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朝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就一晃而过，可是带来的风波却并未平息。
王崇德，这个从前只是在士子中薄有名气的“诗仙”，终于落入了朝廷重臣的眼中。
或许大多数人只是看见了姜桓在诗书一道令人惊艳的才华，可是有一些有心人却关注起来，为何皇帝本身会去关心一个小小臣子的事件本身上来。
至少，这位一向在朝低调无比的太师便盯上了姜桓。
章惇，福建人，前朝一榜进士，生逢乱世，可是凭借毒辣眼光早早投身姜昌麾下，成为最早的几位从龙功臣，虽然未封开国公，可是其权力，声望，地位，无一不是当朝硕果仅存的“巨孽”。
“如何？”章太师抿了一口茶。
“查不出”坐在他对面的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乃是堂堂当朝户部尚书成珪，可在这位太师面前依旧大气不敢出。
茶杯放下，章惇眼神微眯。
“查不出，说明有问题。”他眼神凌冽，看向成珪的目光带上几分寒意：“越是这样，越要查！陛下不可能随便将公主终身大事托付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
“是”成珪的脸颊留下几丝汗迹。
十年前，他还是一介书生，兵荒马乱的乱世，没有章惇，他恐怕早已死在路边，化作孤魂野鬼，那时看章惇，高深莫测的印象便刻在了骨子里。
可十年后，他也是一方重臣，当朝权柄最重的户部尚书，谁不笑脸相称一声成大人？
但是在这位成珪面前，他依旧不敢造次，甚至连重话都不敢说。
“罢了，你且先去，老夫这府上待久了，怕会引起有心人怀疑，与你我大事不利。”章惇端茶却不饮，只是轻轻弹了弹茶盖。
成珪知是端茶送客，也不再久待，起身告辞。
出了章府，成珪才发现自己既然出了一辈汗水，当即苦笑一声，章太师韬光养晦数年，虽渐渐淡出朝臣视线，可是这权威，却愈发愈重了。
不过章太师有此地位，也是好事，至少他在和张太虚对立之时，不至于露怯。
须知章太师，也是吴复中那一辈的大人物，如今老一辈渐渐老去，可章太师却依旧如常青树一般活跃在政坛上，即使韬光养晦，可是却暗合冢虎之道。
章惇看成珪离去，眼神里一丝凌厉一闪而逝。
王崇德天机虽混沌不堪，可并非一无所知，至少就连张太虚他也能看出大概，可这王崇德既然丝毫看不出跟脚？这等怪事，简直
不过既然是章逸夫的弟子，那也并非不可亲善，只是若是章逸夫那厮不识好歹，那老夫逼不得已，必须要在天机变化之前除去此人。
正如此想着，
忽闻若有若无九天之外传来一声惊雷，章惇手中茶杯忽然开裂，滚烫茶水从他手上流下，顿时溅落一地。
章惇并未露出痛苦神色，有些阴桀的眼神死死盯着手中茶杯。
神情凝重，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失误。
“是天机变化？不，这是天命有失？！”章惇如同见鬼一般看着手里茶杯。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茶杯，可是却依旧让他匪夷所思。
因为他不可能用手捏碎它。
所以这茶杯，是自己碎的。
可是又没有受到重击，况且还在手上，如何会碎？
是气运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导致形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锋”和“势”！
上一次有这变化，还是太祖击败秦王，一统天下，得了天命正统！
可是这迹象，莫非是有天命之人将要死去？
天命之人啊章惇脸上神情讳莫如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天命，虚无缥缈，历来罕见，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可是既然天命能够为人所得，必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修为通天之人凭借无上修为，自九天之上，那传说中的玄而玄之的地方抢夺而来，要么是得了天地承认，成就天地共主，天命不请而自来加身。
历朝皇帝为何要杀功臣？一是为防功高震主，二是为了天命不落于他人之手。
并非是人主便一定有天命，可是只要有天命在身，不论是否心怀天下，都必然会成为人主，此乃天道规律。
因此只要臣子得了天命，就算再贤，也誓要杀之，否则日后早晚反目成仇。
若是自身根基深厚，无惧天命，还可以行韬光养晦之事一点点将天命收回。
可要是草根皇帝，一无功德，二无武力，天命被臣子牢牢把握，那就是取死之道。何况要是自身功德不够，天命反而落在臣子手中，那就是对皇帝本身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说一个臣子得了天地承认，说你贤德，那要我这个皇帝干嘛？此事一出，必然天生就是死敌。
像大汉一朝，权臣无数，为何仅有霍光可善终？无他，天命在身尔。霍去病封狼居胥，待天子封禅，虽说行人臣之礼，可行的是天子之时，霍去病就是这样取得了天命。可是人臣不可轻得天命，有功无德，终究落到暴死下场。
传至霍光，加上皇帝无在深宫之中养贵气，乃是民间长大的布衣天子，毫无根基可言，登基受天命之时，便已被窃取大半！
汉末天命三分，天机混杂，现有官渡，后有赤壁，两处天命交锋，才有百年分割。
虽此朝没有汉唐旧事，可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先贤大能，岂能不知其中道道？
可惜知之为知之，不得终不得。
本朝天子布衣起家，无有天命，不是照样夺得天下？足可见事在人为，并非得了天命便天下无敌。
章惇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天命不可轻予，此人得了天命，不能承受，暴死当场还好说，可要是挺过了死结，那便是巨大威胁！
他轻唤一声：“金珏何在？此事你亲自查探。”
黑暗中一人露出半脸，没有出声只是点点头应下，随后身影便消失。
“天命”章惇目光露出冷厉，纵使有天命又如何？只要是大计的挡路石，他势不手软，必要一一清楚！！
不顾手里茶杯碎滓，章惇用力握紧，手心流血，却没有痛苦神色。
不论你是何方神圣，若不为老夫所用，老夫誓要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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