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姜接过看都不看,直接一饮而尽。随后把乘醒酒汤的白瓷器递回去后又躺下了。
黎韵青踌躇要走之时,她咬了咬牙,转身问道:“阿季,你……那日去了哪里。我回来你就不见了,我和子昱等了你许久。”
季姜闭着眼睛道:“我去哪了,你不是知道吗?”
黎韵青嘴角抽了抽,她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去采药了,怎么会知道?”
季姜冷笑道:“是啊,我都忘了你去采药了。只怪那时我太紧张大哥的伤势,没有问你。身为黎家大小姐的你何时认得那些药材了。”
黎韵青倏地一愣,她不认得药材,不说黎致需要的治伤的药材,就连平时伤寒所需的她都不知道。怎么偏偏就忽略了这一点。
黎韵青轻轻吐了几口气,做一脸无辜的表情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吗?”
季姜反问道:“怀疑你?怀疑你什么?”
黎韵青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季姜道:“知道什么?知道你怎么会突然好心去给大哥找药材?还是知道你如何与穆林勾结?”
黎韵青矢口否认道:“我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为何会去忘川…我没有同穆林勾结…”
季姜眸子微微眯了眯,她冷声道:“你如何知道我去的是忘川?”
黎韵青砸了咂嘴,道:“我……我…是子昱说的…”
季姜起身走到黎韵青身旁,道:“哦?是吗?大哥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他是如何告诉你的,我也好奇得紧呢。”
她周身散着寒气仿佛要把人冻死,黎韵青冷得抖了抖,退后几步道:“我…方才在酒席上…他告诉我的,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季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这样…”
黎韵青吞了吞口水,道:“自…自然是这样…”
季姜道:“方才得醒酒汤,下药了吧?”
黎韵青微微一愣,季姜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她下药的时候没有人在周围啊。黎韵青狡辩道:“什么下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姜道:“布若散,下于茶水,酒水,药中皆不会叫人看出来。但食用过多容易产生幻觉。我不过才回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对我下手吗?”
被发现了,黎韵青也不装了,她道:“是我下的,又如何?”
季姜问道:“为什么?”
黎韵青也不打算装下去了,她道:“你先是一来东谷就分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宠爱,再是抢走了许多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一回来子昱和子淮就把先前对我的好又分给你。”
季姜冷笑道:“究竟是我分走了原本属于你的宠爱,还是你自己不争气?”
黎韵青微微讶然道:“你说什么?”
季姜道:“做为黎家嫡女,你可曾为黎氏考虑过什么?”
黎韵青又道:“什么?”
季姜道:“身为黎氏嫡女,修为不如一个普通的门生子弟,不知勤加修炼。反而整日沉迷玩乐。”
黎韵青道:“那又如何?有阿爹阿娘在,谁敢说我半句?”
季姜道:“的确是没人敢说你半句,你可曾想过为黎氏争光?你不曾,就拿比试大会那日来说,穆氏公然挑衅和辱没黎氏,身为嫡女的你,做了什么?你又能做什么?你除了生气怨恨,这是最无能的做法。”
黎韵青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姜,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姜紧盯着黎韵青,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黎韵青挑了挑眉,道:“你是说我除了黎家大小姐的身份,一无是处?”
季姜道:“是。”
黎韵青仿佛受了刺激忽然出手,季姜避过她这一擒,季姜冷笑道:“怎么,我揭了你的短了,所以恼羞成怒出手伤人?”
黎韵青一语不发,随手拔了佩剑刺向季姜。黎韵青道:“你不过就是我们家养的一个下人,有何资格来说教我?”
季姜道:“下人?”
黎韵青道:“不然呢?”
季姜微微眨了眨眼,道:“不然呢?也是,在你黎大小姐眼里,我就是你们黎家下人。”
黎韵青道:“不,我说错了。你是一条只会摇尾乞怜,和抢人东西的狗。同你母亲一样下贱!”
“啪!”季姜一巴掌打在了黎韵青脸上。
黎韵青微微一愣讶然片刻,她捂着脸道:“你竟然敢打我?”
旋即,她做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我忘了,你不是和那个穆长阳有关系很好吗?至交好友,他不是为了帮你被赶出穆家了吗。你敢说你们之间没有点什么嘛?”
季姜死死地盯着黎韵青道:“我与长阳之间清清白白!”
黎韵青看了看季姜,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道:“清清白白?少时常常一同外出,谁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同当年你母亲和你父亲一样,不知羞耻,只会给梵音谷,给黎氏抹黑!”
季姜愠道:“辱我可以,不要辱我母亲和我朋友!”
黎韵青道:“你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你跟你母亲一样下贱!”
季姜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黎韵青脸上,道:“我说过,辱我可以,不要辱我母亲!”
黎韵青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她怔了怔,接着怒吼道:“……季姜!”
季姜也抬高了声音,道:“黎韵青!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黎家大小姐吗?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拿你怎样?”
季姜脸上陡然之间戾气横生,黎韵青微微退了退后。
黎韵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季姜冷声道:“你若再说辱我母亲或者长阳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知道你看我一向不顺眼,假装对我好很辛苦吧。我回来不是为了向你寻仇的,梵音谷的大仇未报,我不想与你计较什么。”
黎韵青道:“不,不计较?”
季姜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可以不告诉大哥和二哥。”
黎韵青微微一愣,原来季姜都知道了,她仍抵死不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对你做了什么事情。”
季姜却不打算跟黎韵青继续装下去了,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她没有必要再继续装不知道。季姜道:“除了方才给我下药,之前求我挖心给大哥做药引,和穆林勾结将我引到忘川,包括你叫人在东方轻羽的药里下药,让她产生幻觉。这些我都可以不说出去。”
门外的东方轻羽微微愣住了,她一直喝的药里面竟然被黎韵青下了东西。怪不得她会莫名其妙的就喜欢上燕祁,会莫名其妙的嫉妒季姜,会像泼妇一样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方才黎韵青在廊道上跟那仙娥对话时东方轻羽就在不远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过来,所幸她跟过来了了。
东方轻羽眼泪夺眶而出,她明明记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就连贴身丫鬟小翠都说她变了,为什么她明明那么爱陆伯言,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原来是黎韵青给她下的药,让她把燕祁和陆伯言弄混合成一个人了。东方轻羽站在门外捂着嘴,她怕自己哭出声来。
屋内黎韵青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季姜道:“是,我都知道。”
黎韵青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季姜道:“这个你无需知道。”
接着季姜抬手放在自己的脖子处,摸了摸白绫,问道:“姐姐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会系一根白绫在脖子处吗?”
黎韵青看了一眼季姜的脖子,怎么会不好奇。季姜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就好奇了。问了黎致,黎致说不知道。
黎韵青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毕竟那日她可是亲眼看见穆林用一柄长剑划破季姜的喉咙,将她扔了下去。只怕那处白绫之下,便是剑伤。
季姜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直直扯开了那道白绫,果真是一道狰狞可怕的剑伤,黎韵青吓得退后了几步。门外的东方轻羽也被吓了一跳。
季姜一步一步靠近黎韵青。道:“是不是觉得这条伤疤十分可怕?是不是觉得看了会做噩梦?”
黎韵青道:“怎…怎…怎么会…”
季姜道:“怎么会这样?这不应该问你吗?梵音谷的大小姐,我的好姐姐。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被穆林捉到吗?我会留下这道奇丑无比的伤疤?我会是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黎韵青吓得哭了出来,她道:“对不起…对不起…”
季姜走到黎韵青身边,道:“方才骂我那样凶,如今你知道说对不起了?”
黎韵青退到小榻旁边,已无后路可退,直直坐到了床上。她哭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季姜居高临下的盯着黎韵青,道:“不是故意的?”
黎韵青道:“我…我…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还要我怎样?!”
季姜冷笑一声,道:“怎样?我还要你怎样?所以你觉得我挖心给大哥做药引,被你引去忘川,以至于落入穆林手中。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都是我应该受的?”
黎韵青一把推开季姜,大声喝道:“对!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都是你应该受的!”
既然季姜已经知道,她也不想再装下去了。两个心知肚明的人继续装着又有什么意思。
季姜身子单薄,被黎韵青这么一推,直接摔到了地上。季姜道:“咎由自取?都是我应该受的?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哪里对不起黎家?以至于你要这么害我?”
黎韵青道:“你活着就是对不住我!”
季姜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我活着就是对不住你?”
黎韵青抬手抹了脸上的泪水,一脸冷漠道:“对,你活着就是对不住我。明明我才是黎家的嫡女,凭什么你一来就分了阿爹阿娘对我的宠爱?就因为你师尊是越清歌,你母亲是姜雨昕吗?甚至连子昱都要警告我不要伤害你。你究竟有哪里好?”
季姜道:“我何时想过要你与争?干爹干娘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我双亲早亡,可怜我而已…”
黎韵青冷笑道:“是啊,起初我也以为他们不过是可怜你而已。可是后来呢?凭什么我作为黎家嫡女却要成为联姻的牺牲品,而你,却想嫁谁就嫁谁。明明是我先喜欢燕祁的,凭什么你却得了他所有的爱,而我只能在远处默默的观望?”
季姜有些震惊,她知道黎韵青不想嫁给边城,可她不知道,黎韵青不想嫁给边城的理由竟然是喜欢燕祁。
季姜道:“可是你…不曾说过你也喜欢燕祁。”
黎韵青道:“你要我如何说?从你第一次见到燕祁回去后,整日嚷嚷着要嫁与他,就连一向待你苛刻的阿娘都觉得你直言不讳…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他,也明明是我先喜欢的他,为何我拥有的一切你都要来抢走?!你不过就是我们家养来做大祭司护谷的一个杀人工具而已!”
季姜忽然觉得心口十分难受,十分难过,若是她的那颗心还在,应该很难过吧。从小疼她,爱她的姐姐,竟然如此恨她。呵…爱她,疼她,都不过是她以为而已,在黎韵青看来,那叫施舍。
季姜缓缓站了起来,她道:“就因为干爹…喔不。黎宗主,黎夫人他们对我很好,你便记恨于我?就因为我与燕祁两情相悦,你便记恨于我?所以你就觉得我该死,我应该为黎氏付出一切?”
黎韵青微微颔首,作一副十分高傲的模样,道:“那是自然,所以你就应该安安静静地死在忘川,而不是活着回来!”
季姜没有想到,她从小敬爱的姐姐会如此狠毒,竟然要她死。
季姜道:“所以你以为我到东谷分走了原属于你的宠爱,抢走了燕祁,没有履行做大祭司的承诺,所以我就该死?”
黎韵青道:“对。”
“黎韵青!”季姜怒吼一声,一掌将黎韵青打了出去。
黎韵青从房间内被打出来摔倒院子的地上,吐了一口鲜血。她擦了擦嘴,站了起来,看着站在门边的季姜道:“怎么?方才还说不计较,如今就要杀我灭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