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刚刚我们讲话你都听见了?为什么不上来一起聊天而要躲在下面跟个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皱着眉头不满于飘摇倚风遮遮掩掩的行迹,月锦对着他便是一串劈头盖脸的犀利疑问。
她毫无防备地落地后转头就看见他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边,被发现之后还不让她出声,还拉着她使劲走,仿佛身后什么隐形之人在追赶。
飘摇倚风一路不理,直到走到廖府中的一处凉亭才停下脚步坐下来。
月锦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坐在了他的对面,等待着他的解释。
“首先声明,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说话的,我就是路过然后听到你们提到木铎我才特意多停了一会儿。”飘摇倚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是真话吗?当然是假的。
事实上他发现月锦独自朝着祖君见的院子去的时候便兴致勃勃跟在了她身后,抱着看两人好戏的心理。
只不过,听到后面,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我刚才听到你说,若是陈老爷子的事情涉及到皇室的话你就不追查了,这件事是他特意叮嘱你的吗?”飘摇倚风问。
“的确是他叮嘱我的。”月锦回答,随即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有些好奇,你刚刚让君见替你归还木铎也是陈老爷子跟你说的吗?但事实上,采诗官的木铎根本不必归还于皇帝。”
“什么?”月锦震惊了。
“其实我是收到陈老爷子留下的暗号,要我一定将你平安护送到安禁城,才沿着去安禁城的路线特意去找你的,不过我只知道他会安排你去,只是没想到会是用这个理由。”
飘摇倚风道,忽然又想到什么,问。
“你们当初被衙门关进大牢,我一直都没有询问原因,现在想来,君见那种人怎么会不小心被官府抓住,真实原因不会是因为你将木铎拿出来干了什么吧?”
月锦尴尬地点头承认,将当时的黑历史告知了飘摇倚风。
后者则表示理解,“采诗官本是兼任监察官之职业,只是本朝另设了监察院,这个职位相关便只在官员之间流传。君见虽被封王却有名无实,并不算朝廷官员,不知道也很正常。”
“那你当初说的追查干爷爷的死因呢?那又是怎么回事?”月锦又问。
“这个的话,是因为我发现陈老爷子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有人想要他的命,并且坦然接受了。我心里有些意难平,所以擅自决定的。”
飘摇倚风解释道,顿了顿又开口。
“当初我以为你应该也察觉了,所以才特意说出来,让你有理由留下我一起上路,若是偷偷摸摸地跟着,否则危机情况突发我无法保证第一时间帮到你。”
月锦有些沮丧,按飘摇倚风所言不难知道,陈了对她隐瞒了许多的事。他特意要自己到安禁城来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
她是陈了一手带大,性情经历到所学本领全都有他的身影,但她却对真实的他知之甚少。
见月锦如此,飘摇倚风也没有久留的意思,又问了些小问题,之后便离开了,让她独自整理情绪。
经过方才的对话,他确定了陈了对于自己和月锦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教育,他所学武功以制敌的杀招为主,不论难度和刻苦程度都为艰巨。
而相比起自己,陈了是真的不忍心让月锦吃苦头,教授予她的多以自保和借巧劲为主,相对来说轻松很多。
“说起来也怪不得陈老爷子当初打我这么狠,估计早就想好了让我给她做保镖吧。”
抱着后脑勺抬头望着天缓步前行着,飘摇倚风小声地嘀咕,语气却没有多少抱怨的意思。
陈了希望的是月锦平安无忧的生活下去,自己的意难平,终究还是得独自一人暗中调查了。就让那个小丫头继续没心没肺下去吧!
第二日,祖君见面见了宫中来的常公公,并由他带路进宫。
他的面上依旧没有神色波动,心情却有些失落。
月锦在清晨找过来,言明原因后将木铎收了回去,之后便离开了,一句道别的话也没说。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不知飘摇倚风除了说木铎的事情还说了什么。
要是他更会说话些,当时定不会只对她说了“知道了”三个字吧?
乘坐的马车缓缓驶进了皇宫,他看着周遭富丽堂皇的一切,熟悉又陌生。离开到归来,莫约是有七年了吧,不知母妃是否安好。
“七王爷,请随奴才到承金殿,陛下下朝后便会到这儿来。”
“嗯。”
祖君见点头,手中牵着五花大绑的贺一文跟着常公公。
一名小太监紧随贺一文身侧一步的位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着离承金殿越发靠近,他的神色也越发紧张。
常公公不由停下脚步,先看了眼贺一文,接着对祖君见道。
“陛下只说让王爷过去,还请王爷将此人交由乐山带下去先关着。”
“无妨。”
祖君见冷漠地开口,绕开常公公,自顾自朝着前方走去。他并不是不认路的。
常公公无可奈何,只得让小太监乐山先下去,自己快步跟上大步流星的祖君见。
在承金殿等待了一个时辰,祖君见也在原地站了一个时辰,没有皇帝的指令,他并没有坐下来等待这位至高统治者的权利。
皇帝姗姗来迟,受了祖君见跪拜之礼后摆摆手让他站起来,坐在塌上接过宫女恰时递过来的茶杯,揭开杯盖吹一吹,道。
“路途幸苦了,比预想中晚了些时候,听说你是随着廖家的商队进城的?”
“嗯。”依旧少话。
皇帝不由抬头看了祖君见一眼,即便是在不再喜欢的印象中,他这位儿子也并不是冷淡的人。
七年未见,没有敬重也没有恐惧,明显的疏离感让他感觉到些许不适,转念一想又觉释然。
“旁边这个人是谁?”皇帝问道,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贺一文。
“秋月城外山匪的头领,发觉有内幕就将他活捉了。”祖君见道。
“那伙山匪被你灭了?”皇帝有些惊讶,对祖君见的评价上升了些许,“把他交给监察院审问就行了,不用特地带过来。”
“他中了千金锁,死期不远,还是请父皇姑且听一听吧。”
“千金锁?”
皇帝的面色严肃了几分,许可了。
贺一文面容很平静,将自己知晓的四皇子祖呈英的作为皆数说出,却没有说自己是个读书人,只言是个路过的农民。
祖君见看他一眼,明白他是因面对皇帝而愧对自己读书人的身份,若非被劫去做了土匪,心中志向应是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性情底子总归是不错。
听完了贺一文的叙述,皇帝大发雷霆,当即摔了茶杯,满屋的人下饺子般跪了一地。
“常公公,把此人带下去好好审问,要监察院以最快速度调查此事,务必将真相查清楚。记住,别让他提前死了。”
“是。”
常公公连忙叫来两个小太监,将贺一文带了下去。
看着贺一文离开视野,皇帝的心情有所缓和,对祖君见道。
“这件事朕记你功劳,不过暂时不会在朝堂上公开说明,接下去的事你也不许再插手,你可听明白?”
“明白。”祖君见答。
皇帝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又道。
“你在安禁城还没有府邸,这次我便赏你。听说你的侍卫都没能跟过来,朕会从宫中调派些侍卫给你的。”
“谢父皇。”
祖君见拜谢,由此可见,他被暗杀的事情皇帝应是有所耳闻的。但比起物质上的赏赐,他想要的是另一件事。
“我想去看望母妃,请父皇恩准。”
听闻他的话,皇帝又回想起当年的事情,面色有些复杂,道。
“你母妃那边自有人照顾,秋猎的时间快到了,你先准备这件事,需要什么就吩咐下去,府邸打理妥当之前你便还是在长清殿暂住。”
“是。”
祖君见行礼准备退下了,没有征得同意也是有所预料的事情,只能从别的途径探听母妃的消息了。
当年他被人设计,为年幼的皇弟送去了有毒的肉粥,母妃抓住真凶前去与皇帝辩解,转头就有人从寝殿搜出符箓,并扬言母妃是他国公主,进宫为的是咒杀皇帝,将祖氏江山暗中替换。
皇帝大吃一惊,立即下令将母妃与自己关进大牢听候审问,之后查出母妃确非本国之人,害人意图却是被诬陷。
但间隙已生,又有眼红母妃之人在枕边多言,很快皇帝便冷落了母妃,将她打入了冷宫。
而在那之后,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失去了母妃的庇护,没有经历过宫中明争暗斗的他很快便因为频频出错惹了帝怒,还牵连了身边之人。
再后来,也不知触犯了什么,皇帝以封王之名,将年仅十一岁的他远贬。
好在,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祖君见出了承金殿,那名叫乐山的小太监快步迎上来,行礼之后便说明了其为受命负责照顾他之人,乖巧地跟在了身后。
路上遭遇的所有太监宫女都恭敬地向祖君见行礼,没有半点怠慢。
他听着他们说了无数遍“靖安王”,不由又想起月锦。
第一次见面后者便对他的身份毫不在乎,对他大吼大叫,还敢动手勒他脖子。
她真不像一个普通平民家带出来的女孩儿,倒像是个街头无赖,还是武艺高强的那种。
祖君见忍不住勾了嘴角,暗暗希望出宫的许可证明不会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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