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对隔壁的人说一声她想走出去买杯热豆汁问他要不要,那人蓬松的波浪卷头一下从屋里转出来,白毛衣一看就是手工编织的卡其色羊毛裤显得他多了很多知识分子味道。
他两手插裤子口袋眼神淡淡地望着她,他这是保持住距离呢还是已当她是初遇的路人?舒晴习惯性嘴角弧度扬开了。
“我经常路过你们胡同口看见有个大爷卖豆汁和煎饼的,如果你要,我就把你那份也买上!”
“谢谢你!我很少吃外面的早点,我今儿早上做了鸡蛋醪糟正在锅里热着呢,锅台旁还有我蒸的四个酸奶酪是葡萄干味道的,你若不嫌弃就请慢用!”
平常她一个人住一个人出门买吃的,她很少在公寓里开火,她哪里有嫌弃他的理由!
大冷天里整洁的厨房里有鸡蛋醪糟和葡萄干奶酪,这还是他做的!
这两样食物对于成长在西北偏北的舒晴不陌生也吃过,而这男人也拥有西北偏西的血统。
她似乎该问一声他是否是sl,或者也没有必要问。
“这些我都很喜欢,在我们金州市的早市摊上也有回民做这些的!”
她带着愧疚的微笑,外面那卖豆汁大爷的食物不是清真的他一定不会吃的。她忘记了,半游牧民族的男人们的生活技艺通常被他们悠扬的琴声高亢的歌声掩盖了。
男人回头丢给她一个淡笑,进去屋里换了毡靴,快步走到一个杂物房拿出铲雪的工具。
“我也来!”舒晴也跟过去从他手上抢了一个扫把。
他没有拒绝。
他用铲子大面积铲开屋檐下的走道,舒晴跟着用扫把将残余的雪清扫干净。
他动作很快,她不说话用心用力地跟上他的动作。
一铲一扫地进行到一半了,他回头问她:“你怎么不吃我为你做的早点?天气冷,会凉的快!”
“我在等你和我一起!主人不动,我一个客人就不会动的。”她持续了刚才的笑。
他脸上的忧郁似乎是长久累计下来的,让人猜不透他是高兴还是有心事或者对她有成见。
他将铲子立在门框外,到水槽那里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手就走进厨房。
舒晴只好将那扫把也立在屋子外面,跟着他进去厨房里。
“冷吧?我先开一会儿瓦斯炉,这样也会让室内有温度的,你刚才不吃我就要再热一遍了!”
这人连说话都完全没有表情。管他呢,她动手找到一个保温水瓶到外面水槽的一个盆里掺了冷水洗手。
“你做的食物不冷,是你这个人有点冷。”她轻声怼了他一句。
男人打开瓦斯炉,黄色火焰在锅底窜出来,锅里的鸡蛋醪糟已经结成一整面的冰块了。
“啊?”听了她的话他半张着嘴有些怀疑地笑了。
舒晴从外面接了一葫芦瓢清水倒进去锅里一些,是让那鸡蛋醪糟融化的快些。
“你和我认识在我成长的姥姥家的村子,那里叫狐狸坡。但你不知道,我还有一个成长和出生的地方,那里叫阿克塞。”
“听说过,我们哈语意思是有母亲的地方。”男人孩子般地笑了。
“那个县在1995年从博罗转井镇搬到红柳湾镇那年我六岁,我是被幼儿园的车送到新县城去的,假日我们坐上我爸他们单位的车到苏干湖去看各种野鸭,但就在三年之后我就没有再回去几次了,现在我爸妈回到金州市偶尔还会想念那里的食物和生活。”
舒晴是看他似乎也有那么点兴趣听她说,她低头从旁边的碗橱里找出来一个锅铲翻动鸡蛋醪糟,不得不说这男人让这厨房处处保持了整齐洁净,让她来不及赞叹。
一面翻动着锅子里冻成冰团子的醪糟,现在被融化成了小块,用锅铲扎几下让融化成原来的样儿。
抬头望一眼窗外,雪还在下,细细的粉末很快就又撒在他们刚清扫过的地方。
男人凝望着他搅动锅子的样子,他蓝眼睛浅色波浪卷的发和唯美的脸庞,她看他那样儿一瞬间和西洋雕塑没有两样。
被她蹙眉审视的他赶紧回神,厨房内电灯光芒扫上他深蓝眼睛他是笑着的。
“你帮我看着锅,我去看看我发酵的面团,还有炉灶外的木柴够不够干燥。”
这男人一说完就跑出去厨房,脚步声在屋檐下走廊里。
过了十多分钟,鸡蛋醪糟的冰块已经融化成原来的样,也被瓦斯炉烧开了,舒晴关了炉子开关,她找到两个精美的蓝色瓷碗盛了两碗。
抬手一看现在七点二十五分了,她该准备准备出门了,她坐到桌前两手捧住蓝花瓷碗取暖,这碗醪糟是核桃仁葡萄干杏仁和金黄色鸡蛋花还有牛奶醪糟一起煮的。
这时候男人站在门坎上身子斜依在门框上,似乎很欣赏她抱着大碗的样子。
“我该去电视台打卡上班了,我们一起吃!你看你做的多么好看啊,这是我在京城住的这些年最怀念的醪糟。酸甜酥香啊!巴特儿,感谢你!”
他手插裤子口袋略带些浪荡味儿地坐下来,一手扶上碗,一开口嘴巴就冒出一团雾气出来。
她注意他的嘴是因为这男人嘴唇的弧度很完美,作为化妆师比较常会留意这点。
“我先看你吃我就吃!”声音带着些沙哑。
舒晴用白瓷汤匙吃了两口,她吃饭一直都是快动作,为此朱晓俊没少在这些年里提醒过她。
可她就是改不掉的吃饭大口又豪迈,她只要注意动作的美感就是了,每个人都有属于个人的专属吃饭风格嘛。
“我做的好吃吗?”
“好吃!”
她其实忘记了故乡金州的鸡蛋醪糟具体的味道,里面的配料核桃仁杏仁葡萄干都是她熟悉又喜欢的。
他压低声音到有些宠溺的问:“那我再烤一盘面包你会喜欢吗?”
“哦,又是拓上我的名字吗?”
“你不愿意?”
“那是你的自由。你们民族在突厥语中不就是自由人的意思吗?”
“我想烤,但还是要你同意的。”男人孩子一样态度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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