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骨案(5)
“阿雅小姐!”我也感到很生气,忍不住对阿雅小姐大吼一声,她先是吓得睁大眼睛,然后噘嘴瞪着我生气,我知道她没有恶意,但她的话实在太没同理心了。
“唔,我也觉得应该先报警,还有最好别乱动,呃,清美小姐屋里的东西。”
在这个情况下,还是应该先报警处理。我正要说出水岛小姐四个字,忽然想到好美小姐也姓水岛,这才第一次叫了水岛小姐的名字。
清丽。
打从初次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觉得名符其实,此时要我喊出这么美的名字,反而悲从中来。
“什么意思?”
“唔,目前看起来,屋里应该是被人砸了,可能发生了某种刑案。”
“你是说,我姐被人杀了?”
“有这个可能性。”
“怎么会!为什么要杀我姐!”
好美小姐当然不认为姐姐会涉及犯罪,而我也一样;但实际上,并不是只有坏人才会涉及犯罪,无论是多么安分守己的人,都可能突然被陌生人夺去生命,当下的每分每秒,都可能正在发生如此悲惨的事实,我们只是不想去看,不愿意相信死亡总是近在身边。
“医师。”
门口传来妈妈与某人交谈的声音,我还在想是谁,好美小姐就讶异起身。
“好美?究竟怎么回事?”
有个男人身穿衬衫,披着与好美小姐一样的大衣,看见凌乱的屋况满脸错愕,边说边乒乒乓乓地走进屋内。
“医师!姐姐她……”
男人才来到客厅中央,好美小姐就跑到他面前,伏在他胸口放声大哭,哭声之凄厉,仿佛要将胸中隐忍的情绪一吐为快,悲伤极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
“啊,他说他是水岛小姐的未婚夫。”妈妈在门口说。
她抵死不肯进屋,光看见声泪俱下的好美小姐,便对屋内的状况一清二楚,脸色想当凝重。除了同情好美小姐,她应该也在想这间房成了凶宅,往后很难出租。男人有点困惑,但还是温柔地抚着她的背,并对我们点头致意:
“敝姓桥口,是附近眼科诊所的医师,也是清美的未婚夫。”
“你好。”
姓桥口的青年看来比清美小姐稍大个几岁,外型干净清爽,白袍底下却打着异常显眼的粉红领带,乍看跟清美小姐的风格不太搭,我不太会形容。假使清美小姐跟这个人结婚,我应该会很失望吧。在我个人的想像中,认为清美小姐的未婚夫应该是更木讷寡言的人。
未婚夫桥口先生的人品如何,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讨厌如此伤心的重逢,毕竟我自己都心痛欲裂了,却还要看着她的亲友伤心难过,实在太痛苦了。
“清美呢?”
“在那里……”我低头指着卧室。
“不会吧,清美!”
桥口先生与好美小姐双双进入卧室,我低着头,与两人擦身而过,赶往门口。
“怎么会这样引清美!清美!”
“姐!”
身后传来两人悲恸的喊叫,我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呜……”
我试着把眼泪吞下肚,却突然反胃想吐,连忙捂嘴,弯下身子拼命克制哭声与胃酸。阿雅小姐看着我和另外两人,觉得无聊至极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觉得她连心脏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骨头。
“阿雅小姐。”
我正要对她抱怨,她立刻举手作势要我闭嘴。
“电话。”
接着她手心朝上,催我交出智慧型手机。
“咦?”
“赶快报警,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也、也对。”
她说得没错,屋里的两人正在伤心难过,妈妈又只会在门口踱步,只剩我们还能做事,得赶紧动起来才行,正当我打算打电话报警,阿雅小姐突然伸出细白的手指,抢走了我的智慧型手机。
“呃,怎么了?”
她熟练地滑起手机,没两下就对着手机说:“是我,小弟她妈妈是公寓包租婆,其中一间房子发现了房客的遗体,不知道有没有犯罪嫌疑,应该死亡不到一天,我懒得办手续,交给你了。地址是……”
阿雅小姐瞥了矮桌上凌乱的信件一眼,流利地念出这间公寓的地址,从她的口气听来,接电话的人应该是在原哥吧。
在原哥是阿雅小姐的未婚夫,在警方公安部工作,相貌堂堂,头脑聪明,允文允武;奇怪的是,他在阿雅小姐面前却唯唯诺诺。在原哥的年纪比阿雅小姐大一些,两人从小就玩在一起,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通知完毕,他们应该会马上派人过来。”
她把智慧型手机扔给我,伸手拿起矮桌上凌乱的信件,以及被翻开、东西掉出来的包包。
“阿雅小姐!不能碰啦!”
“为什么?”
“这里有犯罪嫌疑。”
她不管我慌忙制止,继续翻找清美小姐包包里的东西。
“哪有啊?门上不是挂着防盗链吗?”
“是这样没错……”
阿雅小姐有个奇怪的习惯:拿出包包里所有东西之后,都会井然有序地排好,手机、挂着钥匙的钥匙圈、零钱包、零钱包、零钱包——三个大小款式都不同的零钱包,还有面纸、手巾和原子笔。
“嗯。”
包包里似乎还留着皮夹,她随手扳开,发现里面还有钱,然后又关上,摆回桌上。
“应该不是遭小偷?”
“大概吧,我到处查过一遍,每间房间的每扇窗都锁得好好的。”
信用卡之类的物品都还在,表示这案子并不是以谋财为目的,让我打从心底毛骨悚然起来——是仇杀,还是奸杀?凌乱的屋况分明是她抵抗的痕迹,还有那裸露的胸部。
“呜呕。”
一想到她被凌虐杀害的当下是如何凄惨,我终于忍不住扑倒在地,抓起附近翻倒的垃圾桶大吐特吐,没消化完的饭团火辣辣地从喉咙里涌出来。
阿雅小姐不发一语,从我的书包里找出没喝完的瓶装茶,递到我面前;我接过茶,漱漱口又喝了两口,喉咙还有点刺痛,但至少不再反胃了。我把瓶装茶放在脚边,双手紧紧环抱身体,力道强得连我都怕扯下自己大衣的袖子。
“这到底是谁干的……”
“什么意思?”阿雅小姐讶异地眨了眨眼,她这样的态度才令我讶异。
“为什么这么问?”
“我刚刚不是说了,所有窗户都锁得好好的,这里可是密室耶。”
“咦?”我胸口一阵抽痛。
“卧室、洗手间、客厅,所有窗户都上锁了,大门也是从内侧上锁,你难道想说,这里发生了密室杀人案吗?”
“密室?”
我愣得说不出话,阿雅小姐仔细地将清美小姐的遗物收回包包里,最后才放回一串钥匙。
对啊,这里是密室,大门从里面上锁了,客厅的窗户也都锁着,其他房间的窗户应该也是像阿雅小姐说的一样。
“怎么会……”
宛如推理小说般的情境令我失了魂,此时听见远方传来警笛声。
“动作果然很快。”
“记得在原哥是公安部的人?公安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吧?”
“直江的爸爸在局里德高望重,所以应该算是靠关系吧。不过他也说了,公安的升迁之路比警务部和警备部还难,谁教那个单位的人都很阴险。”
阿雅小姐起身,递给我一条手帕,走向门口,我这才发现自己不仅流了眼泪,还滴了几滴鼻水,真丢脸!连忙把手帕往脸上一抹,便闻到衣物柔软精的香甜气味,以及阿雅小姐家里那股沉稳的香气。
“走吧,我不想跟警察扯上关系,省得麻烦。”
“也是,胡乱走动反而会妨碍在原哥办事。”
阿雅小姐穿了鞋就要离开,她的手帕多少让我冷静下来,我连忙照她说的往门口走,在出门之前又回头看了清美小姐倒毙的卧室一眼,凌乱的客厅与半掩的房门遮住了她的形影,不知为何让我松了口气。
“等等!”
妈妈喊住我们,但我只说了一声:“再来交给你了。”就快步走下楼梯,追上阿雅小姐。该做的都做了,后续交给妈妈处理应该不会遭报应吧。
“总之,别因为人家是你未婚夫,就这样任意使唤。”
“是父母说的媒,又不是我自愿的,他老是做一些阴森的工作,拿来使唤刚刚好啊。”
“你说什么?他任职的外事第三课,可是要对抗国际恐怖分子的耶!”
“你对这方面还真熟啊。”
“之前上维基查过。”
“嗯,他跟他爸一样,专门抓极左派分子。”
下了楼梯、来到公寓前的马路后,我以为不聊清美小姐的话题,可以让我忘记刚才的经过,但还是没办法。
“那接着要去哪里?”
“待在这里会被问东问西,很麻烦。”
“也是,那要不要去我家喝杯茶?”
“不用了,天气很冶,去咖啡厅坐坐吧。”阿雅小姐指着公寓前面的咖啡厅说。
原来如此,从这里可以看见现场情况,她嘴上不在意,心里还是很关心这件案子。我们就这样躲着警车的警示灯,快步冲进咖啡厅。
公寓附近这家咖啡厅,完全就是退休老人用自家房子改建而成,装潢就跟一般住宅的外表一样简陋,虽然算不上廉价脏乱,却不觉得是进了咖啡厅,比较像是到朋友家的客厅里做客。
门上铃铛轻声响起,我微微地吓了一跳,嘀咕道:“嗯,虽然很简陋,不过就像回到家一样放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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