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易坐在车里，神色恍惚，他不知道该以何种颜面去面对宁嘉。
陈世安的话不断地钻进脑海，牢牢占据在那，影响着他所有的情绪感官。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后还是失败，失控着砸向方向盘，“啊—”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他。
一所酒吧里。
齐燕眼睁睁看着蒋易喝了一瓶又一瓶下去，终于看不过去，伸手拦住他，“阿易，别喝了…”
“你再这样子喝下去要出事的。”
蒋易一把夺过，又将自己杯子倒满，猛地灌了下去。
“呵，出事？还能有更坏的事情发生吗？”
“呵呵呵。燕，你说我是不是很垃圾？”蒋易嗤嗤笑道：“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齐燕已经从蒋穆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就是他，都没料到原来当初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一个外人都替宁嘉心疼。别说是蒋易了。
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母亲伤害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呢。
蒋易的脑子里又闪过陈世安所说的，宁嘉当时出院后，因为生活发生遇到变故，再加上失去了最后的信仰。她变得不爱说话，整日沉默着，最后诊断出来是心理抑郁。
整整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算是走出来。
不能说是真正走出来，只能说是能正常生活。
孩子？抑郁？三年？
蒋易终于再一次感受到比当年更甚的锥心之痛。
“阿易，别这样了，这一切都不怪你。”齐燕安慰道。
“不怪我？”蒋易反问：“不怪我要怪谁呢？”
就是怪他啊。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嘉嘉既然选择重新和你在一起了，就代表肯定是原谅了一切。阿易你别太自责了。”
蒋易沉默着又灌了好几杯酒。
原谅了一切？呵呵，怎么可能真的原谅。这些痛苦都还藏在她的心里，否则当日王居奇的玩笑话，她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就是因为忘不掉，像根针，拔不下来，因为习惯，又不会痛到丧命。但它一直扎在心脏上面，时不时让你痛一下。
他想见到她，迫切的想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
可他根本不敢见她。
齐燕将喝的烂醉的蒋易带回自己的公寓。把他拖到客房的床上，见他躺着没动静，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他一关上门，闭着眼睛的蒋易就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床上，茫然地盯着天花板，黑暗暗的，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就如此他的心一样。
喝了很多酒，头有点痛，但思绪却比清醒的时候更为清醒。
他就这样子睁着眼躺到房间从漆黑一片到慢慢有点光亮。
十二月底早上五点多的海城温度低的可怕，蒋易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薄大衣等在宁嘉宿舍楼下。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上面有不少她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最后一条短信是她让自己看到记得回信息给她，不然她会担心的。
蒋易心里酸楚不已。他又害她担心了。
宁嘉联系不到蒋易，打电话问蒋穆，他也是支支吾吾的。她总觉得是有什么事，但蒋穆又让她别急，说蒋易没什么事，就可能一时有点想不通。
因为担心，她一晚上没睡好。好不容易眯了一会，没多久又醒了过来。
她披上外套，索性起来了。
有点犯烟瘾了，宁嘉拿起桌上放着的烟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阳台上的门，怕吵醒许笑颜她们。
冬天的天没那么早全亮，此时还有些雾蒙蒙的。
她取出烟盒里的一根烟，叼在嘴里，刚准备点燃，不小心眸光一瞥，便愣住了，烟也从嘴里掉了下来。
她半张着唇，呆呆的。
这一幕似曾相识，多久之前，俩人也是隔着这样子的距离，远远相望。
蒋易打开手机，在上面划了几下，拨通她的电话。
宁嘉的手机就放在口袋里，此时一震一震的，她就知道肯定是他。
是有点怨气的，也不想接的。凭什么她找不到他，而他找她，她就一定要接呢。
可……
他的样子看上去好狼狈，衣服乱糟糟的，看起来像几天没换的样子。连胡子都长了出来。
宁嘉思考了片刻，还是接起。
“嘉儿，下来一下。”他沙哑着嗓子说。
宁嘉慢慢走下楼，到了楼道口，停在那，望着他，不再往前走。
蒋易走上去。
直到站在她面前才停下，他喊她一声：“嘉儿。”
宁嘉看着他，一动不动，问他，“为什么不接我我电话。”
他身上的酒气很浓，一步之内的距离，她鼻息间，一呼吸，就能闻到。
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又软了下去，“你喝酒了吗？”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是有什么事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句。
见他沉默着。
宁嘉又觉自己多管闲事了，于是说：“抱歉，我话太多了。不该问这么多。”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沉默着。
宁嘉想到她整整担心了他一天一夜，好不容易见到他，他却又这样子！心里泛起委屈，只想转头上楼回宿舍。
她也确实是回头了。
却被蒋易一把拉住，他又喊她：“嘉儿…”
宁嘉又转回头，“干嘛？”语气不太好。
“刚刚是要抽烟吗？”他问。
宁嘉一慌，抱有的侥幸心理被彻底打破，他看见了。
“我…”宁嘉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他又问她。
宁嘉开始不说话，后来才轻声说，“离开之后。”
就在宁嘉以为他要继续盘问什么的时候，蒋易没说什么，只看着她，眼里有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嘉儿你为什么愿意重新跟我在一起？”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悲痛。
宁嘉莫名慌了起来，上前一步，两只手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嘛？”
“有什么时候的话就说出来好不好？”
“我除了带给你痛苦就没别的了，为什么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呢？”蒋易苦笑起来。
宁嘉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不停的安慰他：“因为喜欢你呀。怎么样都喜欢你。”
蒋易神情悲戚地看着她，终于说：“嘉儿，我都知道了。”
“我们之间有个孩子。”
有什么在脑中炸开。宁嘉怔在原地，傻傻地问：“你说什么？”
“你刚刚说了什么？”
蒋易将她一把搂住，紧紧地搂住她，埋头在她的肩膀上。宁嘉感觉到他的整个人都在抖，肩膀上的那块衣料湿湿的。
他在哭。虽然极力控制了，但她还是听到了他细微的抽泣声。
宁嘉顾不上思考他是怎么知道的。脑子里只有他知道了……
那个孩子是她的禁区，今日被他突然提起，竟然没有之前那种锥心的痛。
是因为从此有个人替她分担这个痛了嘛？
她的手垂在两侧，直至他的呜咽声越来越大，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痛苦都释放出来，她才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他。
“对不起…当时没能来得及告诉你。”宁嘉轻声说，“知道的好突然，那时候你在医院照顾你妈妈，我找不到你。总没胃口，总想吐，以为是情绪的关系，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有小宝宝了。”
“可是没几天，我就失去了他。甚至连他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不知道。”宁嘉苦涩道，这些话是她第一次说，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那个她曾经失去的孩子。
“为什么这样子了都还愿意和我和好？”蒋易哭着问她，“你傻不傻啊。”
宁嘉说：“你也不想的呀。”
“阿易，别哭了，好不好？”
京都那边也热闹的很。
蒋国秉去找了蒋老爷子，想让他出面喊蒋易回来。事情闹成这样子，总不能让舒怡做母亲的低头。
蒋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奈地直摇头，叹了口气说，“国秉，你早该料到会有这样子的结果的。”
那天蒋老爷子并没到场，他猜到会闹的不愉快，人老了，这种事情不参合，省的坏了心情，坏了身子。
只是后来才知道竟然会被蒋穆抖出那件事情来。
蒋穆被刘晓罚跪了几个小时，最后还是他出面阻止的，“这事情不能只怪小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爸，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蒋国秉无措问道。
蒋老爷子闭了闭眼，沉默半响，看着自己儿子道：“对舒怡说，还想要蒋易这个儿子的话，就顺着他吧。”
“爸，您的意思是？”蒋国秉吃惊，“你当初不是…”
“如今我人老了，回想当初，总是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决定了。当时我觉得蒋易还年轻，现在的情爱都不会长久，没想到我们蒋家还真出了个痴情种。”
蒋老爷子叹气，“哎，早知当初，俩孩子真心相爱，成全了就是了。
“要成全了，那没了的孩子现在都能喊曾爷爷了吧。”
话语间，都是满满的遗憾。蒋家的地位，蒋易娶世家小姐那是最好，锦上添花，但要娶个平常女孩，也不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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