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章又一次被贬官为民了,可是朱友贞却感到自己的心情变得越发的沉重了!对于朱友贞而言,这一次惩治王彦章绝对不是他的真心之举,实在是因为他必须要找一只替罪羊来替自己承担导致了这场败局的后果。因此,朱友贞虽然明知身为主将的王彦章确实冤枉,却也只能让其含冤受屈的必然的成为了这只替罪羊。也正因如此,才让朱友贞感到格外的对不起王彦章,以至于心情也变得越发的沉重了。
现在,德胜口一战梁军全军覆没的事情虽然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是整个梁国朝廷上下依旧被笼罩在一片悲观惊恐的气氛之中。替罪羊是有了,这个沉重的罪名也让原本有功无过的王彦章背上了,然而李存勖的唐军已经对开封形成了巨大危险,整个梁国已经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残酷现实却依旧摆在朱友贞的面前,压得他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经过与文武百官的反复商议,朱友贞毅然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绝地反击!于是准备紧急制定反攻唐国的战略方针。可是现在的梁国,王彦章、戴思远等耆老名将已经被贬的贬,囚的囚,再也没有一个能够拿得出手的大将了,又能指望谁来制定这个绝地反攻的战略呢?无奈之下,朱友贞只能把接替王彦章成为北面招讨使的段凝找来,共同制定对策。
经过数日商讨后,朱友贞最终决定集结起梁国全部兵力,兵分四路。第一路由段凝率领梁国主力强攻澶州,第二路由董璋率军急攻太原,第三路由霍彦威绕道至唐军背后进攻镇州,最后一路的进攻目标依旧是郓州。决定下这一作战方针后,朱友贞又着实担心梁军倾巢而出,开封的守备再也无兵可用。对此,段凝献计,等到前三路大军全部出发之后,立即掘开滑州南面的黄河大堤,以黄河天险来阻止唐军进攻开封。
等到前三路大军领命出征后,朱友贞却又一次陷入了苦恼之中。进攻郓州这一路又该任命谁为统帅呢?现在的梁国已经无将可用了,更何况郓州乃是李存勖亲自率领重军驻守,更有唐国的常胜将军李嗣源这样的大将在旁协助。可以说这四路大军之中郓州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若非一员能征善战的猛将亲自坐镇的话,夺回郓州云云不过只是一个空想而已,无非又是一个全军覆没的局面!
看着一筹莫展的朱友贞,宰相敬翔长叹一声道:“唉!想必陛下的心里现在应该也十分清楚,谁才是郓州这一路的最佳统帅吧?”
朱友贞一言不发的紧咬着下唇,良久之后终于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王彦章!”
没错,眼下这种困局,除了王彦章之外,还有谁能够胜任这个艰巨的任务呢?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了!尽管朱友贞也早就想到了王彦章,但是他的心里却有无法明说的苦衷。因为自己听信谗言,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这个梁国柱石之臣的心,现在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再次去恳求王彦章为国效力呢?
想到这里,朱友贞长叹一声道:“虽然朕也知道这一战王彦章是唯一能够胜任的人选,但是……朕实在是有愧于王彦章啊!朕着实是没有这个颜面再去请求王彦章出山为国效力了啊!”
敬翔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当此时节,国家面临着生死存亡之际,是陛下的颜面重要呢?还是梁国的未来重要呢?更何况以臣对王彦章的了解,王彦章向以大局为重,胸怀坦荡,满腔的爱国热忱在朝中根本无人能比。尤其是眼下,国家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他更是绝对不会计较个人恩怨的!臣敢保证,只要陛下有召,王彦章一定会义无反顾的重回朝中的!”
朱友贞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大局为重?你说的确实没错,当此时节朕确实不能再一味地考虑自己的颜面了!既然如此,索性还是由朕亲自出面去见一见王彦章吧!”
敬翔诧异的问道:“传旨之事,只需老臣跑个腿便是,陛下又何必御驾亲临呢?”
朱友贞摇了摇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朕也知道只需一道圣旨就可以把王彦章召回,可是就算是人可以召回,那么心呢?虽然朕也明白王彦章绝对不会对朕、对梁国怀有二心,可是他胸膛里的那颗忠君爱国之心早已被朕一而再再而三的伤的体无完肤了。朕必须要亲自出面,亲手抚平王彦章心中的创伤才行。不然的话,朕实在是问心有愧啊!”
尽管敬翔对朱友贞再次罢免王彦章一事心中颇为不忿,但是看到朱友贞现在竟然如此愧疚,一时间心中的不满与愤懑顿时荡然无存。不无感慨地说道:“既然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就由老臣陪陛下一道去吧。”
朱友贞点了点头道:“即使你不说,朕也会让你一起去的。不仅是你,还要把真宁公主带上。没有你们陪在身边,朕着实是没脸去见王彦章啊。”说到这,朱友贞大声说道:“来人!速请真宁公主!”
不一刻,朱珠应召而来。看到朱珠阴沉着一张粉脸,噘着嘴不说话。朱友贞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还在为四哥又一次罢免了你师父这件事耿耿于怀吗?”
朱珠也不答话,只是哼了一声,便别过脸去不做任何理会。
朱友贞苦笑一声道:“傻丫头,你就别跟四哥在这儿置气了。四哥已经知道错了,现在已经决定正式赦免王彦章,令其官复原职,重新为咱们梁国效力了。”
(ex){}&/ 听完王彦章的分析,朱友贞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兵分四路导致开封防守空虚一事朕也想到了,所以朕已经下令掘开滑州黄河南岸大堤,以黄河天险阻挡李存勖进攻开封了!”
“啊?!”听到朱友贞竟然下令掘开了滑州黄河南岸的大堤后,王彦章顿时愣在了当地。良久之后,王彦章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掘开大堤的主意想必也是段凝想出来的吧?”
朱友贞点了点头道:“正是!”
王彦章长叹一声道:“陛下你……糊涂啊!掘开黄河大堤,能不能阻挡住李存勖尚在两可之间。但是最为要命的是,陛下此举把咱们梁军的主力也阻隔在了黄河以北!现在别说是调回那三路大军了,如果开封真的陷入了危险之中,那三路大军就算是想要回救开封也只能望河兴叹了!”
听完王彦章的话后,朱友贞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可是现在黄河大堤已经被掘开了,想要挽回真的已经是覆水难收了!想到这里,朱友贞结结巴巴的说道:“那如此说来,咱们……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吗?”
王彦章沉思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事已至此,咱们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罪臣不才,恳请陛下给臣两万兵马,臣愿亲率第四路大军奔赴郓州,誓死挡住李存勖的攻势,为另外三路大军争取时间。如果另外三路大军能够分别攻破太原、澶州和镇州的话,那么开封之困就可以迎刃而解!”
说到这,王彦章突然发现朱友贞一脸无奈之色,于是迟疑的问道:“陛下莫非……?”
面色苍白的朱友贞点了点头,无力的说道:“其实朕也知道郓州的重要性,可是想到进攻澶州的段凝在攻下澶州后,还要趁势大举进攻李存勖的伪都望州,所以无奈之下把我只能把全国主力尽数让段凝带走了。现在……朕的手中所能调动的……只剩下了五百名新经招募的骑兵了!”
“五……百人?!”听到这个数字,王彦章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据王彦章所知,在自己退出德胜口的时候,李存勖的手中已经聚集了八万唐军。而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动,李存勖手中现在至少也有十万大军了!面对着唐军如此强大的兵力部署,区区五百人真的就如同是杯水车薪,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可是不管王彦章怎样的着急、恼怒,现在无情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想到这里,王彦章一咬牙说道:“事已至此,臣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五百就五百吧!但是臣有言在先,待臣带着这五百人出征之后,陛下无论如何也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尽一切办法再给臣凑齐一万人才行!对手可是手中拥有十万大军的李存勖和李嗣源,而且还是平原作战,一万人已经是臣最大的让步了。低于这个数,莫说是臣王彦章,就算是当年的战神李存孝在世,也决计无法抵挡唐军的十万虎狼之师!”
说罢,王彦章抬起头来,盯着天边渐渐压过来的乌云,悠悠的说道:“黑云压城城欲摧,……要变天了!”
……
尽管王彦章明知此次的任务无比艰巨,但是为了梁国,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在官复原职的当天,便急忙点齐了朱友贞这个堂堂的一国之君仅能拿出来的最后五百名新招募的骑兵,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前往郓州的征途!
临行之时,朱珠依依不舍的把王彦章一路送到了开封城外。看着泪眼婆娑的朱珠,王彦章轻叹一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赶紧回去吧。”
朱珠依依不舍的说道:“师父,此行凶险无比,师父一定要小心为上。说句不该说的,实在是打不过的话,师父也别管什么忠君爱国之心了,只管回来便是!”
王彦章苦笑着说道:“师父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说到这,王彦章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轻抚着朱珠的秀发,语重心长的说道:“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这一战我也心知是九死一生了。我死以后,咱们梁国的灭亡也是在劫难逃!到那个时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听师父一句劝,回去以后立刻收拾收拾去江南吴国避祸去吧!师父已经没有了女儿,你现在是师父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了。若是你再出了什么意外,师父就算是死了也难以瞑目啊!”
说罢,王彦章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朱珠的肩膀。随后翻身上马,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前往郓州的征程。
凝望着王彦章渐渐远去的背影,朱珠喃喃自语道:“走?梁国不仅是我的国,更是我的家,我真的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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