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假的。
所以,这注定了毛俊达不会毫无触动。
但能不能准确的拨中了他心底的那根弦,盛秋行也没有把握。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盛秋行已将能做的事全都尽力的完成,而接下来的部分,就要看那些能不能打动的了毛俊达。
他看着顾小遥紧张的神情,知道她已经被自己所描绘的情景所感染,陷入到了紧张而期待的氛围当中去。
他悠哉的吃着丑橘,这种从外地引进过来的品种,在文山市周围的几个乡生长的不错,好山好水好土地,科学的栽培和灌溉,还有嫁接的工艺,最终让丑橘在这片土地生了根,收获时节,一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金色果实,一个个像是小灯笼一样,被精心养育着。
吃完了以后,电话依然没有动静。
盛秋行遗憾的说:“看来毛俊达真的是没有什么感觉,他已下定了决心要放弃周蛾,我们可以走了。”
顾小遥惊慌的摇头:“那么厚的一份记录,他就算速度再快,也得看上一阵子,别急别急,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她把手上还没吃完的半个橘子递给他,“要不,你再吃点?”
盛秋行面无表情的样子。
顾小遥叹了口气:“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再多给他十分钟的时间去考虑,就十分钟好吗?如果他还没有回应,我就放弃。”
盛秋行点头:“行吧。”
这十分钟,真是各种艰难,每隔十几秒,顾小遥都要打开手机,看一眼电话。
只是平时跟热线一样忙碌的手机,今天出奇的安静,不止毛俊达没有反应,其他人也没有电话打进来,顾小遥开始怀疑是不是手机坏掉了。
就在这时,盛秋行的手机响了起来,这种对生活崇尚极致简洁的男人,连手机音乐也是手机自带的出场音乐,叮叮咚咚的很是清脆有节奏。
盛秋行才要接,电话就跟着挂断了。
顾小遥自言自语的说:“没坏呀,这不是能播的出去。”
盛秋行问:“刚才是你打的?”
“嗯,我确定一下,手机是不是坏掉了。”而此刻的心情复杂,她是宁愿手机坏了。
“好的。”盛秋行瞥了一眼手机上的陌生人号码,考虑几秒,盛秋行还是选择使用储存功能。
十分钟结束了。
毛俊达依然没有打过来。
“放弃吧,走了。”盛秋行发动汽车。
顾小遥失落的轻声说:“这个男人怎么就那么狠心呢?看了那么多,居然还是无动于衷。”
“男人在对待感情上,会比女人更脆弱些,而且还很会假装,生怕被别人看出来他的在乎,这就是所说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盛秋行说这些,是有着安慰顾小遥的意思。
她看了他一眼:“盛律师自己就是男人,你在对待感情时,也会死要面子活受罪吗?也会明明很在乎,但嘴上绝对不说,假装给所有人看,让人家以为你就是潇洒浪子,事不挂心。”
盛秋行想到了洛雪意。
但他很快摇头:“我不会。”
顾小遥不太相信:“你刚刚谈起男人的脆弱时,又是头头是道,我还以为盛律师的自身有着非常深刻的体会呢。”
这种话题,谈的比较深入,甚至有些要真面剖析自己的意思。
盛秋行并不擅长。
或者说,他根本不允许自己如此。
便干脆不说话,全由着顾小遥一个人去自言自语。
“坦白的说,我对爱情充满了期待,曾无数次幻想,在不远的未来,那个等候着我的男人会是个什么样子,他又将是怎样看待与我的相遇,以及设计出怎样的与我有关的未来。直到周蛾死去,我面临着生命之中第一场生离死别,对于一些事的感悟,突然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她别扭的望向了窗外,不想在这个冷酷的男人面前剖析自己,但此刻她正是心灵饱受震撼之时,她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来让自己拥有一个短暂的心灵放松,“大难临头各自飞,人啊,心里边最在乎的终究只是自己,将自身的感受放在一个相当高的位置,任何事都不可能——停车!”
盛秋行一脚踩了急刹车,巨大的惯性让两个人同时向前倾,而后再摔回到了座椅上。
“我好像看到了毛俊达。”
顾小遥飞快的跑下车,朝着小区的方向冲了过去。
盛秋行摇下车窗,远远的看了一眼,果然好像是真的看到了一个人影,正在小区门口处焦急的四处张望。
那个人,就是毛俊达吗?
盛秋行眯了眯眼睛,眼底精光四射。
————————
毛俊达今年二十五岁,曾就读于文山市的一所三流大学,学的也是法学,但却不是因为他热爱这一行,而实在是高考的分数太低,好学校不要他,一般的学校里好专业也不要他,最终是为了稳妥起见,有学可上,才选择去那么差的学校里,上了一个并不喜欢,也绝对喜欢不起来的专业。
不是发自内心的热爱,那四年的大学生活便成了混日子。最后一年,因为在宿舍里烧水,不小心引起了一场小规模的火灾,毛俊达被学校记了大过处分,再加上还有三科是挂科的状态,于是他就没拿到毕业证。
一个没有毕业证的大学生毕业生,等于是大学白念了。
毛俊达一离开校园,就跑去工厂里边打工,干了一年多,实在是太辛苦,于是就回老家去,寻找一下货源,准备在文山市里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也是在这时,他遇到了才从南城大学毕业,返乡寻找工作机会的周蛾。
他是对周蛾一见钟情的,第一眼的喜欢,认定了这个女孩就是他想要携手同行,度过一生一世的那个。
他自身条件一般,也没显赫的家世来加分,大学没毕业这件事让毛俊达始终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也特别的对不起在老家辛苦供养他上学的父母,更别提拥有梦寐以求的爱情了。
毛俊达一直没有对周蛾表白,而是选择了以创业合伙人的方式陪伴在她身边,周蛾所做的水果生意里,他有三成的股份,而且这个股份是属于所谓的技术入股,说白了,就是他拿不出启动资金,只能出一把力气,跑前跑后的帮周蛾张罗着,毕竟有些事还是男人出面,会比女人更容易一些。
两个人是在共同创业的过程之中,一点一点的有了感情。
说在一起,还是周蛾提起的呢。
毛俊达虽然内心狂喜,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
但在这一场爱情里,他始终是被动的那一个,直到周蛾死去。
毛俊达将盛秋行和顾小遥请到了家中,他看了一眼乱糟糟的房间,似乎根本没有待客的地方,便只能把沙发上堆着的一堆杂物,抱起来扔到卧室的地板上,把门关起,假装一切的凌乱都不存在。
他客气的说:“你们随便坐吧,不好意思,搬家过来到现在一直想要把房子收拾一下,但始终没有时间。”
“没关系。”盛秋行在沙发的一边坐了下来。
顾小遥皱着眉,在这个小小的一室一厅之内看了一圈,到处都是纸箱、编织袋,以及乱七八糟的物品,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小型灾难,所有的东西不论好坏,全是用堆的扔在那儿,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垃圾场。
而毛俊达便是这些垃圾的主人,也是将房间变成垃圾场的那一个。
唯一还算是干净整洁的,就只有电视柜上方的一小块区域,错落放着五个相框,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倒扣在桌面上。
顾小遥认出了那些相框,在之前租住的那个地方,她已经见到过一次,里边是毛俊达与周蛾的合影。
她还以为毛俊达早就把这些全都收拾扔掉了。
没想到——
“那些银行转账记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是真的吗?”毛俊达先开了口,他眼眶通红,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周蛾手上共有三张银行卡,那是近一年来,从所有的交易流水之中提取出来的转账记录部分,上边盖有银行的公章,以及派出所办案时审查时留下来的公章。”盛秋行回答。
“她……她……一直在帮我养着爸妈……一直……她那么难,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她还是在帮我……”
毛俊达崩溃的大哭了起来,他用力的捂住脸,可是泪水却仍然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从指缝里汹涌而出。
顾小遥的眼眶也红红的,她几次深呼吸,抬起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若不是这样子做,她真怕自己下一秒也会跟着毛俊达一起大哭了起来。
盛秋行静静等着他哭了几分钟,才开口说:“周蛾虽然是自杀,但她需要靠死亡来求得解脱,必然也是经历过一番挣扎。死,是一件多恐怖的事,她还那么年轻,本该有着光鲜靓丽的一个未来,但她却凄惨的死去了,而你是她深爱着的男人,如果连你都不为她做些什么,那还能有谁能为可怜的女孩,讨回一点公道呢?”
毛俊达猛的抬起了头,脸上的泪水未退,眼睛里已有有了愤怒的光芒。
盛秋行并没有担心对方的情绪怎样,他取出一只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周蛾,我警告你,快点还钱,不按期还钱,你是知道后果,我们会把你的手机通话名单全都公布在网上,然后告诉所有人,你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你不是要结婚了吗?那个男的知不知道你欠了我们六千块钱啊,你猜,如果他知道了,你竟然是这么个货色,他还会要你吗?哈哈哈……”
“周小姐,你还是要为你的家人考虑一下,你父母就是老实巴交的老农民,我们去堵你的家门口要债,他们两个以后在村里该怎么活呢?”
“你逼急了我们,我们就去你婆家要债,今日是想讨你做儿媳妇,他们总是要出点钱来帮帮你吧?啧啧啧,如果你婆家不肯出,估计他们也不会要你了,像你这样的女人,还没娶回家已经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你猜猜看,谁家能受的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