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野火烧衣物
“就像这落日,孤独的沉醉在那片华丽的砖红色的天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或者说能不能醒得过来。更像这落日,渗着久违的温暖,驱散了冰冬的寒意,将同学们的影子拉长,很长,很长,一直长到我深夜的梦中。”我静静的看着我和叶梦熙的影子,我又想起温若丹,不知道她现在的影子,是不是也是和我一样,很长很长。
“四叶草。”叶梦熙忽然特别轻柔的叫我,从来没有人这样轻柔的叫过我的名字,哪怕是叫我的绰号。
“嗯。”
“你看,就像我们两的影子一样长么?”
“……嗯,一样长……”我楞了一下。
“四叶草。”
“嗯?“
“没事。”
“四叶草。”
“怎么?”
“没事。”
“噢。”
“四叶草。”
“嗯?”
“你看,我们的影子。”
“影子?”
“嗯……”
“怎么?”
“你说的呀,很长……”叶梦熙的话音有些微颤,像是害怕一样,凭我的直觉,当时她的心跳一定很快。
“噢。”
我闭着眼睛,想着温若丹现在的影子,想着叶梦熙现在的心跳,我的心跳竟然在瞬间就猛地开始冲刺和加速,瞬间就冲开了我的眼睛。
我看到叶梦熙已经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欲要自镇,她安静下来,就像小兔子一样的安静。
然后她抬头看着我,偶尔眨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刷动,一上一下的,将这片砖红色的天幕,还有雪地,还有我们长长的影子,还有她的心跳,我的心跳,全都刷进我的心中,越刷越深,我的心跳被她越刷越快……
“嗯,很长……”看着在我眼前不断刷动的两片眼睫毛,我的心中情不自禁的就颤抖着刷新出这句话来。
“一直长到深夜的梦中么?”
“嗯,一直长到梦中……”我答应着,就看到叶梦熙笑了,笑得可甜,可甜。
她忽然然伸手拽着我,一起退到一颗雪松后面,轻轻的说:“四叶草,我们被卜清风老师看到了……”
“卜清风老师?我们走吧……”我不敢探头去看我们到底有没有被卜清风老师看到,只是忽觉慌惶,学校禁止恋爱的,我和她的这些举止,如果被老师们看到的话,他们肯定会怀疑,要是被盯上了,那就会被传去办公室里面谈话。
“嗯,你走我就走……”叶梦熙放开我的衣角。
“如果人人都像你样的话,那该多好。”我说。
“像我这样就很好么?”
“嗯,很好,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她就拽住了我,惊喜而又羞柔的说道:“四叶草……你看那里……”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夕阳渐辞,冬缱绻,逢间细细的渗出几丝光亮,整一片亮丽都是那样的清美和纯净,静缀着此间的树雪人楼,妙若一幅仙卷徐展。
她手指指去的方向,正是科技楼的棱锋去处,看起来,那一整栋科技楼的科技含量,似乎都已经被镶嵌进到紫霞仙子所施放的砖红色的天幕中去了,一丝一丝的光亮,都是晕散出来的科技感十足的电波,一圈一圈的电进我的眼中,电进她的眼中。
我看几眼,就觉得那几道丝线一样实质的电波,奔闪炫绽,正赶着为我缝补一片思念的漏洞,一片独自思念的漏洞,仅只思念一副音容。
那片思念的漏洞,就像这天边的红霞朵,先带着我掠过雪地,飞向天空,划破黑沉的寒夜,赶在被流星遗忘的前面,把这些思念全部都归还给下一个破晓的凌晨,完成这一天的循环使命。
同学们都走光了,校园里安安静静的,像这样冬雪布霞的黄昏,总是让人感慨,一瞬间,我只觉得黄昏的朵们,尽都是这样,聚散如缘。
如果,在这人世间,真的有第八号当铺,什么东西都可以寄托典当的话,那我一定会祈求店长,将我们遇到的这些美好,全部打包,我会用我的灵魂来作抵押。提前寄到我们的来生,让我们在我们的来世中,在彼此的笑容中一起凝眸,一起翻阅今生的那些或喜或悲的彼伏不断的情思。
“四叶草,你看那片,像什么?”
“嗯,像棉花糖。”
“不,像蔷薇……”叶梦熙又举起卡布奇诺。
“蔷薇……”
我心头一颤,叹惋的觉得有些本该属于两个人的缘分,已经注定被一个人完整的拥有去了,被办法分给另外一个人。
我有一份,现在里面是温若丹;叶梦熙也有一份,或许里面出现了我;我和叶梦熙的这两份各自完整的缘分挨到一起,会融成一份更加结实,更加环扣的新的缘分么?还是会各自凸挺,彼此都被硌伤?
“四叶草,其实你挺可爱的……”叶梦熙莫名其妙的说。
“可爱?”我的眼睛下巴什么的一并的都掉了下来,这个词能够用来形容男孩子么?再说,我可爱么?想着,我就深深的皱上眉头。
“对呀,又乖。”
“乖?对你们女孩子来说,乖,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听她说这个乖字,我的心里蓦地一惊,似曾听过。
“没有什么概念啊,乖就是乖呗……嘻嘻……”
“不行,男孩子不能这样形容的。”得不到明确的答案,我就只能摇摇头。
“别人不行,你就行。”
“不行……”我又摇摇头。
“行,我说行就行……”叶梦熙将手机放到身后,抬头看着我,她高高扎起来的马尾,在她抬头的瞬间,触到雪松上,松枝摇曳间,希希簌簌的就掉下些许晶莹的雪末,撒洒在她的发稍,眉梢和肩头。
“好吧,行……”我无奈的点点头,给她清去衣发上的雪花,然后跑过去取下雪人脖子上的围巾,抖了几下,再仔细的给她围上,她低着头,笑了,笑得很自然,很快乐,就像洁白的雪花一样的快乐。
“不要动,现在更可爱……”叶梦熙笑着,将手机拿起来,再次与我抓捕相片。
拍罢,她就眨闪着眼睛看着我,她总是喜欢这样看我,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看的,所以我就去看手机屏幕。
忽然我就惊奇的发现,她的卡布奇诺,那200像素的摄像头,竟然能将我和她的肤色还有五官,都拍出那种自然流溢的温润和玉莹来。
我像一个小白书生,她像一个小白书女,配上两套一模样的校服,再缀上一地的白雪,几抹劲翠的雪松,像剑锋一样凌厉的科技楼棱边,还有砖红色的天幕,所有的这些相片,都是那样的剔透,都是那样的隽秀和清洁,似乎是不属凡间的画面。
我能从相片上看到科技楼的那道棱锋,接壤着砖红色的天幕,棱锋闪烁成一道安静的寂然,就这样被那200像素永远的定格。
就像一道剑锋!雄赳赳的,霸劲十足的,比划在天幕上!
剑锋上闪烁着人间的美好!永远的!自信的!挑战着那个盛享着人间赞誉的天堂!
如果这道剑锋,真的能将天幕剖开,在那砖红色的天幕后面,会是什么呢?会是倦了累了的彩霞仙子,休憩在红霞之中,看到我和叶梦熙的合影后,那兀自惊慌和失措的孤独面容么?还是张生与莺莺情眷终属,破凡升天后遗下的西厢典楷的祝福?
叶梦熙的笑容甜甜的,定格在这些相片上,定格在我的身旁。我从来就不敢想象,我离‘甜’字的另一种表达,会离得这么近,看着手机,我知道我的眼前,会永远的盛开着两朵大大的绚烂,那是两朵十七岁的青春。看着这两朵绚烂的花,这是两朵永远都不会后悔的花。
一瞬间,一种别样的感触在我的心底发芽,这样的感触,不需言语,只需在一段静谧的路上,收集几段上口的音乐,收集几段韵律的诗歌,收集几朵黄花瓣一样的路灯光,收集几片六角星一样的雪芒,收集几抹劲翠的雪松,收集几朵砖红色的霞,收集几片俏动的睫毛,再把它们融成几张静谧的画面,哪怕这样的画面只有200像素!
这些东西,我都会仔细的保存,珍藏。因为,这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的……
我想,当我走在路上,当我的下一个转角遇到的是阴影时,我就会把它们拿出来,静静的看着,直到眼睛模糊得再也看不清那些甜甜的轮廓,然后再把它们酸酸的收起来。等待下一次转角的时候再一次的拿出来,也是要看到眼睛模糊得再也看不清那些甜甜的轮廓。
青春的流年,是一段柔滑似锦的岁月,于不经意间,它就会轻轻的流过我们的嘴角,眉梢,却总是在我们的心底痒痒的盘踞着。
痒痒的是那一段诗歌,盘踞的是那一张老照片,当你默自吟诵和抚摸它们的时候,那段时光就会重新在你的舌尖上跳舞,重新在你的眼前上映,跳出一口甜味,倒映一行涩酸……
叶梦熙要我给她背书包,我就给她背她的书包,背着两个书包,我们快速的溜出了校门。
一起回头得意的瞬间,我就看到门卫正在翘着二郎腿,因为学校禁止抽烟,所以他正偷偷的寂寞的抽着苦涩的香烟,因为香烟不香,所以抽不出他想要的快乐,哪怕那种快乐他仅只是想要一丝。
所以他也没有看到快乐的我们,他只是自顾着一圈一圈的吐弄烟圈,盯着那些烟圈向上盘旋,接着挥手打散,然后烟圈就破碎的缭绕在他的前额,熏染着他的头发,每一个破碎的烟圈里面,都包含着他那长长冗冗的叹息声,远远地向我们追了过来,欲要将我们赶上,再行熏染。
那些烟圈碎散开来,扭曲成了他漫出七窍的那种寂寞,因为叶梦熙拽着我的衣服走得太远了,所以我没有听清他是在叹息他的青春不再,还是在叹息他对现实生活的各种无奈,和顺从……
我们一路买零食吃,叶梦熙一路用雪团扔我,相互扔了几次,她就说她的手冻得不行了,她硬是要将手塞进我的校服口袋中,我也随她高兴,任由她将两只纤手塞在我的校服口袋中。
城门坡,一阵寒风吹拂,寒微刺骨,我颤抖一下,因为她的手塞在我的口袋里,所以我就只能自己用嘴凑合着哈气暖手。她取笑说我笨,我说我确实笨,像僵尸一样笨,一样拙,她就笑,我也笑。
她问我长这么大有没有哭过,我说我有哭过,就是在前段时间的事情。她说她从有记忆之后,从来就没有哭过,都忘了哭是什么样的感觉了。然后我就叫她学青蛇那样抹两滴别人的眼泪在眼睛下面就知道哭是什么感觉了,她说她不干,接着又继续笑我推荐的这个办法太笨,我也笑。
我两就这样走着谈着笑着,一路向前……
直到我目送她推门进家,看着她挥手向我告别,甜甜的笑着说她今晚的梦一定是长长的,一直长到明天早晨我去她家门口等她。
我答应着,就原路返回来,独自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想起今天我没有看到温若丹的笑脸,我竟然也能快乐,快乐到我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很久,一直笑到梦中……
雪天的早晨,雪在路灯下总是格外的炫眼,炫醒了我长长的梦。我爬起身来,坐在床头,想起昨天的那些雪团,我就傻傻的笑,我妈很惊讶的看着我说:“小叶啊,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期末考试很有把握吧?考得理想的话,今年的压岁钱可是会翻倍的哟……”
“妈,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先走了。”梳洗完毕,我一边准备书包,一边就对我妈说。
“早餐都给你做好了……”
“我去外面买吧。”
“今天还这么早呢,在家吃,你总是这样,外面的都是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没事,古代的贤人说,我们要出淤泥而不染……”
“臭小子,别哄你老妈念过的书没你多啊,这句话能这样用么?等一下,把这瓶牛奶带着去。”我妈笑着,伸手过来就想要抓住我。
“能用能用,我不要牛奶,喝了肚子疼……”
我赶紧开门溜逃,身后立刻追来我妈细碎的埋怨声,她正在埋怨着说,她的儿子长大了,敢不听她的话了。
可是那声音没有长眼睛,一下子就撞到电杆上,还未及尖叫,就掉进雪坑里面去了,消失隐匿,再也没能爬上来。
我妈早就知道,我是不能喝牛奶的,喝了我的肚子就会疼,疼的厉害。我妈就是想逮着我回去吃早餐,可是我今天得提前去等叶梦熙。然后还要去问明吕帛候和朱绍一些必要的事情,每一样事都不容我耽搁。
我们咯吱咯吱的踩着雪地,叶梦熙要我继续写诗歌,写那种像踩在雪地上一样有节奏的诗歌,她说她会在广播里面帮我朗诵,还能让我自己挑选配乐。
答应着她,我就和她一路聊天,聊到学校,方才上到四楼,就听到身后有人叫我:“贾四叶,你不是有事要问我们么?”
我回头一看,正是吕帛候和朱绍,他们主动来找我,我当然不能放过机会:“是啊,是啊。”
“那你得先答应我们一件事。”吕帛候说着,就扬了扬眉毛,嬉皮郎当的样子。
“梦熙,你先走吧,我们班上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
“嗯。”叶梦熙回头看了看吕帛候他们嬉皮笑脸的样子,接着就上楼去了。
叶梦熙是文科生,她们班在六楼,我看着她上楼去了,就问吕帛候:“答应你什么事?”
“哎哟,刚才这同学不错哟,嘿嘿……”
“什么错不错的,我们刚才是在讨论广播稿的事情,没你想的那回事。”
“那回事?你知道我在想那回事?嘿嘿……”
“你烦人得很啊,到底要我答应你什么事,说不说?没空和你瞎扯。”
“你帮我们去拿到一样东西,很简单的。你看,当初你要是愿意帮我们出个主意的话,现在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吧?下回懂了吧?得帮人处且帮人方能需求人时有求人!是没错的!哼哼……”吕帛候嘿嘿嘿的笑着说。
“拿东西?简单?简单的话你们怎么不自己去拿?”本来他不说很简单,我还不会心生疑惑,经他强调,我就觉得他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孔子他老人家,早在千年前就说过,放于利而行,多怨!如果你只是一味的想要相求于我们,这样对你固然是有好处,而你却一点都不想回报我们,我们会怨恨你的!“吕帛候又笑着扬了扬眉毛,这表情就像他懂得比我多很多一样的,他也不管他的这段论语用在这里太重太不适合。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要互惠互利。”朱绍笑嘻嘻的算是为我旁白。
“你们到底是要我做什么事?这么扭来扭去的,我哪有要你和你们相互惠利了?说不说就算了。”
“哎呀,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事了?”吕帛候叹着气,逗引着问我。
“想啊,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事?”说完我就走,他们一定是在耍我,明明就不想告诉我,还有意为难。
“你去帮我们拿到康一尘的那个p3,是不是很简单呐?嗯?”吕帛候跟上来,附耳对我说。
“p3?”我异常惊讶,我不知道那个p3有什么用。
“对啊,干不干?”
“你们要他那个做什么?直接向他要不就得了么?非要我去偷偷摸摸的,诚心耍我是吧?”
“那你还问要来我们干嘛?直接去问他或者问那范柳柳不就得了么?”吕帛候反问我。
“额……”我忽然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干不干?你放心,我们借用几分钟就给他还回去,他不会发现的,干不干?”
“那你先告诉我你们从范柳柳那里都知道了些什么?等康一尘出院来上课了,有机会的话我就去给你拿。”想了一下,为了温若丹,我还是想搞清楚有些人是不是披着羊皮的豺狼秃尾巴。
“他今天已经来上课了。”
“来了?上课?今天?他提前出院了?”我更是惊讶,来历不明的范柳柳去医院探伤,康一尘欲要掩饰的举动,加上他提前出院,所有围绕着的这一切,为何都变得这么的不合逻辑?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查清楚。
“是啊,刚才我们在路上遇到他了。”
“我们先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事,等会儿你再帮我们去拿p3,怎样?”朱绍说。
“好,如果你们被他发现,可不能赖是我帮你们拿的。”我点点头答应了他们。
“行!再说了,我们就只用两分钟,他发现不了。”
“那你们告诉我,他和那个范柳柳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真笨啊,他女朋友啊。”
“女?朋友?那我们学校里的……”我惊讶得没敢说出温若丹的名字。
“除了范柳柳,难道他在我们学校还有一个?啧啧,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我们还真不知道呐,我们学校里的是谁?”吕帛候竟然比我还惊讶,歪着头急切的问我。
我忽然想起,自从那天看到康一尘和温若丹一起走出社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康一尘和她有过什么暧昧的举动,直到k那天康一尘才说温若丹是他女朋友。如此隐秘,无怪别人都不知道,或许就像别人都不知道我和叶梦熙的关系有些特别一样。
“这是听那范柳柳说的,我不知道……”我喏喏的说道。
“扫兴!她说的?那是我们骗她的,没想到连你也被骗了,一语双雕,一雌雕,一雄雕,哈哈哈……”吕帛候好一阵得意的笑,似乎是他就是神仙,一切都不出他所料那般。
“喏,吕布兄,加油啊,咱们伟大的合影,就看你的了。”朱绍朝吕帛候挤了挤眼睛,笑得诡异。
“诸侯兄,早就说你不行嘛,看我的。”
“你们怎么确定范柳柳就是他女朋友?”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在为温若丹忍着对康一尘的羞怒。
“看到他们在一起的啊,手牵手,还……”说着,吕帛候就用两个食指对尖对着弯了几弯,满脸亵笑。
“哎呀,说这些没用,等你帮我们拿到p3你也就知道了。”朱绍也是满脸亵笑。
我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康一尘的那个p3如何能确认范柳柳的身份,最多就是机身上会有些特别的雕刻或者大头贴贴饰什么的。如果真能确认,那吕帛候他们已经知道范柳柳的身份了,还要那个p3干什么用?
丝缕的疑惑,乱麻一样,将这堂早自习拖缠得好乱好长。
下课之后,同学们就像往常一样,匆匆的奔出教室去吃早餐,我不敢回头去看康一尘的状况。我只是趴在桌上,眼角悄悄的看着过道,当看到他鞋子和裤子走过我的身旁以后,我才将头抬了起来,不一会儿,教室里就只剩下几个同学了。
校园广播里面,叶梦熙也开始课间的广播,朗诵我的诗歌,听着她甜甜的声音,想着这些让人烦乱的事情,我的心头滋味百番。
杜子鹏太胖,他从来都不吃早餐,我叫他让开,他就奇怪的看着我的举止,没有说话。
我迟疑的走到康一尘的位置,在心中不停在兜转和犹豫。终于,还是伸手进到他的书包,在夹层里摸到了他的p3,颤抖着手拿出来。
伸手进到康一尘书包的那一瞬间,我清楚的觉得,千万双眼睛在看着我,我是一个小偷!可耻的小偷!
我的内心里面瞬间就燃起了无数团战火,无数柄无形的刀枪在我的心中挥舞错落,一瞬间,到处都是鲜血迸溅,在我的心底交织成了另一片与世隔绝的血腥宇宙,我抬起头来,瞧着我疮痍的心灵天窗,站在我的心底,茫然的哭泣:“温若丹,为了你,我做了一个小偷,偷了康一尘的东西。我是该死的小偷,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喜欢你不是我的错,请你不要讨厌我!”
我拔下他的耳机,他的p3上面没有雕刻,也没有任何的大头贴贴饰,然后我快速的走到前排的门边,交给吕帛候:“你自己给他还回去。”
或许是期末考的压力太大,同学们整天都显得是睡眠不足,倘若课间稍有机会,那一定是补觉。除了杜子鹏,吕帛候和朱绍,还有我,其余的几个同学都是趴在课桌上正在补瞌睡,包括温若丹。他们不知道,我刚才是个小偷,如果他们知道,那我永远的都会是一个小偷。
回到座位上,我隔着玻璃窗眺望远方,无论是玻璃上凝出的水珠子,还是绵延去远的白雪,还是科技楼炫闪的那道刚劲的棱锋,还是那片常绿的香樟树林,一切,都在笑我,嗤我是个小偷。
自以为强壮而脱下了绿叶青装来炫耀肌肉的老洋槐!更是不知己丑!伥着那般虚伪的嘴脸!笑颤了它枯瘦朝天的黑枝桠!笑抽了它凹凸粗麻的褐糙脸!笑着!咳嗽着!抖落几枝飞洒纷扬的白雪碎末!还自以为是天女散了一片大雪花!啊!呸!!
全校,喜欢我的只有叶梦熙;我喜欢的只有温若丹;无论如何他都会原谅我的就只有杜子鹏;如此简单的基调,却被教室里的暖气片滋滋滋的烘烤着,在空气中浮起一丝凄楚,暖哄哄的凄楚。
我抹了抹眼角,为我的所有行为都感到可耻,杜子鹏拽我一下:“四,四叶草,你怎,怎么了?”
“不要管我!”
“有,有什么心结,解,解不开的话,就,就给学校的心理医生,打,打个电话吧,号,号码是52057……”杜子鹏看到我抹眼泪,我知道他在关心我。
“我的心理健康得很!要你管!”我听他说我心理不健康,很不是滋味,稍稍逆毛的话,我通通的都不要听!于是我就忍不住大声的斥驳他。
“贾四叶,你给我小声一点,大早上的,睡觉都让人不得安宁!”一个同学抬起头来,拍桌子喝斥,接着又倒下去继续睡觉。
“可,可是……”杜子鹏小声的说。
“没有可是!”我又独自转过头去看那普天同素的窗外,恨不得看到那些不知何为美丑的枯枝老洋槐们,全都笑抽筋骨,背过气去,四脚朝天的一并都翻死在地上,如果这样,那你们就笑吧!继续笑吧!大声的笑吧!
“贾四叶,你过来一下,嘿嘿……”吕帛候叫我。
“干嘛?”我以为他要我过去归还康一尘的p3,那我当然不能过去。
“你过来嘛,快点。”他一边挑眉毛,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屈着食指勾我,一边就指向手里的耳机,所有的这些举动,都不得不让我蠢蠢而好奇。
我好奇,走了过去,吕帛候就把手里的耳机硬硬的塞进我的耳朵,我听到一段对话:
“妞妞,来来来,一觉睡到天地暗,鸳鸯启眼桃花开……”
“小流氓,就你会胡说。”
“不会说怎么能配得上我的妞妞呢,喏,穿上这件警服,咱们玩警察拘流氓吧。”
“不玩,上次穿过这件衣服,硬硬的很硌人呢,傲娇大警察永远都抓不住像你这样的市井小流氓!”
“哈哈,那穿这件,我好不容易弄来的护士装。”
“也不行,太丑啦,没情调。”
“那就这件咯……”
……
接着就是一些嬉淫古怪的话语,还没听完,我就想到以前康一尘经常独自在课间挂着他的耳机,想起墨锋论剑那天路灯下的那个同学。
瞬间,我整个脑袋就嗡的一声,异热突起,面赤耳红,浑身被激逗的血液,翻滚着,沸腾着,就像即将引爆的□□。
“任由你选,还有好多段哟,听说还有照片,可惜啊,看不到,不然的话,绝对精彩……”吕帛候嬉笑着,硬硬把康一尘的p3塞入我的怀中。
我看着显示屏,一条一条的全部都是rerxx-xx-xx,我听得出来这是一段康一尘和那个范柳柳的对话录音,我把耳机摘下来,递回去给吕帛候:“你们两个,真不要脸!”
我正站在吕帛候的座位前,一句话还没说完,教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迎面袭来一阵冷气,是康一尘!!
他第一个吃早餐回来了,他可能是听到了我对吕帛候骂粗的话,他不明其意,立刻就向问我道:“你骂谁呢?”
我惊了一吓赶紧松开手,吕帛候和朱绍也是猛然大惊,他们却没有再接我递过去的p3!p3‘啪嗒’的一声脆响,直接就掉到地上去了,他两赶紧低头坐回各自的位置上,教室里面暖暖的空气,却在这一瞬间就被这种气氛冰凝。
康一尘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p3,又看我们三个几眼,整个俊脸立刻就阴暗下来,他快步冲回后排的位置,在书包里一阵翻弄。
“惨了,没来得及格式化。”吕帛候回头对朱绍说。
“是啊,惨了,怎么办?”
“还好,她还有一张相片在我们手上,不怕她不服。”
“贾……”朱绍没敢继续说,因为康一尘已经冲了上前来,走道两边的课桌全都被他撞乱,他捡起地上的p3。
一句话不说,‘啪’的一拳,揍在我的脸上,我没有还手。接着,他只用一只左手就把我扭到地上,压住我,揍了我好几拳,一边揍一边说:“老子叫你乱翻老子的东西!”
我觉得他是想要我的命,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右脸瞬间就鼓了起来,我觉得现在我的脸一定比杜子鹏的脸还要圆,还要红。
想到入冬之前忽然下起暴雨的那天,吕帛候和朱绍发生矛盾,为什么我去劝说没用,而康一尘胡乱的吼一声,就能将他们震镇威慑!原来是他两个心有贪图,而我自己这是自作自受!
可是康一尘,我也不能原谅你,你这狗东西,你不配是一中的学生,你不配是我的同学,你更不配和温若丹作朋友!
他打够了,我愤怒了,我在右拳中蓄满力量和愤怒,冲手一拳,狠狠的向上砸去!
可是康一尘却刚好被同学们拉开,我没有打中他,连他的校服边都没有擦到!
我的心里好委屈,可是一切证据,都摆在大家眼前,在同学们看来,这全是我一个人的理亏,所以他们都在说我,说我不该私自拿别人的东西。
他们一边拽住康一尘,一边就劝他:“既然夺下笔中剑圣,那你就应大度一些嘛,堂堂校草跟他一棵假草,还有什么事是不可原谅的呢?算了吧,算了吧。”
“贾四叶你也是,有事就好好商量嘛,大家都是同学,能帮忙的话,大家一定会来帮你的忙。”
听着同学们这种不好不坏的话语,我只能将已经蓄满力量和愤怒的拳头,狠狠的发泄到课桌上,咔擦脆响,课桌被我砸缺一角,男同学们都惊呆了,赶紧的跳到一旁:“哇草!这么牛逼……”
可是我没有觉得我牛逼,我只觉得我的五个指关节全都碎成了一堆骨渣,右手传来噬心的疼痛,痛到我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
想到那天康一尘和温若丹一从我眼前走过,想到k中发生的事件,想到医院中发生的事件,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件。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犯症癫狂了,就像一个发飙的土鳖流氓,翻课桌,摔椅子,撕书……
这样的举止,真的很粗暴!像我这种恶意粗暴的行为,在一中建校八十多年来,史无前例!
没有一个同学敢上前来拦我,木兰诗和温若丹都惊悚着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杜子鹏却‘噌’的一下跳过来,双手把将我抱住:“四叶草,你不要再摔了,不要再摔了,心情不好的话你就打我吧……”
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我哭了,像个小孩,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如同泛滥的河水,淌过我肿起来的脸面,就着这凹凸的河床,滚开一大片面积。黄河水那般,越铺越宽越浑浊,越流越洗越不清……
窗外,全是隔壁班好奇的人头,嘤嘤嗡嗡的密麻黑丑,就像是绿大头的苍蝇闻到一坨腥腐烂肉那般,所有的人头都是同声惊到:“哎呀,杜胖子今天怎么不口吃了?”
“老子口吃不口吃要你们来管!四,四叶草,我背你去医院,你的手指头已经断了……呜呜……”一直口吃的杜子鹏,忽然流利的说出话来,说着,他就要来背我,我挣开他,慢慢的走着,去到医务室。
“人类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深呐,神奇,哎呀,神奇……”他们一边说,一边让开路,我一边流泪,杜子鹏一边着急。
老师们立刻就打电话到我家。
校医务室里面,我一言不发,任凭他们数落或者安慰。半个多钟后,我爸妈都来了,我爸听过同学们的大致陈述后,他就当着所有师生的面,掴了我一大巴掌。
我看到我爸的眼皮和腮帮子都在跳颤,这种表情,令我对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感。
“读不了书就给老子滚回家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爸喜欢看书,他从来都只是引经据典,用语言来教育我,但是他今天动手打我,很用力的打我!配上那几个简单粗暴的音节,让我的身心都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疼痛。
我原本是半脸红肿,现在时整个脸都红肿。我妈妈流着眼泪,阻劝我爸,不让他继续打我,我的右手还在不停的在颤抖和滴血,我不知道我的右手会不会从此废掉。
当当当当!下课了,可是这渐次变低的铃声,再也没有让我想到日本动漫中的场景,也没有让我想到akb4八组合,更是没有想起前田敦子,因为我看到了叶梦熙满面惊惶的挤进医务室来了,她看着我,表情僵惊。
她就这样站着呆了一小会儿,她方才有些失态的说:“四叶草,到底怎么了?谁打你了?谁打你了?”
“我不要你看到我这模样,我自己打的,你快回去上课吧。”我哽咽着说。
“同学们都去上课吧,赶紧散了,都散了……”老师们如梦方醒,这种伤颓的场景,怎么能让花季的同学们来围观和取经呢?所以老师们赶紧遣散前来围观的同学。
我看到叶梦熙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头看我,从她回头的眼神中,我清楚的看到她一路都在抹着眼睛,我感觉到这份别样的关切,溅在雪地上,那厚厚的雪地,就大点大点的凹了下去,却连一小点一小点的声息也没有。
只是那些凹陷的投影,全都凸进了我的眼中,然后从我不忍闭闪的眼中,拥挤着潸漫而,让我更加的觉得喉哽和疼痛,因为我看到叶梦熙落泪了,她给我说过她从来都没有哭过的。
“咦?你还有脸面给老子挤狗尿水?”说着,我爸又要打我,我妈拽住他:“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要打?”
“老子以前管教不严,现在该打就要打!”他虽然这样说,可是被我妈拽住的那只手掌,却是再也没有落下来。
“家教不严,实在是给学校添了麻烦了,学校的损失我们家会理赔,容我先带他去医院吧。到时候该怎样处罚就怎样处罚,一样都不能给他免去!”
听到我爸用这种语气向老师们恳请同意,我就想起他原本刚硬的性格,他从来就没有用过这种低下的语气和别人说过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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