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走了一整夜,不知现在陆知沨如何了。
唐岄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现在的她,比起这件事,还是更加担心远在文水的父亲,眼看着天气渐渐转凉,不知他双腿上的旧疾,有没有再犯。
哦,对了。
唐岄顿住脚步,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走时太过于悲伤,竟忘了与表叔告别,她随即轻轻叹出一口气。
在扶溪,尽管她竭尽全力,但终究,还是留下了遗憾。
她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
路的颊畔是林子,路的尽头还是林子,已经望不见扶溪那座,高耸入的城楼,也望不见那刚劲有力、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扶溪城。
这一瞬,她恍然间明白过来,自己真的永远离开了那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那座她出生的城。
她成长的城。
在那里,她哭过笑过,恨过痴过,也伤过。
真的就要永远的告别了。
不问归期
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她并没有发觉自己内心对这座城有多少不舍,满心只是悲伤欲绝,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座城在她心里,已经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烙印。
太多太多的事情存在在那里。
太多太多的回忆生在那里。
太多太多的遗憾也留在那里。
就这样吧
那里除了表叔就没有再需要她牵挂的人了。
在那个地方,她俨然成为了一个外人,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唐岄垂下眼眸,不禁悲伤更甚。
悲自己这一颗炙热的心,也终究还是死在那个地方。
是时候回到家人的身边去了,回到那个真正属于她、爱她的地方去了。
那里有温度。
那里,有这里没有的温暖。
那里,不会让她受伤。
唐岄把快要滑落肩头的包裹往上背了背,踏着破晓的晨光,背扶溪而行,朝着那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方向走去。
再也不曾回头观望。
四日后,她走出了扶溪山,此时,骄阳正当盛时,行在路上的这几日,她愈发的觉出,早晚的温差有多么的悬殊。
晨时凉风习习,午时骄阳似火,夜时寒风刺骨。
她不想再受这般任性的温度的摧残,不禁加快了脚步。
其实她应该买一匹马的,只是,扶溪城的马市早已关闭,马倌们见此处人迹一瞬之间锐减,便也看不见什么商机了。
也就早早离了城而去。
而唐岄距下一个城,还需得三四日的脚程才能到。
她停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稍做休息喘口气,抬头望了一眼悬在头顶能晒死人的大太阳。
心里不禁对这茂密的枝子升起了愤意。早晚那一点可怜的阳光给遮了个干净,将人冻得半死,却遮不住中午这毒辣的太阳。
唐岄又望了望前方这条漫长的道路,忧心的叹出一口气来,只好认命的背好包裹,继续前进。
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不如踏踏实实赶路来的实在。
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往前是文水,往左是京城,往右是羌凉。
还没有吃午饭的唐岄,腹内感到些许饥饿,于是坐在路旁的一片树荫底下,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水,然后从包裹里掏出干粮吃了起来。
刚张开口,干粮还没送进嘴里,一双黑色的靴子,就映入了眼帘。
唐岄愣了愣,然后顺着靴子一路向上望去,在面庞上停下。
当她看清来者的模样,立时兴喜若狂的从地上跳起来,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大叫道:“欣儿!你怎么在这!”
欣儿着一身夜行衣,面戴一黑色面罩,但唐岄依旧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欣儿跟在唐岄的身边,已十几年有余,最是熟悉不过了。
欣儿一把扯下面罩,笑容满面的对唐岄道:“小姐!老爷知晓您在扶溪,特地叫欣儿去接您回家,没想到,欣儿只在此暂歇一夜,竟就等来了您,您这是要回文水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唐岄就不免有些心伤,但依旧笑容满面,只是那笑容里多出了一丝苦涩。
她点了点头,道:“嗯,是啊,我回家我想家了。”
真的想家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欣儿一眼就看出唐岄在外,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于是什么也不说,轻轻将唐岄拥住,小声安慰,且十分亲切的唤了一声小姐。
唐岄笑着,轻轻拍拍她的背,道:“我没事,真的。”
欣儿放开唐岄,握住她的双手,道:“小姐,欣儿有一事不明,您为什么还在扶溪?
扶溪那么危险,若被申启殇知道,一定又要胡乱猜想,以为唐家还与那陆家有染。
自从知道您离家出走后,老爷就日日忧心、茶饭不思,在前堂一坐就是一整天,一直不住的叹气,白头发都不知生出了多少。”
唐岄一听父亲的状态,心就一紧,略有些抱歉的微微颔了颔首,此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去面见父亲,有些无颜面对他。
唐岄轻晃了晃欣儿的手,道:“走吧,回家。”
欣儿见唐岄没有回答问题,想她或许有何难言之隐,于是便不再问了。
点了点头,从林中唤来吃草的马儿,将唐岄扶上马,一扬马鞭,即刻扬长而去。
两日后,二人入了文水城。
一入城,一阵嘈杂热闹的叫卖声就扑面而来,十分的繁华。
文水城是继京城之后的第二大城,四通八达,且拥有上千万的人口,自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各式各样的人,在这里都可以见得到。
亦是临朝的交通要道、经济贸易的往来之口。
夹道玲琅满目的物件,让唐岄看个新奇,简直眼花缭乱。
这里可比扶溪城好玩多了,扶溪城多山少水,更处在那山窝子里头,去哪都十分都不便。
不像这里,条条大路宽阔又通畅,只要有马,想去哪去哪,出门便是苍茫平野,一眼就能望到那天地相接的遥远之处,视线没有任何阻碍。
唐岄回头望望,她们来的地方,已成为一座小小起伏着的阴影,远在那遥远的天边,呈淡淡的墨青色,深深嵌进蔚蓝的天际里。
待入了文水城深处,就什么都望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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