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可以感受到这样的对话潜藏了一股莫名的紧张，就象是愈往高处上升，愈有种象是贫血带来的体力耗弱感。如果会失去手上最后一张王牌，那倒不如还是选择全身而退比较好，这样的经验让阿萌有时感到沉重。
“再怎么说，如果能见到阿翔博士真的太好了！”阿雅停了一下，继续说：“你大概无法了解我对于能见到博士的心情吧。”
“嗯，我实在很想见到老师兴奋的样子。”阿萌看着阿雅，微笑点头。“王博士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阿萌受到同班同学片山和树的邀请，参加王家的圣诞节派对。当她将这件事情告诉阿雅时，阿雅露出少有的惊讶表情。曾经赫赫有名的阿翔博士已经沉寂许多年。
“我是王博士解析数学概论时代的人呢！”阿雅这么跟阿萌说。
阿萌当然也知道这本书，可是阿萌不知道，片山和树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王博士的外孙，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也认识博士，所以当她受邀参加派对时，也是吓了一跳。
片山和树的祖父，阿翔博士，曾是一位伟大的数学家。或许现在也是一样伟大，阿雅是这么赞美他的。不仅在数学领域，王博士的著作颇丰，而阿雅几乎全部读过。王博士跟阿恭博士似乎交情匪浅，阿萌完全没听父亲提起这件事，阿雅倒是清楚的很。阿雅常听阿萌博士告诉他王博士是个奇怪却有趣的人物。
“高中的时候还在电视上看过王博士，印象很深刻。”阿雅开心地说着：“长的像神仙一样，口中说的却是新奇的想法，该怎么形容呢？总觉得他已经超越常人，拥有不可思议的敏锐度。对、对！就是敏锐的思考。”
“我觉得老师已经很出色了！”阿萌插了一句话。
“不不不。你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学者。”阿雅摇摇头接着说：“我是那种走在路上到处都是的典型平凡人，没有任何特色。”
“这是开玩笑的吗？”
“因为生存方式不同吧。”阿雅没有理会阿萌说的话，兀自继续。“我觉得王博士有种赌上性命的魄力。”
“喔！原来是魄力有所不同。可是有这么大的差异吗？”阿萌问。
“也不能说是差异就是本质上程度的不同罢了。”
“这我就不了解。”
“总而言之，他是一位值得敬仰的学者。”阿雅下了一个肯定的结论，这是罕见的举动。
阿萌对于邀请阿雅一同参加王家的派对，原本也没抱多大信心，只是心想“阿雅应该想看到王博士吧”，便试探性地问了阿雅；想不到阿雅出乎意料地积极。之后她再跟片山和树提了一下，就促成了阿雅的愿望。原本邀请的名单上只有阿恭博士的女儿阿萌，但犀州身为阿萌博士的后继者，也是十分有资格前往的。
“王博士的书你看了没？”阿雅双脚交叉，愉快地说着：“实在是本伟大的著作啊！词藻优美，内容更是感动人心，看的时候总会有许多想法。”
“是那本一万两干元的书吧？”这次阿萌故意用不在乎的口气说：“大一的时候有念过啊，好无聊。”
“很无聊？”
“就觉得很难啊！难懂的书。的确是本文学名作，不就像莎士比亚全集一样。”
“阿萌，你看莎士比亚全集吗？”
“给被爱的人们与不被爱的人们。”阿萌即兴地说了几句台词，“你不觉得这句话很白痴吗？明明要表达的就是每个人的意思。”
“喔！我明白了……”阿雅微笑说：“这是集合论吧。”
“数学方面的书都很怪。什么可以这么推论，但是……、为何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当……的时候……句子都不像平常在用的。”
“那是因为数学本身是讲求缜密的科学。”
“才不是！数学是门老旧的科学。”
“是吗？”阿雅一脸意外的样子，“的确满多人这样觉得，举个例子，如果翻译成一经……即刻……看起来就很老派。数学大概也是这样吧！”
“如果省略可以这么推论，但是……、于是、根据、因此这些用语，其实就是一句普通的话啊。”
“大学老师满常用这些字的啊！我身边的老师也常一边喝茶，一边就于是……起来。这样说话的人多的是吧！阿萌，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你不喜欢数学呀？”
“大学数学真的很无聊嘛！到高中为止的数学明明就很有趣，我从小就很喜欢数学啊！可是现在真的不喜欢了。简单、无趣，像抽签一样盲目。”
“只要是接近实用的话，任何事情都会变得无趣吧。因为是工学院的数学，所以有点无聊也没办法。再过不久，你就会学到怎么发现有趣的一面囉！话说回来，我倒是喜欢抽签的，以这种程度的复杂性，人们就依赖神明的指示过活，这不是满有趣的吗？你该不会是只要看两秒钟就完全掌握诀窍的人吧？”
“咦？老师你很清楚呢。”阿萌有些惊讶地点点头。“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因为这个长处得到不少好处唷！”
“对一般脑筋转得快的人，不过是件普通的事。但是你的能力绝对不仅如此。”
“要不是老师在工学院，我早去就读理学院了。”阿萌瞇起眼睛看着阿雅，想开她玩笑。
“你看你，就是脑筋转得快。”阿雅马上接着说。
阿萌特别喜欢在言语上与阿雅你来我往，之前她常看到阿雅一副狼狈模样，令她颇有成就感，不过最近这种奇袭策略都不太成功。
“老师一定也不觉得抽笺有什么困难吧。”
看到阿雅平淡的反应，阿萌几乎可以确定。
“我也后悔啊。理学院跟工学院一个是理论至上，一个是应用挂帅。”
“可是，理学院毕业的人很难找到工作吧？”
“咦？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老掉牙的话。”犀州看着阿萌，有些惊讶。“该不会是考虑到将来出路的问题吧？”
“为什么这么说？考虑未来要做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也不是不行啦，只是觉得就算你毕业后，也没有必要出去工作啊。”
阿萌家在那离吩地区是数一数二的显赫家族。
“这跟钱没有关系。”阿萌说。
“是吗？”阿雅低着头，“你知道哪句成语是最不堪的吗？”
“好吃懒做吧？”阿萌一下子就回答出来。
“没错。”阿雅微笑地看着阿萌，心情看起来不错。“的确是句讨厌又低下的成语，不过这句话最初的意思是好的唷。”
“啊？是什么？”
“不必辛勤耕作，就有食粮可吃，不是件好事吗？”
“不都一样？”
“不一样。这是集合论，摩根的提出的法则。”阿雅又补了一个困难的全倒。
火车的速度渐渐减慢，大概是快接近津市站了，火车发出喀拉喀啦的声音。阿雅和阿萌穿上外套准备下车。
“距离津市还要多久呢？”阿雅一边取下手提包一边问说。
“火车正要开往青山高原，大约还要一个多小时吧。”
他们找了一个人少的检票口出了站。在经过火车站前的圆环时，阿雅看到一位熟悉的男性身影。
“您是？”阿雅先开了口，对方似乎也觉得阿雅很眼熟，点点头并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对方的年龄明显地比阿雅大了许多。
“我是阿雅。”由于想不起对方是谁，干脆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啊！我想起来了，我们在某次研讨会中见过面。您好，我是建筑综合研究所的汤川。”
两个人曾在首都见过两三次面，好像也交换过名片。阿雅想起来，眼前的汤川是位建筑师。年纪应该超过五十岁，不过看起来仍是不显衰老，还戴了副典雅又时髦的银框眼镜。
“阿雅先生，这位是？”简单地问好之后，汤川注意到阿雅身旁的女性。
“这位是阿萌，我的学生。”阿萌向汤川点头致意。“其实她是……”
“阿恭的千金？”汤川大概知道。
“是的。”阿萌说。
“您知道啊！”阿雅有点惊讶。
“原来阿雅先生也要一起去啊。”就在汤川说话的同时，他们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吵杂的声响。
阿雅回头一看，一位身穿白色大衣的女性与两位年轻人朝他们走过来。其中大声说话的是穿着天蓝色军用外套的年轻人，另一位穿着朴素的年轻人则不知道在抱怨什么。
“喂，王！”汤川跟那几个人挥手。
他们看到阿雅等人就停止了交谈。
“您好，今年也承蒙您诸多照顾了。”汤川对那位女性极为尊重。
“唉呀！你还记得我们啊？”她边说边高声地笑了起来，这不太象是敷衍的笑声。这位女士将棕色的长发盘得很整齐，无论是脸上的妆或是衣服都令人侧目。不过妆画得再浓，仍掩盖不了四十几岁的体态。除此之外，她的眼睛还微微充血，好像来之前喝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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