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盛秋行继续犯懵。
“夜里十点四十六分。”顾小遥给了个相当准确的时间。
她半点不遮掩，一直在偷笑。
那淘气的小表情，竟然还挺可爱。
盛秋行揉了揉脸，从车上走了下来。
伸展手臂，活动关节，慵懒的舒展着身体。
“来了都来了，怎么不上来呢？”顾小遥咬着嘴唇，说出来之后又有点后悔，想着自己是不是表现的过于热切了些。
要知道，她跟他闹完分手没多久啊，突然自然的亲昵起来，总是有些怪怪的呢。
盛秋行说：“开车到楼下的时候突然有点累，想着养会神，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你太疲惫了。”顾小遥理解的点头，“现在呢？上去吃个宵夜，还是回你家去休息？”
盛秋行毫不犹豫的选了前者。
跟上次到访时相比，顾小遥家里有了明显的变化，堆放在角落里的杂物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书架也腾空了大半，小家具丢了许多，释放出更多的空间，连摆在地摊上的椭圆坐垫都是新买的，刻意选的鹅黄和少女粉两种颜色，看上去很温暖。
“断舍离？”盛秋行只看了一眼，便猜测出了她的用意。
顾小遥红着脸，“闲着没事收拾了一下，之前买了很多东西，拿到家后堆在了那儿，一年用不上一次，还占了不少空间，倒不是拿出去丢掉，尽可能的让有限的空间舒服起来。”
“我也被列入丢弃名单了吗？”盛秋行似笑非笑。
对于这种直白的问题，顾小遥微微不自在。
只留下一句我去准备宵夜，便钻进了小厨房内，不肯再出来了。
盛秋行本来想要帮忙，但厨房的门已紧紧关闭，看样子顾小遥是不会允许他进入的。
闲来无事，他就背着手，观察着房间内的每一处，私密的居住环境往往最能够体现出一个人最本质的东西，顾小遥的生活里除了书本之外，便是相机与镜头了，她拍摄了不少照片，有些很满意的，就用木夹夹着，摆放在书桌前。
还有一些取下来放在那儿，没来得及收拾的部分，顾小遥准备了简易版的相册，似乎是准备有时间把相片保存进去。
盛秋行瞥了一眼，认出了那些照片大部分是与周蛾一起拍摄的，有合照，也有周蛾的单人照，大多是以校园为背景，两个年轻的女孩挤在一起，笑容灿烂，一看就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失去了周蛾，对于顾小遥来说，必定是人生里最难以释怀的遗憾。
她承受的痛苦，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只是，无人可倾诉，只能默默的等待着时间冲淡心底的那道伤痕。
盛秋行发觉自己完全可以感同身受，某天他在大学的课堂上，正在上刑法课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家里的来电，老太太嚎哭的声震耳欲聋，她说，他以后都没有姥爷了……
“宵夜做好喽。”
顾小遥的声音，打断了盛秋行飘远的思绪。
她端着一个极为有特色的大托盘，上边装着几碟小菜，有卤好的鸭翅，有油炸的花生米，还有两小碗阳春面，冰箱里放着冰镇的啤酒，顾小遥取出来两罐，将其中一罐递给了盛秋行。
“要吗？”
她送出去的瞬间，才想起来他是开车过来的，不能喝酒。
但盛秋行已是动作更快的把酒接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他打开，喝了一大口。
顾小遥笑了笑：“你等会没法开车了。”
“那就不走吧。”
他的表情如此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顾小遥心底一热，不知道怎么回答，便赶紧假装忙碌，又去厨房里切了一份水果沙拉端了上来。
盛秋行已经很自动的开了电视，啃着牙齿，看着电影了。
房间内有了声音，尴尬的感觉好像减少了许多。
顾小遥也给自己开了瓶啤酒，与他并肩坐着，一起看电影里的画面。
专注于情节当中，谁都没有再开口。
这样的气氛，反而会使人自然的放松许多。
盛秋行喝完了一瓶，又问，“还有吗？”
“有……有啊……”顾小遥迅速起身，去冰箱里拿酒。
带着一种极其难以用言语来表述的异样心情，顾小遥看着盛秋行在一部电影的时间里，吃光了她准备的宵夜，也喝光了她冰镇好的啤酒。
而她自己则因为心情过于复杂，连半杯酒都没喝完。
到最后，盛秋行还把她的那瓶接了过去，秉承不浪费的原则，一起喝光。
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漆黑的薄雾。
“顾小遥，收留我一晚吧，我没法开车回家了。”
顾小遥与盛秋行是有过同住的经历的，但那次主要原因是两个人都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就过了一晚，且什么都没发生。
不像这次，喝的是啤酒，量不少，酒劲却不大。
盛秋行躺在了客厅的小沙发上，沙发太小，他的身体修长，根本就容纳不下，还有大半的身子在外，一看就非常不舒服。
顾小遥心想，如果真这样子让他睡一宿，明早起床肯定是要腰酸背痛的，没准还会落枕，她有次窝在沙发里睡着，醒来后脖子不舒服了好几天。
盛秋行倒是不挑，合着眼，安静的躺着。
反倒是顾小遥颇为不安的说：“要不，你来睡床，我去睡沙发？”
盛秋行回：“你肯收留我，我已经是很感激了，不用换来换去，就这么躺着也很好。”
哪里好了？
他只是脱了外套，穿着来时的衬衫和长裤，因为没的换洗，所以没提出要洗澡，也没去刷牙……
顾小遥越想越别扭，她再屋子里又转了两圈，最终咬着牙根，做出了决定。
她先去翻出了一根新的牙刷，又找了一条新浴巾，来到盛秋行身边，往他怀里一塞。
“去洗漱，回来再睡，我这儿没有合适你穿的衣服，你就围着浴巾好了。”
盛秋行睁开了漆黑若夜的眸子：“方便吗？”
“你都留下来住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不就是洗个澡，然后穿的少点嘛，这有什么。”
说出这些话，耗尽了她的勇气。
顾小遥略显粗鲁的把东西全塞进他怀里，接着就扭身去到了一旁。
背对着盛秋行，她却能清晰的听到他坐起来声音。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害羞，竟然很识趣的没有针对刚才的话题探讨下去。
抱着她给的东西，去了浴室，不一会，水声传来，顾小遥竖起耳朵听着的同时，眼神无比复杂的盯着床正对面的沙发，她陷入了复杂且激烈的天人交战之中。
二十几分钟后，当盛秋行的腰上缠着浴巾走出来时，就看到原本摆在沙发上的枕头，已经被顾小遥拿到了自己的单人床上。
“你睡床。”顾小遥的脸，无比的红。
“你呢？”盛秋行平静的问。
“我……我睡沙发，我是说，我个子矮一些，睡沙发没那么难受，而且我很喜欢睡沙发的，平时在家里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看书，累了的时候，经常会睡一整晚……”天，她究竟在说什么，这沙发坐着都嫌硬，躺一会就硌的骨头疼，谁没事会用它来过夜啊。
这种一听就很假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盛秋行眼神微动：“看来我的留宿，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我还是回去吧。”
顾小遥神情复杂：“可是，你喝了很多酒，不能开车。”
盛秋行回的有些不负责任：“夜里人少，悄悄开回去，问题不大。”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问题不大。
不出事算是侥幸。
万一出了状况，那一定是难以弥补的大事。
看着盛秋行拿起衬衫准备套上，顾小遥气呼呼的一把夺过去：“过去睡觉，不许胡闹。”
“我不好意思让你睡沙发，顾小遥，我心里难安。”盛秋行的眼底浮现着满满的笑意。
“我不睡沙发。”顾小遥嘀咕。
盛秋行眼睛里的笑意都已经染到了嘴角，但他依旧仍是用遗憾的语气说：“你不用勉强，我真的可以……”
“我们一起去床上睡。”
感受到了盛秋行惊讶的眼神，顾小遥的脸已经红的透了。
她语无伦次的解释：“一人睡一边，一人裹一张被子，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睡法。”
盛秋行轻咳：“你会不好意思的。”
“那是我的事。”被直接拆穿的顾小遥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燃烧起来了，以薄怒掩饰自己的混乱，她必须得找些事情来做，以分散此刻的情绪，先去锁了门，然后洗漱，在浴室内把自己擦的干干净净，吹干了头发，接着做日常护肤，想想觉得不够，又做了个深度护肤。
这些事，足足用去一个多小时。
夜已深。
卧室那边的盛秋行安安静静。
这是顾小遥第一次感觉小房子的不方便，那强大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让她的心情五味俱全，剧烈起伏。
室内的灯已经全都关掉了。
凭借着感觉，顾小遥来到床边。
盛秋行很自觉的睡在了里侧，因此靠近她的这一边留了很大的位置，连被子都摊开来了，枕头也摆放的规规矩矩，仿佛这是一场无声的邀请。
顾小遥憋着那口呼吸，猜测着盛秋行可能已经睡着了，所以她得小心点，不要把他给吵醒了。
她轻轻的躺了下去。
几乎是身体与床接触的那一瞬间，一具温热的身体，便沉甸甸的压了过来。
顾小遥紧张的僵住了身体。
盛秋行自然的窝进了她的颈窝里，才沐浴后的身子，散发着舒服的浅香，好闻的很。
“你……你做什么呢？”顾小遥觉的自己快要被逼的原地爆炸了。
“睡。”他睡音浓重。
“你去那边好好睡呀。”相拥而眠的姿势太过暧昧，她和他之间怎么会一下子跨越到了这样子的程度，顾小遥抓破头皮都想不清楚。
“嗯，睡。”他迷迷糊糊的又应了声，没放开她，反而把人给搂的更紧了。
顾小遥在黑暗之中睁大了眼睛。
她怀疑，今晚上会发生一些特别的事，她还没有准备好，但如果他一定坚持，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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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整。
经历了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一夜，其实除了睡的不踏实，一晚上醒了好多次之外，并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顾小遥早于闹钟三分钟醒了过来，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子眷恋被子的温暖，她几乎是醒来的一瞬间，便睡意全无。
果然，她还没有习惯了身边多了一个人在的感觉。
而她不知道的是，盛秋行其实也早就醒了，他的生物钟在早晨的五点，很多年来坚持的习惯，早早起床，先去慢跑一小时，大汗淋漓之后，再去冲个澡，开启一天精神抖擞的模式。
尤其是今天睡在别处，不是他所适应和习惯的环境，醒来的时间比平时还会更早些，只不过，他不想睁眼，不想活动，任由大脑在一件件梳理着最近要做的事，按照轻重缓急等顺序，一一排列妥当，而做这些只需要利用好强大的脑力，身体却始终保持同一姿势，搂着顾小遥热乎乎的身子。
当感到怀抱里的她明显一僵，盛秋行便知道她已经醒了。
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顾小遥转过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这个场景，颇为有趣。
距离极近，盛秋行甚至能听得到她急速加快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
顾小遥屏住了呼吸，试着小心翼翼的推开他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好不容易推开了一条缝隙，她正打算翻身坐起，盛秋行却是更快的把人给揽抱住，将她卷回到了自己的臂弯当中。
“你……”
意识到他还没醒，只是很本能的做了刚刚的事，顾小遥无语的望着正上方，收回了所有指责。
盛秋行的呼吸转为均匀，好像是又睡着了。
顾小遥有些郁闷，身边的他，存在感太强大了，以至于当清醒的那一刻，她的注意力已不受控制的全都投到他身上去，听着他的呼吸，数着他的心跳，鼻端全是独属于他的气味，这一刻化为永恒，被她印在了心底。顾小遥怀疑，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一幕了。
“怎么会这样。”她有些懊恼的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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