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秋行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顾小遥自从得知了王旭的具体消息以后,就总是按捺不住情绪,想要第一时间告诉给他知道。
这种心里装着某个人,偏要假装毫不在意,还得在不经意之间,尽所能的帮到他,之后获得那种只有自己能够明白的单纯快乐的感觉,略带了几分复杂。
顾小遥痛并快乐着。
平均每三分钟,她要看一次电话,确定盛秋行没有回拨。
从晚上六点,一直等到了十一点,顾小遥连进浴室都没法放下手机,总要时不时的看一眼才觉得安心。
只是手机始终保持着安静而沉默的姿态,不止盛秋行没有打电话过来,其他人也没有。
这是一个异常沉默的周末的夜晚,顾小遥端着一本书,开了一部剧,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可她迟迟都无法进入到放松的状态。
盛秋行,他去了哪里?他在做什么?他有看到她打过去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吗?他是否会错了意,以为她找他是抱持着别样的目的?
这酒喝出了百味俱全的滋味来,她一边告诉自己不能乱想,一边又克制不住的心虚,想到了更多更多。
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客人来。
小套房的防盗门上,猫眼坏了好几天了,从里边看不到外边的状况。
顾小遥喝了小半瓶红酒,整个人已有些醉意,但还有一定安全防范的意识,没有直接把门给打开。
“谁?”
“是我。”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低沉的音色,听上去那么熟悉。
“盛秋行?”顾小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她迅速的打开门,望见他果然站在了门前,正一眨不眨的看见他时。
顾小遥突然委屈的哼哼:“你去哪里了呀?我打电话都找不到你。”
盛秋行也明显有些愣住,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只穿着吊带裙,光着脚站在门口的顾小遥,一时之间犹豫着是不是直接在门口聊完事儿,然后直接离开。
深夜到访,孤男寡女,顾小遥身上有浅浅的酒味,她穿着通透的家居服,很是衣冠不整。
“进来说吧。”顾小遥身子一侧,让出了路。
“方便吗?”盛秋行的眼神明显在飘,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把目光落在哪里,看脸、看胸、看腰,还是看腿?他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是邪恶小人,对面站着的女孩子,算是他的朋友,是了,他应该尊重自己的朋友,于是他必须得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是一道目光。
喝了酒的顾小遥等了他一晚上电话,乍一见到他,便迅速的进入了一种莫名亢奋的状态,什么男女有别,什么暧昧不适,她完全忘记了。
见盛秋行一直站着不动,她自然的搭着他的手臂,用力把人给拉了进来。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有重要的事找你,一时半会说不完,你站在门口被我的邻居看到了,我的名誉就毁了。”
盛秋行心里想说,我半夜十一点进你家门,你的名誉才是真的毁了,不过已经被拉进来了,他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对于贸然找上门的行为,盛秋行此刻已有些后悔。
他才想说,太晚了,不方便打扰,我这就走,等会手机聊或者明天去律所聊。
就听见顾小遥更快一步的说:“我找到王旭的准确下落了。”
盛秋行的表情迅速为之一变:“她在哪儿?”
顾小遥家里没有大餐桌,平时用餐都在一个小小的地桌上,她预备了两个圆垫,自己坐一个,给盛秋行拿了一个,示意他坐好,然后又给他拿了一双筷子,倒了一杯红酒。
来都来了,边吃边聊。
“她现在是在海天投资集团的策划部做企业宣传,这是她工作单位的地址、手机以及家庭地址,放心吧,找一天我们去堵她,肯定能堵到人。”
盛秋行皱眉:“海天投资集团?郑鹤荣的那间公司?”
“巧吧?我听完之后,也觉的实在是太巧了,你最近办理的就是郑琨的案子,谁想到你要找的人,竟然就在他家的公司里边呢。不过,倒也是很方便,如果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郑鹤荣就算是看在郑琨这件事上,也会全力帮你吧?”
说完,弯着眼眸笑眯眯的举起酒杯与盛秋行轻轻的碰了下杯,最近一段时间就一直惦记着把王旭找到,帮盛秋行完成这件事,她是实打实的卖力在做,平时没居功提起,可暗地里憋着的心气儿比谁都足,正因为如此,无形之中承受的压力也就相当的大,今天终于完成了,顾小遥特别高兴。
她就那样子咧着嘴冲着盛秋行笑,喝了点酒,天真无邪,像个小呆子。
但又让人不由自主的觉的很可爱。
盛秋行在自己脑子里跳出“可爱”这个词儿之后,也跟着有些失神,他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了,喝完以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打算喝酒。
“这麻辣鸭翅还挺好吃的,你尝尝。”顾小遥把翅根和翅尖掰开,肉多的翅根给盛秋行递了过去,翅尖那一部分就直接塞进自己嘴里。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几乎谈不上任何暗示的小动作,盛秋行再次失了神。
他今晚上走神的次数特别多,大概是因为顾小遥穿着吊带裙一直在他面前晃,年轻女孩子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很是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盛秋行当然也不例外。
他虽然对她没什么想法,心里边努力的把她当成兄弟来看待。
不过兄弟跟兄弟之间也是不同的,顾小遥和赵正苏都是他兄弟,可似乎永远无法划等号。
顾小遥滔滔不绝,说着王旭的经历,说着郑鹤荣和郑琨,还有她从报社那边打听来的一些事,手上也没闲着,一会给盛秋行递水果,一会给盛秋行倒酒,一会又掰了个鸭翅,照例是他吃翅根,她啃翅尖。
盛秋行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样子的感觉了,温馨,舒服,自然,放松。
顾小遥只需要一个人在,她就能让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生机,连他心底多年沉淀下来的那一抹寂寥,今晚都不曾光临。
盛秋行从不喜欢虐待自己。
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他也跟着自然放松了自己。
他举杯,敬她,“谢谢你,顾小遥。”
顾小遥脸上的笑容甜甜的,“别客气,盛律师。”
关于王旭的事,很快得出了统一的意见。
既然找到人了,那就尽快的把事情办一办,免得拖久了,夜长梦多,生出别的变故来。
尽管盛秋行跟郑鹤荣是认识的,但要去找他公司内的一名职员问点事,直接通过郑鹤荣显然是有点小题大做。两人一商量,还是决定由顾小遥出面,说动报社的那位大姐一起,先去跟王旭见一面。如果直接能把事情解决,问出了当年那起交通事故,或者找到那箱神秘消失的采访资料,盛秋行也就不出面,免得小题大做了。
顾小遥此刻是双手捧着脸颊,盛秋行说话的时候,她就那么定定的看,愉快的笑容从未曾消失过。
他说什么,她都跟着点头答应,那模样就像是个坠入爱河的小迷妹似的,炙热的眼神落在哪儿都觉的一片烫热,盛秋行哪怕再迟钝,此刻也已经感受到了顾小遥身上所释放的一些讯号。
他想了赵正苏的那些调侃,心里边颇有些情绪在起伏,酒喝的多了些,他竟然真的失神在想,如果家里的老太太见到他把顾小遥给带了回去,肯定是要笑的合不拢嘴,恨不得当场把事儿定了。
但如果,出现在老太太面前的人是洛雪意呢?洛雪意冷淡矜持,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透着商业上的疏离范儿,这是她的职业习惯,对任何人,包括他在内,全都保持适度得体的那种距离,不会靠的太近,让彼此感到不舒服。而这样的女孩子,做事业伙伴、做朋友都能接受,但若是做妻子、伴侣,就少了几分热度。他家老太太年轻时是画家,用现在的话说,一辈子都是别人眼里的女神,到老了以后,外公去世,她突然收敛起了身上的光华,变成了一位慈爱又平易近人的老太太。
那天在车上,短暂的跟顾小遥已经有了一面之缘。
在那以后,老太太几乎每次通话,总是会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提几句,问几句,看得出,她对顾小遥的印象好极了,那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神奇眼缘,注定让顾小遥在老太太的眼里,多了几分讨喜。
顾小遥的酒越喝越多,不胜酒力,眼看着已经醉了。
夜已深,她困着。
但仍是在苦苦撑着,不肯入睡,不肯那么早的结束这一晚的美好舒适。
“盛律师,你为什么会对何睿教授的交通事故那么感兴趣呀?难道你经办的案子里,还有与那么多年前的交通肇事案有关系的部分吗?”
顾小遥最终还是问出了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直觉告诉她,盛秋行对这件事的关心程度,远超过了他所经办的其他案件,而且顾小遥敢肯定绝不是她敏感多想,而是盛秋行的确表现出了极大的关注,让她想忽视都做不到。
她晕乎乎的想,她借酒装傻,这么一问,他也许也会借酒装聋,当没听到吧?
“我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不方便回答,你不答就好啦。”
顾小遥的身子侧倚而下,脑袋枕着一个软软的枕头,特别舒服。
她心里边还在想着,家里什么时候买了新的枕头的?她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手臂揽着,是竖长的形状,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捏起来像是真皮。
她喜欢。
盛秋行就那么冷眼盯着某人正对他上下其手,他很怀疑顾小遥纯粹是故意在这么做,喝酒喝多了只是她行动的借口,可惜他没有证据。
捏住她的手腕,轻轻从他的腿上移开。
盛秋行瞪着已经任性睡过去的顾小遥:“女孩子深夜与男人相处时不要喝酒,很危险。”
她的行为,简直是对他的自制力的一种强悍考研。
盛秋行更加不愿意承认的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悄无声息的土崩瓦解当中。
有些东西,在不动声色之中有了改变。
他本是下意识的在抵抗,但事情的发展并不按照他的计划而行。
他攥住了顾小遥的手指,捏的很紧。
————————
早,六点整,闹钟准时响起。
顾小遥被那隐约声吵的头痛不止,她嘀咕一声,手指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直到她的指尖,摸到了一张男人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