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内,齐二低着头跪在地上,身体因为过于恐惧而微微颤抖。
刚刚得到消息,主子亲自派去截杀的五十名死士再次失败,让靖安王进了廖家的商队,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
这意味着,她也将失去她的生命。
“叩,叩……”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齐二惊恐地抬起头扭转身体想要祈求什么,却被来人冷漠的命令打断。
“带下去。”
命已出口,再无回转之地。
方才还满腹求饶之词的齐二听闻如此,瞬间失去了言语能力,只目光呆滞地跪坐着,任由得到命令的侍卫将自己架住拖走。
“没想到我亲爱的七弟还藏了些好本事,如今朝中局势难测,他怎么就不能乖乖地听话给我下地狱去呢?”
四皇子祖呈英在主位上坐下,面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其中参杂最多的便是由衷厌恶。
众多皇子之中,还没有被封王,被皇帝就在身边的皇子寥寥无几,军功显赫的三哥镇平王常年镇守边疆不理朝政,能与他抗衡的唯有太子和六皇子祖贤齐。
他本布局完成,谁知皇帝突然召回了自己最不看重的祖君见,君意难测,若其用意是让后者站队打破朝中他们三足鼎力僵局可如何?
他与祖君见自小积怨,他不论如何也不可能与自己一条阵线,自己同样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局面。
只是如今刺杀的行动失败,还没能让知晓内情的贺一文以死封口,被对方抓了个大把柄,特别是囤兵之事若是现在这个档口传到皇帝耳朵里,他可就满盘皆输了。
想到这里,他愈加烦躁,抬手便将手边桌案上的青瓷茶杯摔在了地上,霎时间,瓷器碎片与茶水迸溅八方。
“主子先不要动气,那贺一文身负毒药,我们只要派人暗中拖延廖家进城的时间,让他先中毒而死便可。”
说话的人是祖呈英的贴身侍卫,齐一。
听到他的话,祖呈英心情稍微好了些许。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他便挥手让齐一将事情安排下去,末了又道。
“这次齐二擅自行动,齐七齐八也跟着身死,他们三人位置空缺,你照常让后面的补上,新人手就先不物色了。”
“是。”
另一边,游船之上的月锦三人与船主人廖绯绯达成了共识,交了朋友。
皆大欢喜的结局,只有飘摇倚风不太高兴。
自从在游船上亲眼看见了他以短木箭之力夺数人性命的惊人之举,廖绯绯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缠上了他。
虽然即便时光倒退一遍他也依旧会这么选择,但廖绯绯的武侠劲儿实在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从享受豪华早膳的美好的清晨开始,廖绯绯便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劝话。
“喂!飘摇大侠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收我为徒吗?我很有钱的,你要多少学费我都给得起!而且我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不答应我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都说了不会收你为徒那便是不会的,你纠缠我也没有用!”
飘摇倚风半严肃半哀嚎地开口,碗里的莲肉粥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但廖绯绯显然不会被这样的说辞击倒,事实上这样的话语飘摇倚风已经说了一早上了,但是她也不介意把央求他的话也重复多次。
自从随父亲廖分明前往安禁城一路以来她每天都很闲,有足够的时间和充沛的精力来磨灭飘摇倚风的抗拒。
“你们侠客不都是很乐于助人的吗?怎么就不能教教我?”廖绯绯质疑道。
“那你去找那些乐于助人的侠客不就好了吗?我又不是。”飘摇倚风反驳。
“可我会付你学费的,不论你要多少我爹都给得起,要住我家也可以,就算狮子大开口我也不会介意的。”
“……你说这话你爹同意吗?”
“这话是他自己说的啊,只要是我看上的东西,就算是搬空我们家一座钱庄,我爹也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
飘摇倚风无语了。这让他怎么接话?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爹,家中又无与兄弟姐妹,在钱眼里被独宠长大的女孩子说话就是嚣张啊!
再说也是酸自己,飘摇倚风闷头喝粥,决心不再搭理廖绯绯。
后者却不依不饶,嚷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同意呢?还是说你想出名被写进话本里?我可以叫我爹出钱让你名扬天下,这样可以了吗?”
“我不需要这样的帮助,能自己走路为什么非要别人抬?钱并不能实质地得到无形的东西,你终归要明白的。”
飘摇倚风叹了口气,企图让廖绯绯清醒一点放过他。
但见廖绯绯依旧还有辩驳的欲望,他眼珠一转,立刻选择了拉月锦下水,指着她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位是我的妹妹,她一直梦想着能和我一起仗剑天涯,若是我为了钱留下来教授你,她会难过的。”
忽然被点名指姓的月锦一愣,迷茫地看向飘摇倚风,便见后者疯狂给自己使眼色。
扭头,对上廖绯绯一脸狐疑的视线,月锦连忙故作为难地点了点头。
廖绯绯有些失望,但从神情来看已经有所接受。飘摇倚风趁胜追击,目光柔和地摆出一副宠溺的兄长模样。
“我最见不得她哭了,以前我光顾着练功没有照顾好她,生病了我都不曾知晓。现在她就在我身边,我只想做个好哥哥,所以我真的不能答应你的请求,抱歉。”
说到最后,飘摇倚风又流露出回想起往事之后忍不住难过的模样,情绪到位堪比真有其事,月锦都差点就信了。
话说到这份上,廖绯绯终于松了口,不再纠缠,但却依旧要求飘摇倚风教授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练练。
后者于情于理,答应了这个小小的要求。
之后,游船靠岸,远远的便能看见被侍卫围起来的廖分明在岸边等待着宝贝女儿的归来。
廖绯绯一下游船便被他牵住了手,半担忧半埋怨地拍着她的手道。
“绯绯你怎么这么调皮,大半夜的瞒着我偷偷去游湖钓鱼,若不是里叔告诉我你带了侍卫,我早就亲自去把你逮回来了。”
“里叔坳不过我,给我挑的都是良卫,我不会有事的。不过鱼没有钓上来,不然就可以给爹爹炖鱼汤喝了。”廖绯绯吐了吐舌头,道。
接着,她又分别介绍了月锦三人,其中着重介绍的自然是大显身手的飘摇倚风,添油加醋之后颇有把他吹成神人的架势。
廖分明也打量三人,最后目光却是放在了祖君见身上,对着他行了个礼。
“没想到小女绯绯出游一趟,竟然有幸碰上了靖安王,有失远迎,失敬。”
“无妨。”
祖君见微微点头示意。廖分明的商业遍布国境,与朝廷也有来往,认出自己并不意外。
廖分明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众人随他离开。
祖君见却先将手中拖着的贺一文提到众人眼前,开口道。
“他中毒已深没有解药,情况从早上开始就不太好,你们有没有带医师?看不好就算了。”
“有的,先随我回客栈吧。”廖分明点头。
众人回到客栈,由于派遣侍卫先行通知了医师,将贺一文带到客房后很快便得到了看诊。
但医师摇了摇头,道。
“他所中之毒极为偏门,应该是特制毒药,我之所学多是寻常药理,对罕见毒药学艺不精,解不了他的毒。”
“无妨,多谢。”
祖君见冷淡地回应,让医师离开了。
廖家这位医师是民间名气不小的贤医李时,除却身在宫廷的几位顶尖医师外,他几乎是民间同行里最好的,他都无能为力,那也不用再去请别的医师了。
月锦凑上来,看了看贺一文的脸色,也号了号脉,开口道。
“我好像对这种毒症有所记忆,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哪一种了。”
“应该是月毒‘千金锁’,属于皇家暗地里特有的一种毒药。”
飘摇倚风忽然插嘴,语气不容置疑。
这下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摊手无辜道。
“我就随口一说,你们这么惊讶干什么?江湖上有小道消息还不让人听了吗?”
“若是千金锁,我倒是有个药方能延缓他毒发的时间,但是也只能延缓半个月而已,到头来还是要死的。”
月锦托腮思索着道,言罢又问贺一文。
“你的意见呢?”
贺一文此时因临近毒发,痛苦之下面部表情也扭曲了起来,但他的眼睛里仍有些微弱的光。
他艰难地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请姑娘,出手。”
“了解!”
月锦应下,随即扭头询问一旁的廖分明。
“廖家主,请问我能借用一下李医师吗?毒发在即,但我没有药炉,希望能借他的一用,还有药材,如果他不同意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去买。”
即便可以直接去问李时,但她依旧懂得其所属为廖家,征询主人家的意见是最优先的,也是礼仪所在。
廖分明再次为这个乡野打扮的少女感到吃惊,怀才而谦虚明理,品性极佳,如此请求,他自然不会反对。
“姑娘去找他便是,李医师也是好学之人,能有人解他有惑之毒,他定会同意协助。”
“多谢廖家主。”
月锦明朗一笑,小跑着找李时去了,随行的的还有廖分明示意带路的一名侍女。
“我去帮忙。”
飘摇倚风说着也跟了出去,廖绯绯紧随其后。
很快房内有话语权之人便只剩下了祖君见与廖分明二人。
知晓贺一文身份特殊,廖分明让几名侍卫把守在门口,和祖君见一同出了房门。
“看来王爷的朋友,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小女若是有什么不明理的地方,还请担待。”
“王爷不过是个挂名,我并不在意这些。”祖君见淡淡道。
廖分明说得不错,不论是月锦还是飘摇倚风,身上也许都有些不得了的秘密他不曾知晓。但他只需要知道,这两人都是与自己生死与共的朋友便好。
但很快,他的思绪便落在了“朋友”二字之上,又想到月锦的面容,方才还坚定的心声忽然就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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