,一身红霞迎日的宫装,抛着媚眼,紧盯着景明环抱着凌芸的手看。
凌芸立刻收了和景明玩闹的心思,冷笑着小声朝景明嘟囔道:“黄鼠狼来拜年啦!”
看着凌芸嘟着小嘴,景明还之一笑,“那咱得还礼啊。”
“哼,走吧。”
“不用我抱你下去啊?”。
“瞎闹!”说着,二人疾步赶往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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