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才明白其中的道理,正如小瞎子所言,所有事,都是有度的,过了这个度,可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了,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这下,真的两败俱伤了。
唐岄意识到自己真的太过自信,没有想到过各种各样的意外因素。
就像,她没有想到过他们会在那个小酒馆里遇到那酒家,更没有想到那酒家会联合申家人给他们下七金毒,更没有想到那毒,会在陆知沨的体内蛰伏这么久。
她虽然独立坚强、心智成熟,但相较于大人而言,还是太年轻。
恍恍惚惚、混混沌沌中,唐岄沉沉的睡了过去,并且做起了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草非常的绿,绿的简直不像话,一碧千里。
阵阵青草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遍地的蒲公英,还有无数她叫不上名字的花儿,颜色也非常的鲜艳,有红的、蓝的、紫的、粉的争相吐露着花蕊。
简直太多了,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漫山遍野的琪花瑶草。
它们也好香,连带着空气都是香的、甜的。
忽然,山坡的那边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听着人还挺多,唐岄好奇,越过山坡走过去,看到草地上,有四个大人,围着一张桌子举杯碰酒,欢声笑语。
好一派和谐盛景。
他们像是在野炊,因为唐岄看见了他们不远处搭着的几顶帐篷,唐岄正看着他们微微有些发愣,搞不清状况,忽然身后有人走过来,撞了她一下。
唐岄一惊回头,那人却已经走去她身前了,那人往前走了两步后站定,回过头对她笑了笑。
他的笑容,像初春时,新生的太阳,明媚又和煦、温暖,充满着活力,一点儿也不刺眼。
这个笑容,是唐岄心底里最喜爱的,他动人的嗓音响起:“站在这里干嘛,走啊。”说着兀自转身走在前面。
唐岄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几条鲜美的鱼。
他走的远了些,回身看唐岄依旧站在原地,于是向她挥手:“快来啊,别站着了。”
桌上的大人们应声转头,纷纷看向她,附和着陆知沨一起招呼她:“岄儿,快来快来。”
这时,唐岄也看清了他们的脸,是陆伯伯、陆伯娘,还有爹爹和娘,这简直让唐岄热泪盈眶,快要流下眼泪来。
心底默默喊了一声:“娘,陆伯伯,陆伯娘,爹。”
她已经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很幸福。
她走过去,脸上挂着笑容,坐了下来,屁股还没有挨上凳子,肩头就被人拍了一把,回头看去,只见陆知沨举着几根刚串好的鱼,正准备去烤,对她道:“还不来烤串,吃的这么胖,还好意思坐下。”
这贱兮兮的语气,还是那熟悉的陆知沨。
但现在,唐岄一点也不生气,即使在梦里,她也好希望,陆知沨能再这样招惹招惹自己。
唐岄站起身来,跟着他来到火堆旁,他烤串,她撒料,两个人分工合作,忙得不亦乐乎。
真好,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笑容;真好,他还在自己身边,他们也都还在。
烤好烤串,二人回到桌上,唐岄紧挨着陆伯娘和母亲坐,坐在二人中间,陆伯娘时不时的给她夹夹菜,母亲时不时的给她递烤串。
这样的温暖,唐岄期盼已久,终于,在此刻,都实现了。
正在吃着,对面的陆知沨,却忽然将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活鱼,扔到了她的面前,活脱的跳着,唐岄被他吓了一跳,看来这次,不打他是不行了。
唐岄随即离席追上去打他,可这草地实在是太大了,他一撒丫子跑远了,所过之处,皆掀起一片白色的涟漪,蒲公英漫天飞舞着。
他嬉笑着,她追逐着。
他时不时的停下来等等她,唐岄跑得再远也能听到家长们的叮咛和斥责:“慢些跑,慢些跑,别摔着了。”
“陆知沨,你就知道欺负岄儿,吃饭不好好吃,我看你是又想挨打了!”
唐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微笑,这个梦真美好,好希望可以一直做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忽然,耳畔响起一声凌冽的惨叫声,唐岄清楚的看到,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就出现了一条裂痕,并且越来越宽,越来越宽
那条裂痕就像是从天边蔓延而来的,望不见源头,又像一条巨大的蟒蛇,一口一口的,吞噬到了这里。
已经坠下去的陆知沨艰难的攀住边缘,大声求救:“救我!岄儿救我!”
唐岄想也不想,赶忙蹲下身,一把拽住他,身后惨叫声此起彼伏,唐岄半蹲着身子,回过头去看,方才吃饭的地方,也已经塌陷,陆伯伯、陆伯娘还有母亲纷纷坠入了深渊。
她的视线,与唐朗宁的视线交汇,因为只有他,冷冷的立在那一片深渊之上、因为只有他,脚下的草地是完好的。
她来不及多想,回头看向陆知沨,不知怎的,他已经脱离了她的手,坠了下去,她疑惑万分,自己分明一直抓着他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知沨的声音遥遥的传来:“唐岄!我恨你!”凄冽的怒吼声,回荡在深崖之间。
她惊恐万分,扒在边缘处往下望,却已经没有了陆知沨身影,她恐慌极了,声嘶力竭的喊着他的名字:“陆知沨!”
却再也没有了回答。
她站起身来,与远处唯一的幸存者唐朗宁对望。
唐朗宁的眸子里寒冷如冰,没有一丝起伏,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定自若的负手,立在那一片仅容一人的草地之上,周围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唐岄双眼满是不可思议,望着唐朗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想问什么,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剩不可思议。
她的脚下,也是一片仅容她一人的草地,再往前只一小步,便会坠进深渊,她恐惧到了极点。
父女二人就这样对视相望,中间隔着的,是千沟万壑、万丈深渊。
须臾间,唐岄清晰的看到,父亲的嘴角,有一丝诡异的微笑渐渐牵起来,那抹微笑,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的向她压来。
待那串骇人而又狡黠的笑声响起时,一声惊呼,唐岄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发了汗,连内衬都浸透了,汗津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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