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不醉不归,一边被灌倒的付钟和苏寅不一会儿鼾声如雷,不知不觉就只剩姜桓和灵公子两人。
目光偶然和宁王对视,姜桓发现宁王笑而不语地看着自己。
“王兄好酒量。”宁王扬了扬手中杯,一口饮尽。
姜桓知道这是宁王今日的重头戏了,付钟和苏寅醉去,如今这房间里面等于只有他们两人,有什么话不方便说的,现在都可以说了。
“不如你我出去一叙吧。”宁王起身,步于凉台。
夜风冷啸,姜桓顿时酒醒不少,暗叹一声,王爷,你要是打算招揽,那可就对不住了。
姜桓静静的站在一旁,今夜月仅有弯弯一道,月下朦胧,看宁王反而有了一身出尘气度,若是不是身在王室,恐怕在文学一道上有所建树也是能够青史留名的吧?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宁王一声长叹,他身形挺拔俊朗,自有气势,甚至不少人因此认为这是人君之资,愿意为宁王效死。
“明月当空,美酒入喉,灵公子有何不满?”姜桓洒脱一笑,没有顺着宁王的话说下去。
宁王摇摇头:“有些事情,个中滋味自知啊。”
姜桓想到那天,捷报传来,大军如潮,皇帝班师回朝,诸位皇子迎接,自己可没有看见宁王。
原来如此,宁王只不过是皇帝抛出来的一个烟雾弹,其实真正的大位归属,早就已经定好了吗。
越想,越觉得里面内容触目惊心。
原本历史,皇帝北伐因蜀王造反而功亏一篑,如今大胜归来,甚至将俘虏罪魁祸首耶律亿抓到了北京,北方轰轰烈烈的辽国和帝都“盛京”被重兵驻守,女真再无起死回生之能,这山河可以说固若金汤。
所以在扫除了外患之后,皇帝的目光自然而然投向国内,这是要做千古一帝?
想到皇帝兴科举,为历朝之最,文治武功都要,皇帝这是打算开盛世了?
可是以如今国力来看,国运不过红色,虽然有生出黄气的趋势,可至少还要二十年,才有红黄盛世景象,皇帝应该不会这么着急,想来应该只是在为子孙打基础,立万世不易的基业而已。
要让自己下一代出现盛世,历朝历代都逃不过“文帝太宗”律。
开国太祖,或称武帝,下一代,或者下下代,称太宗或者文帝,基本上盛世就有了。
如此一来,下一代便很明显的是需要一位守成之君了。
不过就这点看,宁王倒是有几分可能,宁王在京城中速来以贤王著称,乃是诸位皇子之中最重视文教的。
姜桓想到这里,想到皇帝性格,这才恍然大悟。宁王好文,正是因为这样,宁王才绝无可能。
无他,君权传承而已,皇帝要的是平稳交接,因此才必须保证下一代不出乱子。
因此下一代要是武君,还能镇压的住场面,可要是文君,就有可能出现无法慑服藩王的局面。
姜桓甚至忍不住拍手称快,不愧是开国太祖,这政治手段之高超,让人大开眼界。光是这一手传武不传文,就比朱元璋传位朱允炆高超。
燕王身处北地,为国守疆,这是大义,且有功劳,加上随驾之功,武将便已经掌握在手,有了军权,干什么事情没有底气?
加上一直陪伴皇帝,有了孝道,一直不声不响,为人处事低调,这已经是走上了王道了,怪不得日后燕王登基,虽然让人大跌眼镜,可是却平稳过渡。
可惜原本太祖带憾离世,北伐未尽全功,留给燕王的是一个内忧外患的烂摊子,不过就是这样,印象中最后还有中兴盛世,因此传位燕王不得不说是一步好棋。
而这样的话,宁王的下场可想而知,不是被圈禁一生,就是寻个由头剥夺宗亲,打发到偏僻之地。
宁王果然不是简单之徒,恐怕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了,可是这样也不是不能改变的,但他选择了承受,于是有了“贤王”姜灵,为人称道的六公子。
姜桓不禁有些佩服宁王,要是换成是他,要么险行一搏,争那嫡位,要么使出手段,让皇帝和燕王离心,死中求生,而不是这样,心甘情愿的在皇帝手上做一个靶子,为自己兄弟保驾护航。
宁王眼神中虽有落寞,却并无不甘,对月举杯:“王兄大才,在下钦佩,愿意以友交之。若是不嫌弃,日后便唤我一声姜胤真吧。”
胤真?
姜桓看向宁王,深深拜下:“学生崇德,见过宁王。”
宁王看见姜桓并无意外,不禁一笑:“你早就猜到了?”
姜桓仍是恭谨拜姿:“回王爷,学生乃是从苏寅和付钟二人的言辞中发现不妥之处。”
“嗯,免礼。”宁王扶起姜桓,真诚地说道:“我知王兄大才,所交乃是发乎真心,还望王兄万莫因此心生芥蒂。”
“能有幸得王爷赏识,在下三生有幸,然,君臣有别,王爷天潢贵胄之尊,学生万死不敢冒犯。”姜桓固执,没有答应宁王的邀请。
宁王若有所思:“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强求,那和苏寅,付钟二人交友,你总该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姜桓微微一笑:“付兄苏兄大才,在下能与之相交三生有幸。”
宁王顿时无语,笑骂:“你这性子,真不知我那王兄如何会欣赏你,还特意赐封蜀公子这等一等一的称号。”
姜桓内心说,蜀王那可不是欣赏自己,那是想搞死自己,顺便还恶心恶心你们这帮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
“崇德,你真不愿与我交友?”宁王顿了顿,背对着姜桓问道。
“非是不愿,实不能尔。”姜桓也出奇地固执起来。
就算被宁王认为自己是“投机倒把”,不愿意上他这个将来没有前途的皇子的贼船,也不愿意落到皇帝眼中,得了一个自己“结交皇子”“图谋不轨”的印象。
宁王叹了一口气:“也罢,你我有缘无份,便如此吧。”
说罢,也不等姜桓,转身离开,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姜桓,又一个人下楼去了。
姜桓叹息一声。。
他看得出宁王交友乃是真情所致,非为权谋而来。
可惜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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