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深三人找了条小溪。
齐景深自己动手。龙二则像条死鱼一样,躺在溪水里,任由龙一施为。
龙一说:“我和头赵正一交谈中,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那就算我多心了吧。”
齐景深说话时,舀起一瓢水自肩膀冲下。水流随着流畅的身体线条倏然淌过,再落入溪中,溅起一片晶莹水花。
他看龙二睡得死,起了玩心,舀起一瓢水,顺着龙二的脸一直浇到小腹。
龙二被冰凉的溪水浇身,身体颤了颤,到底还是没醒过来。
齐景深轻叹:“今天辛苦他了。”
“想必老二并不会这样想。”
龙一说。
“你倒是了解他。”
“世上对主子最忠心的莫过于老二。”
“哦?你也不行?”
龙一坦然承认:“是人皆有七情六欲,我也不例外。若是哪日有了和主子一样,让我甘愿赴死之人,忠义不能两全之下,我会选择一死。”
“可,老二不一样,”龙一看了一眼面色安详的龙二,抬头正对齐景深的目光:“主子便是老二的忠和义。”
齐景深轻笑:“照你这么说,我这辈子动不得他了?”
龙一单膝跪地,低头抱拳:“吾等龙卫,生死皆在主人一念之间。”
“起来吧,动不动就跪。这点你就不如龙二可爱。”
齐景深抱怨了一句,目光向远处越去。
在那层层阻隔之后,有一个他十分想讨好,却总是不能讨好的人。
他心知,这人在他身边就是一大助力;若是到了对手身边,就是一大杀器。
可那能吸引神女注意的东西只有他一个人有,他和神女本就该是在一起的。哪来的第二种可能呢。
话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只是互相交换的关系。
真他妈让人暴躁!
洗好后,齐景深用内力烘干衣物头发。龙一帮龙二烘干衣物头发。三人便一前一后的回去了。
金笑笑依然在树顶睡觉,村民都有各自要忙活的事情,虽然地方略显破旧,一切倒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第三天一大早,村民正在为日常生活忙碌,不少房子已经冒起了炊烟。
金笑笑种的粮食足够剩下的村民挺过这个冬天。这几天他们已经分了粮食,各自回家里,自己开火,而不是在一起吃大锅饭。
而金笑笑因为懒得动,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齐景深知道她体质异于常人,也不许人去打扰她。她倒是睡了个好觉。
她是被喧哗声吵醒的。
那声音听的不真切,距离她应该还有段距离。但是叽叽喳喳、密密麻麻,好像几百只麻雀装在一个麻袋里,使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她懒洋洋的抬起眼皮,马虎的望了一眼,大略估计一下,约有二百来个人。
一小半是官府的衙役,剩下的看起来像是财主家的护院。领头的似乎是个官。看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座小村庄。
她本想暗中弄点手段,将这些人困在原地算了。
但一来她身上犯懒,不愿多动;二来她的精神力并不能一次性对付这么多人,有些麻烦;三来齐景深显然知道这些人来意,她若出手,大概会破坏齐景深的计划。
这样一想,她就更懒得动了。随他们闹去。
龙一探明情况,回报:“公子,他们距村口还有三里地。大概有二百多个人,其中只有三四十是衙差,其他人看似各家护院。是刘成亲自领的头,他穿着官服。”
“呵,他倒是想的明白。想拿官威来压人。我今天倒要看看他能有多大的官威。”
赵正一说:“刘成这个人贪字成瘾,而且足够谨慎。他的人肯定已经将这里的情况报告过了。按他知道的情况,我们应该只有两个人,他却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恐怕是十分忌惮神女。”
“他忌惮是应该的。”齐景深冷笑,他问赵正一:“那个王员外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赵正一神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有什么意外不成?”
赵正一叹了口气:“王员外他……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在三天前。青蕊小姐说他爹快不行了,找我来想想办法,我赶过去的时候,人就已经断气了。”
“哎,王员外过世的消息对青蕊小姐打击很大,她一直不肯接受事实,只守着她爹的尸体流眼泪。我劝了好些话也不管用。”
龙二突然来了一句:“放了三天,那尸体都臭了吧。”
“不止臭气熏天,怕是已经招了苍蝇蛆虫。”龙一补充,他奇怪道:“村民们都没意见吗?”
齐景深说:“村民大概以为他们是我们的人,碍着面子不好说。”
“不错,”赵正一点头赞同:“不仅如此,因为王员外在世时常有乐善好施的美名,村里的人几乎都受过他的恩惠。对于他的遗体,青蕊小姐不松口,村民也不好说什么。”
“处理完这里的事,你们帮着把遗体火化了。”齐景深吩咐。
龙一龙二应声。
赵正一却有所迟疑:“只是青蕊小姐那边怕是不肯。”
“这样的天气,人死而不化,是等着生疫病吗?”齐景深冷笑:“她若是不肯,就问问她担不担得起疫病肆虐的责任。”
赵正一低头称是。
他心中悚然,这事着实是他大意了。按理说,他做了这些年的父母官,这种事应该是最先想到的。可他却要一个都城来的公子哥提醒。当真惭愧!
喧嚣声已十分近了。
齐景深已能看见衙差手中的杀威棒。再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对方就会到村口。
齐景深脸上带笑,但那笑却看得赵正一一哆嗦。那眼神中的冰冷情绪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他暗想,常说皇室众人,心思深沉,寻常人难以猜度。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只有真正见过,才能领略什么叫瞬息之间,天翻地覆。
刚刚还是春风化雨,极温柔的一个人,眨眼间,眼中的冰冷暴戾就好像要漫溢出来。那种眼神,他只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他倒有些同情那位贪赃枉法的知府大人了。
他听齐景深冷笑一声:“到底还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今天就要看看这个刘成能翻出来几道天。”
正说话间,知府刘成已带人赶到。
这人四十来岁年纪,身材高瘦,官服穿在身上十分宽大,更显得他骨瘦如柴。
赵正一火上浇油:“公子别看他长得瘦,那可是真的贪。民间有一传说,说是知府衙门内,只他这一个瘦的便能养活一府的肥油。”
刘成做官多年,早就养成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
单从他脸上,断看不出,他此时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若是师爷所言非虚,那神女可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宝贝啊。尤其是在这大旱之时,就算他自己不能享用,上交给都城那位权贵,他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都有了保障。
这副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他看见齐景深。
太子微服出巡,知府及以上官员都会收到通知。而弄一副太子画像,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做官的,都城里那几位的画像,哪个不是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一时眼拙,就失了今后的大好前程。
说句不好听的,那画像,刘成认的比他爹都熟。
但是,看见齐景深的那一瞬间,他犹豫了。虽然已然汗流浃背,虽然心中好像有十几张大鼓在敲,在见到齐景深的时候,刘成还是没变脸色,没有行君臣大礼。甚至,他的神色更坚定了些。
齐景深有些玩味的笑了。
看来这人是打算睁眼说瞎话了。
古人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诚不欺我。
刘师爷见老爷不说话,便以为到了自己表现的时候,他走到前头,底气十足的说道:“知府大人在此,还不快让神女出来迎接。”
他们来的声势浩大,早将村子里的百姓都吸引了过来。这村里的人对金笑笑的尊敬爱戴远超‘神女’两个字,且百姓淳朴,听刘师爷对神女如此不敬,当时便不高兴了。
“神女乃是天赐之人,怎么会来见你。”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谁?”
“不过是别人养的一条狗,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呸”
……
刘师爷被骂的耳红面赤,大声呵斥:“都给我闭嘴!信不信今天本师爷就将你们抓进大牢。”
这些人都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回的人,且都年纪大了,哪里还受他的威胁,他话音未落,一口腥臭的浓痰就吐到了他脸上。
未等他发作,其他人受了启发一样,浓痰不要钱一样吐了出来。知府刘成离他近,被波及的最为严重。那张在官场浸淫十数年的脸也有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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