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梓袅本来今日是奔着看好戏来的,却也不想温凉辱了夜城的面子,让南国的人皆觉得夜城卑微好欺负,可没想到温凉这么耐得住性子沉得住气。
底下四人各怀心思。寻兮倒是躲也不躲得上下打量孙熠孙珢。
孙熠鞠着揖,一直没听对方有回应,也不好意思直起身子,多少有点腰酸,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这样的尴尬温凉倒是不怕,可孙熠身后一个仆从明显忍耐不住了,指着上座便厉声:“什么东西!我们尚书府的嫡公子鞠揖你们竟然毫无半分言语!”这人不说话倒也还好,不引人注意,一说话温凉才发现这分明就是一个扮作仆从样子的女娇娥。
她言语之间便见贵家小姐的骄纵,可这边贵家女子又何止她一个,此番对比起来,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她才落了口,夜家厅门前的两个护卫便凶神恶煞地上前,可四个大家的家主皆无声音,连上座两位都只是笑眯眯看着,孙熠一惊才想不好,心中暗骂女人尽会坏事儿,也只好再鞠揖致歉:“城主且慢,这是我们孙家的小姐孙淼淼,女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不知礼,只是想来图个热闹,偷偷跟在队伍里,出言不逊,望城主海涵。”这句女孩子家家的温凉听来尤为刺耳,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的妹妹,还是在暗讽她这堂堂坐在主位上的夜城城主。
温凉抬了抬手,那两个护卫才单膝跪了地又站起,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子上。孙熠看做主的好像是主座上的女子,突然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
“也难为孙氏有这样不知礼的小辈了。”温凉托着头,似乎是在同寻兮商量一般地朝着寻兮说,“要不我们改一改城名吧?”
“哦?”寻兮似乎是颇感兴趣地回应,“城主您喜欢什么名字?”
一声城主,惹得底下南国人皆是心中一惊。
“叫夜国吧。不能因为我们管自己叫夜城,真让旁人以为我们只是座可附属的小城,白白让人欺负占了便宜。”温凉扁了扁嘴,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孙熠被那盈盈笑脸看晃了眼,数秒才意识到什么,彼时,他身后长久没有说话的孙珢已然半跪在地上:“南国孙氏不识,给城主以及诸位见笑。望城主,望诸位莫怪。”
孙熠的脸上可谓是五颜六色,动作堪堪做了一半。孙淼淼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前的孙珢狠拉一把,一下子跪倒在地,磕得膝盖生疼,忍不住一声惊叫。
温凉笑:“这南国孙氏倒还有一个明白人。”她没注意,倒不曾想这个不会说话的人有这样的好本事。
如此那我们便来谈谈孙氏小姐乔装隐入我夜家大堂的,存歹心,大不敬之罪名吧。”
温凉一句话,夜家门客心中多少闪过一丝快意。他们中有的人便是来自南国,投身夜城,寄身夜家,本以为这南国人一来,温凉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姑娘家定会吃了亏,叫他们难看,到时若是再被孙家的人看见他们,认出他们中的什么人,这些骨子里便觉得自己高贵的读书人怎么还有脸面。可现如今仅是从他们夜城人的身份来看,夜家这架子端的极高,旁人也是不敢小瞧夜家的。
孙家小姐明显不服气,正要吵嚷,身侧的孙珢快速出手,似乎是点住了对方什么穴道,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温凉一挑眉,与寻兮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皆看出了诧异,看来南国孙氏确乎还藏了一号了不得的人物。
孙珢拱手:“城主海涵。”
四个字倒是能把温凉的路堵死,司徒颇为好奇地看向温凉,不知道他们的小主子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出于大局,此刻温凉顺势应下怕是再合适不过了,况且夜城终归还欠了孙家一条人命。
温凉却好像压根儿没有要把这一篇翻过去的意思:“可我到底是女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不知礼。”将孙熠之前一番话原原本本地还了回去,一副我既然是骄纵刁蛮的女儿家,那我偏要算计到底的模样。
正当底下众人脸色各异的时候,温凉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行了,我也不是要僭越到替你们孙家老爷子做儿女的规矩,不过既然是到了夜城,我总要提醒一声。否则夜家的能人义士一个护主心切做出什么来也是说不准的。”
“那便就多谢城主。”温凉看着孙熠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一阵舒坦。那么接下来对方怕是要进入主题了,既然没从她地方讨得什么好,这孙氏怕也不舍得就这么回去。
正如温凉所想,就像是天生自带面具一般,那孙熠下一秒便是欲泣的模样,言语里分明多了丝哽咽:“听闻我家小妹孙绫于夜城亡故,此番前来,还是望城主给个说法。”
这南国孙氏倒是会下棋的主儿,来意明明是试探,先是不动声色,快到夜城才与夜城联系,再者是漠不关心亡者,目的恐怕是让夜家失了戒心,登门时候带上金银宝饰,表面上是和顺交好之意,可面目上却处处是看不起之心,现下落了下风,便又想起亡人可用来。
只是那孙珢听见这话眼神急切的样子,怕确乎是真心,想来两人恐怕是素日交好。温凉很久很久以后又一次到了南国才知,那两人有岂是交好这般简单,自然是后话。
“那是自然。本来同夜城是毫无关系的,毕竟未入夜城户籍。只不过出于对夜城的庇护,不找出凶手加以惩戒枉失了夜家威严。”温凉点头,“不过,这尸首我们还是先交还给你们……”
温凉话音未落,只见那晏梓袅突然站起身,神情异样:“不可!”话已出口,才惊觉太过唐突,一时间厅堂上众人皆看向她,她微微欠身,端正了神色才接着说到:“家主,万不可。这凶手还没有抓到,指不定尸体上还有什么线索呢。”温凉眼色冰冷,托着下巴,模样审视:“哦?是吗?”那一声不可已叫她笃定,凶手来自于晏家。她原来只是猜测,只因偶尔看见那寒梅散做法虽然繁复,可是却极好猜测原料,甚至于连感染而死的尸体提取凝固的血块都可以研磨重新作用。寒梅散一事知晓的不过是谢逸、寻兮、江沅、阿姝几个,她晏家哪里会知道具体死法。
温凉在赌,赌这晏梓袅到底知不知道这背后个中原委。想来,她是赌对了。晏梓袅看见温凉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这一步性差踏错,嫁祸夜家这事儿怕是就此告一段落,不过那又何妨,南国的人她也引来了,北都的人怕也知道消息了,哪怕今日她夜温凉做得不错,可究竟是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