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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凤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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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探北宫冰释嫌隙 危难处姐妹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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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卷落院中最后的一片枯叶,转眼已至凌冬,宣光殿北宫的门经久失修,窗纸已经破败,风肆意的将寒冷包围着殿内的主仆三人。

    小喜子裹着一块帷幔,因为他将自己衣服里的棉花全部取出来,让倚莲给仙真的衣服多加了一层,他哆哆嗦嗦的蹲在角落试图点燃被侍卫更换的柴碳。倚莲将角炉上上的粥盛出来一口一口喂着发着高烧的仙真,她催促着小喜子快些把炭炉生好端来给仙真取暖。小喜子用衣袖擦了一下不停流出的鼻涕,道,“这次的碳劣质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是湿的,这些丧了良心的东西,我去跟他们理论去。”

    仙真强撑着身子将小喜子叫住,“算了,你去了也是没用,他们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太后。小喜子,你别弄了,那个角炉好歹有些温度,还是省些碳吧,不然再冷些就不够了。”

    小喜子和倚莲一听仙真这样说,不由为自己不能好好伺候仙真而难过,都忍不住跪下哭泣,“太后,是奴才们没用,伺候不好太后,请太后责罚。”

    仙真叹了口气,让他们快些起来,“哪里是你们没用,是朕没用养虎为患,反被虎噬啊,连累你们和朕一起受罪。”

    小喜子和倚莲哭着说,“奴才们能伺候太后是奴才们的福气,是奴才们保护不好太后,让太后受委屈,奴才们该死。”

    仙真紧紧闭上眼,她不愿意去记起每天殿门开启的那瞬间,元乂将小喜子倚莲驱逐出去,给她看元诩的每日行踪图,让她无可奈何的不想再做反抗,只想他快些离去。

    三人正难过间,寝殿的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仙真以为元乂又来了,下意识把衣服束紧。

    一个身影在青石地上显现,仙真看着那身影舒了口气,轻声问道,“妹妹,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是乔装的胡润儿,她虽然穿了一身侍卫服,但是身上那香味却是瞒不过的,仙真便猜到她不是元乂刘腾让她来的,她心底燃起一丝希望,只要将妹妹争取过来,她就有机会与宫外取得联系。

    胡润儿看着殿内的破败,四面透风的门窗,一进门阴冷潮湿席卷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本以为仙真就算居于北宫也至少还是太后礼遇,却没想到三个人同住一处,做饭也是在殿内完成。角炉劣质的柴碳引得她不由熏了眼睛,直想咳嗽,看着衣衫单薄脸上失去神采的仙真,那若花娇艳的容颜如今却干枯的如落叶,她突然失去了想来质问仙真色诱元乂的怒火,也许事情她想的简单了,她没有让仙真发现自己心里的变化,先发制人的说道,“我是来了,我来看看一个当朝太后为何色诱大臣,勾引妹夫。”

    倚莲忍不住先为仙真辩解,“太后是被元大人强迫的,夫人为何是非不分?”

    仙真阻止倚莲继续往下说,“你们先去把炭炉生了,润儿最怕冷了。润儿,姐姐身体不舒服,你若是有话问姐姐,可否近前来说。”

    胡润儿虽然嘴上说着,“我才不去你那里,让我觉得恶心。”但是双脚还是本能的向仙真那里走了几步,“太后一出淫乱宫闱的戏码,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仙真苦涩的一笑,脱下身上的外衣,那雪白肌肤上的伤痕牙印,让胡润儿触目惊心,她不想再问什么,这个已经证明一切,她克制着自己的怜惜,故作冷淡的说,“你穿起来吧,这么冷。”

    仙真被炭火熏到,忍不住一阵咳嗽,胡润儿忙上前来为她抚背。仙真停止咳嗽,不待她缩回手,一把抓住,“妹妹,姐姐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对我一直陌路,是娘的死,你怨恨姐姐。娘是为了姐姐的幸福而死,姐姐也恨不得死了,所以你恨我,我不怪你。只是我真的好想再听你叫我一声姐姐。”

    胡润儿缓缓低下头,说道,“不提娘了,其实娘怎么死的我已经知道了,我早就不怪姐姐了,我恨的是那个一直哄骗我的男人。”

    仙真不解,问道,“你叫我姐姐了,呵呵,太好了。不过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什么?谁哄骗你了?”

    胡润儿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本来今天我趁着刘腾和元乂去鹿苑游玩,买通侍卫是宫里传言,姐姐耐不住寂寞跟自己妹夫唉,所以我信了,生了气,想来质问姐姐。现在看见这些,我还有什么不信姐姐的。只恨自己因妒成恨,错怪了姐姐,害死了清河王。”

    仙真一听清河王死了,她胸口似被重击,“清河王怎么了,你快说,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润儿羞愧的哭泣,“姐姐你听我慢慢告诉,也许只知道我是因为娘的事情怨恨姐姐,其实爹爹早告诉我娘的死不该怪姐姐,何况我几月前在刘腾府上见到了元乂曾经的相好一个叫丽蓉的妓女。她被元乂送给刘腾后,阉官如何能有人事,不过是心里扭曲的想法,她不堪忍受,求我救她,以告诉我当年元乂为得到你,收买奶娘楚兰跟娘献三年孝期之计,哄骗了娘自尽。记得那年清河王来找姐姐,我偷偷从帘外看了一眼,便喜欢了他。可是他从未正眼看我一眼,姐姐做了妃子,要皇上为我赐婚。我满心幻想可以做他的王妃,可是却把我许配给元乂那个浪荡子弟。初时他待我极好,不过也是因为可以从姐姐这要到他想要的荣华富贵,我知道他外面的风流烂账,却不想管。我一门心思想清河王可以正眼看我眼,哪怕一眼也好,可是他的眼里只有姐姐。我鬼迷了心窍,竟然也为元乂仇恨清河王煽风点火。如今没想到他竟然做出囚禁姐姐,诬陷清河王谋反,重演彭城王的惨剧,我真的是太傻了。姐姐,我错了,真的错了。”

    仙真一字一顿的问道,“清河王元怿死了?被元乂杀死了?”

    胡润儿掩面而泣,不住点头。仙真顿觉天旋地转,没想到自己得到第一个宫外的消息就是元怿惨死,她缓缓神,“我们胡家怎么样了,还有你知道徐纥、郑俨和毓灵的下落吗?”

    胡润儿道,“姐姐放心,我们胡家暂时无碍,毕竟皇上还在,他们还是需要顾忌,他对我虽无情分,也不会如何,只是互不理睬罢了。我听说郑哥哥宫变那日逃出洛阳找到素与清河王交好的中山王元熙,他听说了清河王惨死的噩耗,即联合城阳王元徽、元渊等大将,起兵于邺,欲杀元乂平民愤,只可惜举兵那天,元徽等并没有响应,元熙和他弟弟被被斩于邺街,郑哥哥被关在死牢。至于毓灵,唉,真的太可怜了。”

    胡润儿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我却是没敢亲见,只是那日元乂和刘腾饮酒时我偷听了两句,刘腾将毓灵姐姐抓到他的外宅,想霸占她。毓灵自是不从,刘腾就让那个丽蓉去劝她,丽蓉自己都想逃走,如何真心去劝别人。丽蓉偷偷去给徐纥送信时被白整发现,告诉了刘腾,被刘腾一刀结果了。刘腾这个阉官真的是变态,他把毓灵姐姐丢到闹市,将她凌迟处死。事后我派人偷偷寻过徐纥,却没有找到,只在思恩亭处寻到一座新坟,上面只刻着亡妻毓灵之墓,想是徐纥立的。”

    仙真没想到这么多人惨死,她忍辱负重就是想等到他们的消息,只是这些消息是那么的绝望,她只能选择坚强,她要出去,要为这些她爱的和爱她的人报仇。她收拾悲痛,跪下求胡润儿,“妹妹,姐姐知道你不能久呆,也知道你再来会危险,现在只有见到皇上我才能出去,你去瑶光寺找静思师太,将我的情况告诉她,让她帮我想办法见皇上一面。”

    胡润儿点点头,她起身欲出门,又转身回来,拉着仙真道,“姐姐,那元乂恶事做尽,该遭天谴。只是和他夫妻多年,虽无感情,却有孩子,也不想他死无全尸。求姐姐,可不可以饶了他这条命,活罪任姐姐定。”

    仙真知道这个妹妹虽冲动些,但是心性却是单纯,善恶还是分得清楚,也不怪她一时想偏了心,做错了事。只是她心里想将元乂剁成肉泥,却也不能不在这个时候敷衍下妹妹,她只回答,“放心,姐姐知道怎么做。”

    胡润儿以为她答应了,心下欢喜,将身上带的所有钱财给了倚莲,让她在需要时从守卫那买些日用品。

    胡润儿悄悄离去后,便立刻前去瑶光寺将仙真的处境告诉她,此时的静思已经病入膏肓,气若游丝,她没想到这几年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她最疼爱的元怿也惨死了。她挣扎着起身,不顾碧婵的苦求,让碧婵召了辆马车,连夜一路颠簸着赶到了鹿苑。见到刘腾之时,连最后的半条命也没了,刘腾虽然恶贯满盈,却对这位恩人一直礼待有加。特别是静思的临终请求,他想就算让他们母子见一面,自己在一边监视也没什么。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对孝文帝无尽的思念中,走完了孤独寂寥的一生,刘腾将她送回瑶光寺安葬在陵园中,碧婵也正式剃度,因为她知道静思多么害怕孤单。

    自胡润儿走后的数日,仙真开始变得急躁,她不知道静思有没有见到刘腾。她每日不敢让外面的人知道她已经知道全部,她没有纸钱,甚至纸笔都没有,除了在心里祭奠这两个至亲至近的人,她别无他法。每夜梦回,她就看见元怿和毓灵浑身是血的站在她床边,让她为他们报仇,她恸哭而醒,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站在床边吹着冷风,透过那窗纸的缝隙看着外面层层的守卫。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她觉得自己的心比以前更加的强硬,她自责着自己的养虎为患,才造成今天的结果。她要赶紧出去,将这血仇,这屈辱,一一还给他们。

    终于到了第六日,门外突然变得安静,平时那斗酒打牌的嘈杂声没有了,小喜子好奇的从门缝看出去,刘腾坐着辇轿直接从正门进入,白整跟在一边。小喜子狠狠在心里骂了两句,颠着碎步忙告诉仙真外面的情况。

    仙真正在入睡,听说了便赶紧起身,吩咐倚莲把当时被关押时的太后服拿出来,听见门外白整叫道,“刘司空到,赶紧告诉太后。”

    一个趋势的太监得令张牙舞爪的吩咐侍卫打开殿门,刚探头进去,就被倚莲一个巴掌打的认不得北,他正欲回击,仙真呵斥道,“小喜子,宫监在本宫面前放肆该当何罪?”

    小喜子回道,“回太后,冒犯太后,论罪当诛。”

    仙真凌厉的目光看向刘腾,“刘公公,你还要朕亲自下旨么?”

    刘腾摇晃着脑袋,挥挥手让白整去把那不知分寸的小太监带下去,“臣参见太后,这等小事何劳太后费心,白整自会办好的。”

    仙真凤目扫向白整,吓得白整一哆嗦,他往后退了几步,头埋得更低,似乎这样仙真就看不见他了。“朕还是太后,你们这些贱奴见到朕还不下跪,直言犯上,该当何罪?纵容下属,冒犯于朕,又该当何罪?刘公公,这才几天就忘了规矩吗?”。

    刘腾没想到这一来仙真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也怕传出去更加引起朝廷非议,再生什么乱子,毕竟这些日子想暗杀他的人无处不在,一些边镇将军也环伺于周,就想捏个错处发兵征讨。他看了一眼白整,白整会意,拔出身边一个近侍的剑,一刀砍了那个小太监,瞬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然后刘腾带着众人跪地行礼,行完礼,也不等仙真让他起来,就自顾的站起来哂笑着,“太后可满意了?若是太后没什么吩咐,那臣跟太后有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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