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憋着一口气,童瑰干脆放下笔,托着腮,视线落在窗外的一棵据说已经活了上百年的梧桐树上,树干很粗,叶子很茂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把大型太阳伞,一把有着呼吸,可以活得很久很久的大伞
童瑰想起这颗梧桐树刚移植过来时,原本长着的是一颗杉树,也长得很高,郁郁葱葱的,有冲天的气势。但是这儿梧桐树一来,那可怜的杉树就被砍掉了,被锯成一段一段,不知被扔在那片荒地去了。
她定定地看着那棵树,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人们都喜欢有价值的东西,对于没有价值的,通常是抛弃,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向梧桐树走来,他微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和谁对话。讲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便落到那充满笑意的眼里
有些人,天生爱笑
而有些人天生不爱笑,却依旧装笑
童瑰的笑容很漂亮,无懈可击,让人没有半点防备,苏途想起早上那抹笑容,直到现在他的一颗心竟还点发痒发烫
善于察言观色的苏途,一时也分不清楚,这个女孩的笑容到底时真心还是…假意,她仿佛带着一张面具,好看的眉眼如果皱起,那将又是怎样的一幅光景?
“eri,eri,你怎么不说话?”
电话一端传来对方的催促声,苏途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晚上再谈。”
不等对方出声,苏途便收起手机,踩着一地的碎叶走到窗前不远处,褐色的眼眸里透露出一股似笑非笑的意味,他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童瑰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窗框。她眉眼弯弯,浓密笔直的长发散落在腰间,有了几分脱俗雅致的气韵。可她眼底却泛着青色,粉红色的唇瓣也微微泛着白,这份病态倒给这份气韵大打了折扣
童瑰知道对方在等着自己开口,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随后大大方方地笑道:“苏途同学,我可什么都没有看到。”
苏途双手插在裤兜里,反问:“是吗?”
“当然。”童瑰斩钉截铁道
苏途微皱,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你的脸好脏。”
童瑰这几年总是被人各种嫌弃,嫌弃不堪入目的成绩,嫌弃乡里乡气的打扮,嫌弃唯唯诺诺的性子,可唯独没有人用脏字来嫌弃自己的长相,终究是个姑娘家,她连忙用袖子去擦拭自己的脸,可擦了半天,却不见袖子有一点脏灰。等她再抬起头时,苏途已经站到窗户边,用手指着玻璃上的污垢,一脸的恍然大悟:“是玻璃脏。”
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原来不是你的脸脏。”
他一本正经的解释,童瑰有些哭笑不得,她干脆放下窗框处的双手,打开苏途旁边的窗户,清凉的风扑面而来,原本垂在两侧的头发被风吹散,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她细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脸:“其实我长得蛮好看的。”
童瑰原本以为苏途会说一句自己神经病,但没有想到对方盯着看了自己半晌,最后终于点了点头:“的确很好看”
被这么一个长相美轮美奂的大帅哥看着,还被人家夸了非常严肃地说了一句好看,童瑰脸皮再厚也有点吃不消,再说她现在的形象是一个柔柔弱弱的林妹妹。
她的脸微微发烫,低下头,正准备说几句结束两人的对话,却听见苏途平静淡雅的声音传来,他似在问自己又似在自问,童瑰听得心口莫名一疼,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问:“你到底有多少张面孔?”
有一种人,明明只见过几次面,却能捕捉到你神情中的伪装,这种人会成为三种人的一种:朋友、敌人、陌生人
童瑰很懂得伪装自己,也更懂得进退,她微微一笑,将窗户缓缓关上,同时彻底关闭了自己的心门。
“每一个都是我。”
这句话被风轻轻吹散,吹散到苏途的耳边
苏途伸出手,接过空中飘落的一片轮廓外延已经微微泛黄的绿叶,他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我想找到真正的你。”
他的视线落在窗内正端坐的女孩,她的头发已经绑了起来,厚重的刘海将她一张原本就不大的脸给遮了一大半,他手里捏着绿叶,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这刘海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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