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蒋穆回了蒋易住的酒店。
宁嘉她们要搬家，他也不好继续赖在那里。
他早就跟小袁打听到了蒋易的房号，到了酒店，他径直过去。
按了一会门铃，蒋易就过来开门了，看见是他，没说什么，直接就转身走了。
蒋穆讪讪跟上去。
蒋易穿着酒店的浴袍，前额的头发还湿着，看样子是刚洗好澡不久。
他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个笔记本，他蹙着眉头，静静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等了片刻，蒋穆光站着，却不说话。
蒋易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从笔记本上移开，转向蒋穆，颇为不耐烦地说，“有事就说。”
蒋穆这才说，“哥，你今天怎么突然间过来了？”
他有点不安，怕他是特地来抓他的。
可是又觉得不可能，他哥再神通广大，也不会马上得知他的行程啊。除非……除非他派人监视他！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太可恶了！他竟然监视自己！他难道没有人权！没有自由的吗！
这点小心思，蒋易一眼就看穿了，他淡淡地说，“蒋穆，你怎么这么蠢。”
派人监视他，还说他蠢？
有没有天理了？？？？
“我有必要派人监视你？简直是浪费资源。”蒋易嗤道。
“那你怎么会这么快过来？”
“呵，蒋穆说你蠢还不承认！发朋友圈以为屏蔽我就够了？”
蒋穆一惊，朋友圈？？？
他张大嘴巴，惊道，“哥，你看到我的朋友圈了？”
昨天晚上，他躺在谢韵替他铺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有感而发，就发了一条朋友圈，当然了，他很聪明的屏蔽了蒋家人，包括他的哥哥蒋易，甚至是燕哥他们。
回想着回想着，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百密一疏！他忘记屏蔽小袁了！
“所以你特地从京都赶过来了？”蒋穆问。
蒋易虽然没回答，但他的表情证明他猜到了。
本来他是不打算这么快再次出现在宁嘉身边的，他应该给她点时间，只是出乎意料的，蒋穆这小子竟然偷偷跑了过去。
无奈他只能马上赶过去。
不过如果不是赶过去，也见不到今天这一幕。
宁嘉现在的舅妈，他不会对付的太狠，但也绝对不会就这么随便放过。
“蒋穆，我警告你，下次再这么自作主张，我不会管你是不是二叔的儿子。”蒋易毫不留情的威胁他。
蒋穆抖了抖，丝毫不敢怀疑蒋易的话，他连亲妈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顾及他这个还在上高中的毛孩子。
只能乖乖认错，“哥，我知道错了。”
夜深人静，蒋穆已经走了很久。酒店套房里只剩他一个人。
看了眼笔记本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二点。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
放下笔记本，站起来，慢慢走向落地窗台。
这个落地窗台正好对着海城的大海，打开窗，这样子的距离，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这反反复复的海浪声打在心头，都是落寞。
临别前，她问他，你是想与我和好吗？
当时他没有立刻回答她，最后才摸着心脏的位置，说，“嘉儿，我的心从来变过。它对你，始终一如既往。”
而她说了什么呢？
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蒋易苦笑，她从未没有对不起过他。
蒋易还没和宁嘉在一起的时候，有次，宁嘉和齐燕两个人在外面吃饭，正好被蒋易碰到。那会儿他脸都黑了，就直勾勾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宁嘉满脸无措，蒋易冷哼了一声转头就走，面上是挺潇洒的，心里早气的要杀人了，该死的，跟他说没空，结果确实没空！没空是因为要和齐燕吃饭！
该死的！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蒋易气的往路上的树干上踢了好几脚。
宁嘉追上去，拉住他，请求他听她解释。
蒋易才不理她，直接甩开她的手，气头上，力气自然不小。
她直接被推倒在地，他知道，但硬着头皮不扶，继续往前走。
他没回头，但听声音，齐燕应该追出来了。
这下子，他就更气了，刚刚心底升上来的悔意直接被推翻，只剩下浇不灭的熊熊怒火。
想到这，蒋易失笑着摇头，年轻的时候，做事情真是可笑又无语。
却也好怀念。
……
蒋易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往外走。直至坐到车上，才回过神来。
他这是干嘛呢？深更半夜的。
想见她。很想。想抱住她，告诉她，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
发动车子，慢慢行驶在路上。夜晚的马路空荡荡地，只能偶尔遇到几辆稀疏的车辆。
他没有打开音乐，就这样静悄悄的。
车窗大开着，他左手手臂放在车窗沿上，食指与中指之间有点红光，近看才知道，是烟。
他的车速不快，但再慢，终点总是会到的。
他在小区门口，早上停车的位置停下，手指一动，烟头顺着车门沿顺势掉落，随即他下车，脚正好踩在他还没灭的烟头上。
再抬脚时，地上的烟头已经灰色的灰烬。
蒋易慢慢地走进小区，老旧的小区，并没有路灯，黑暗暗的一片，只能靠天上的几颗星星照路，他有条不紊的走着。
往上望，她住的那一楼，有个房间灯还亮着。直觉告诉蒋易，那是她的房间。
站了很久，灯都没灭，似乎有个人影在走来走去。
想了想，他打了她的电话，电话放在耳畔，拿着手机的手心竟然微微有汗，嘟嘟几声过后，客服礼貌的声音传来。她挂了他的电话，明明意料之中的，但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他给她发了条短信，短短四个字，“我在楼下。”
没抱什么希望的，或许有一丝丝的期盼，她会下楼。
………
宁嘉看见短信了，愣了愣，还是决定不理会。只是心却被扰乱，烦的很。
她试着让自己继续整理，住了六年的房间，本以为她的东西不多，但收拾起来，竟也不少。好多东西都舍不得扔，她觉得都有着自己的回忆。
又或许是为了补偿自己的遗憾，曾经离开宁家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能带走。那么多有她各个时期回忆的东西，她全部没能留住。
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还是不行。
最终，宁嘉放下手里的东西，披了件外套，偷偷的打开门，她的脚步放得很轻，就怕被陈世安和谢韵发现。
一步一步，走下楼。
到底楼的楼梯口时，她不动了。
蒋易坐在门口的第一级台阶上，背对着她，黑暗里，这背影看着很是落寞。
他的指尖有点亮光，他在抽烟。
不知道是宁嘉的脚步太轻，还是蒋易太专注，他竟然没发现她。
宁嘉慢慢继续往下走，在他背后一步远的台阶停下。
“你大晚上过来是为了抽烟的吗？”她的声音忽然响起，在空荡静谧的楼梯间里，显得有些可怕。
蒋易的背影一顿，随即转过半个身子，抬起头，看着她，一伸手，正好能拉住她手腕的距离。他拉着她，让她继续往下一级。
他往左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让她坐到自己旁边。
宁嘉皱了皱眉，不想坐。
蒋易一笑，轻哄道，“乖，我坐过了，脏也会坐干净了。”
宁嘉这才肯坐下。
怕他呛到她，蒋易第一时间把烟给灭了，只是一时间，还是有烟味弥漫在四周，他抱歉的说，“对不起，烟味挺浓的。”
宁嘉早看到了他脚边散落的烟头，五六根的样子，看来坐了不久。
“没关系，风吹一下就会散了。”她说。
“嘉儿，以前你会警告我不许再抽烟的。”他说的委屈。
宁嘉无奈，现在的她烟瘾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有什么资格不让他抽烟呢。
不过这自然是不能说的。只能沉默以对。
俩人并肩坐着，在静寂的楼道里，彼此离得很近，似乎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淡淡的烟味充斥在鼻尖，竟也挺享受的。
“你有事吗？”宁嘉觉得必须说点什么，不然她快迷失在这样子的氛围里。
蒋易摇头，“好想你，然后就过来了。”
“嘉儿，你就一点也不想我的吗？”
“别说你没有，我知道，你肯定有想我。”
许是在梦里，许是已经醉了，宁嘉不想骗自己，她承认，“嗯，我很想你。一直都有想你。”
“想的难受，不敢让自己想你，又控制不住地想你。”
蒋易笑了，慢慢扬起唇角，“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想我呢。”
未了，他又泄了气，“可是都过去了对吗？”
宁嘉轻轻地“嗯”了一声，问他，“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那时候你还是不会出现的对吧。”
闻言，蒋易迫切的想再点一根烟，他果然掏出来了，“我可以抽一根吗”
宁嘉点头。
“我先出去抽一根。”他站起来，交代了一句，就往外走。
宁嘉坐在原地，心头发酸，鼻子也酸酸的。他还是记得当初对她的承诺，绝不在她面前抽烟，他说过，他的宝贝怎么可以闻二手烟呢。
她后来得寸进尺的让他戒掉，他总是不答应。某次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又趁机提出，他终于妥协，只不过最后没有做到。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他回来了，坐回她身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双手搂着她的腰，很依赖地姿势。
“嘉儿，刚刚你问我，如果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不会出现对吗？我发现我无法否认，这些年，我也问过自己很多次。我不骗你，我的答案确实是就算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不会出现。”
这个答案，宁嘉早预料到了。当听到他的亲口回答时，也不难过的吧。她爱的男人，如果为了她放任自己母亲的性命不管，那还是她爱的男人吗？
绝对不是的。
试问换了她，当自己的母亲用性命相逼时，她也会为此妥协的。所以她理解他，并原谅他的决定。
他放弃她的这个决定。
“所以呀，阿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们两个没有未来的。”宁嘉静静地说。
她抬头望门口之外的这一小片天空，漆黑一片，如同她当时等在车站，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他时的绝望心情。
“阿易，再怎么长大，世俗的枷锁都在。就算如今你能为我放弃一切，我也再没有办法做到当时的不顾一切。”
“你的母亲，你的家族，甚至是宁家的人，都不会允许我们两个在一起的。”
“小时候以为爱情就是两个人的事，你爱我，我也爱你，就是幸福。后来才知道不是的，并且为此付出了好大的代价。”
宁嘉看向他，“阿易，如果让我选择回到过去，我不会让自己爱上你，绝对不会的。”
蒋易沉默着听完，扯了扯嘴角，笑说，“可是嘉儿，你爱上我了。”
宁嘉也笑，“是呀，我爱上你了。所以我不会幸福了。”
黑暗中，只有她的眼睛是明亮的。蒋易忽然凑过去，双唇印在她的唇上，没用力，只是贴着。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不给她后退的机会。
就这么近的都距离，她感觉到他的唇微微张开，他说，“嘉儿，这辈子，我必须绑你在我身边，为此，我愿意付出下辈子下地狱的代价。”
说完，他含住她的嘴唇，重重咬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