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
所有的记忆重新涌了上来。
京中城张灯结彩,整座城裹上红绸,端的是喜庆洋洋。
炮仗炸开的红纸屑更似红雨一般,席卷而来,飘散在空中,纷纷扬扬。
阿湛脚动了动,缓缓的向前走去,去的是谢府的方向。
脚下踩着的纸屑,瞬间化成了红色的烟灰,在四周散开。
辛姨看着阿湛的背影,轻轻摇着花扇。
陵游手中收紧的长鞭触地。
阿竹本想去找小凤仙,此时,他不动了。
所有人都知道,此时上前,无异于找不痛快,因为,尊上他,生气了。
这时人群乌压压的朝这边逃命似的疯狂涌来,一些被绊倒在地的,就再也没见他们重新爬起来。
他们在尖叫,在呐喊,在拼命逃窜。
辛姨伸出手,漫天飘散的红碎纸落在她的手心里,此时此景,衬得红纸分外刺眼。
无奇来了。笼罩在一团黑雾里,移动的很慢,倒有股闲庭散步的意味。
只听着刺耳的“嘎吱嘎吱”咬筋骨的脆响,走到辛姨他们身旁的时候,朝他们边上吐出一堆带血的骨头。
吓的阿竹转身就抱住就近之人。
水风被突如其来的人拥住,身子都僵住了。
他害怕的都在发抖。
水风向来不喜男人,可此时,被阿竹抱住,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竹叶香气,冲散了令人晕眩的血腥,莫名的觉着很好闻。
不由得将鼻子埋进他肩头里。
陵游正自责,没将芙蕖处理干净,给尊上添了大麻烦。
此时无奇大摇大摆从他跟前经过,陵游举起长鞭就要抽过去,辛姨挡在了他跟前。
对着无奇笑了笑,扇子直指王宫方向,“大块头,你的冤家在王宫里呢。”
众魔顿时了然,辛娘娘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无奇脚一顿,朝王宫方向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了仇人的味道,嗯,恩人也在。
无奇晃了晃脑袋,现在也是仇人了。
空青封印了无奇几千年,白陌放了无奇,刚喂饱它,转身又封了无奇。
在无奇眼里,他们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倒是觉着那个不苟言笑的青莲小仙挺好,不远万里而来将自己解封,还送了它这么多好吃的。
白陌站在高塔之上,静静看着无奇在城中猎食,直至辛姨将扇子指向自己这边方向的时候,白陌眼神黯了黯,本还想坐山观虎斗,果然还是逃不过。
无奇已经朝王宫这边而来。
下来的时候,常澈正在擦剑,白陌蹲下握住了他的手,“我现在带你走。”
常澈看向白陌,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走。”
见白陌眼神坚定,常澈笑了笑,“别想把我弄晕,醒来后,你看我还会不会理你。”
白陌败下阵来,“本就因我而起,没道理要你替我上。”
捧住常澈的脸,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起身,向后退了两步,画了一方结界将常澈困在了里面,“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常澈急了,急忙起身往白陌走去,却被结界拦了下来,常澈奋力的拍打结界,“你要做什么!”
白陌不忍回头去看他,“我说过,我要护你周全。”
“白陌,你回来!”常澈用剑拼命的砍结界,大声嘶吼,“你给我回来!”
常澈此时心里开始害怕了,明明方才,他下定决心要独自去面对那怪物的时候,心里都没此刻来的慌乱。
此时的谢府好像与京中不是处在一个频道上的。
红绸漫天飘,双喜的灯笼高高挂起。
阿湛站在门前,触碰大门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之前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不停的回放,他不是在害怕旁的,他只是受不了,受不了面对那样的路卿。
指尖刚抵在门上,沉重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了。
入眼是满庭的落红。
芙蕖应是故意的。
故意的站在原来的位置,故意穿着原来的喜服,故意的等着阿湛寻来。
看到门口的顾夜合,芙蕖偏头一笑,“来的时辰也正正好。”
芙蕖身侧站着同样穿着喜服的谢殊。
只不过,是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谢殊,呆滞的站在那儿,没有一丝表情。
芙蕖勾住了谢殊的手指,凑近他耳边低语,“今日咱们大婚,笑一个。”
谢殊便笑了,笑起来的样子比平日里都要木然刻板。
阿湛走下阶梯,嘴唇抿了抿,他尽力不让自己面上显得太阴冷,万一路卿醒来看到了,他怕会吓着她。
如是这般,阿湛面色缓和了许多,走到芙蕖跟前,认真的看着她的双眼,柔声道了句,“我回来了。”
芙蕖凝眉,有些窝火,又被无视了。
谢殊是,顾夜合也是。
谢殊看着自己的时候,更像在看自己的心底处,与此时的顾夜合一模一样。
若是顾夜合面无表情的对着自己,芙蕖或许还会高兴一些。
只因此时他这般柔情的模样,是自己从未看到过的。
即便当初他们谈婚论嫁之际,他也从没有露出过这种眼神。
温柔的不像话。
“她听不见的。”芙蕖靠在谢殊肩头笑。
阿湛默了默,他在想,怎么将她抽出来,在不弄疼路卿的情况下。
“你将我抽出来,与将路卿抽出来有什么分别?”芙蕖把玩着谢殊修长的手指,“我只剩一缕神识,如今融进你心上人的元魂里。”
现在,我是她,她是我,已经分不开了。
芙蕖站直了身子,晃了晃手腕上的珠子,“你还真是俗套,次次送破珠子。”
静置在一旁的阿湛重新看向芙蕖,低低念了声,“路卿。”
芙蕖笑了,青剑熟稔的祭出,长剑指向阿湛,“这次,我会戳的更深一些,让你死个透彻。”
芙蕖仗着阿湛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有恃无恐。
阿湛看向谢殊,这一次,他没将谢殊唤醒。
因为醒来后的谢殊,一定会大受刺激。
芙蕖太蠢,根本不明白谢殊为何会自杀。
不为别的,只因为谢殊不会容忍自己变成没有自我思想的行尸走肉,醒来后,回忆起种种,他根本受不住。
阿湛没动谢殊,因他记得路卿与谢殊的对话。
那个瓢泼大雨的夜晚,他就隐身站在阁楼的窗边,静静的看着他们二人。
看着谢殊为路卿擦干头发;看着路卿对谢殊说,让他好好活下去;看着谢殊缓缓凑近
那一刻,阿湛实在没忍住,刮了阵风,吹熄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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