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繁忙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此时路管家正在仓储忙碌着清点货物人手。安子幕一早起来便随着老管家来到这里,一些事当然不用主家亲自动手,他也就到处闲逛一番。
不知不觉间转悠到一处独院外,他明显感觉到院中有两人正在打斗。说是打斗倒不去说是在切磋,行神间玄真道气得以调动,在两人维持之下,偶尔转换方位,其间两股只有灵视状态下才能见到的罡风相继抵消,他只听得呼啸声影响周天气流……
安子幕好奇停留在院门前观望,两人运大道真言比试,其中一人是载他回来名叫安满希的堂弟,另一人也与他那般眉清目秀,却是胖了一些,意气风发的对决富有激情,他常常与安满希同行,所以也见过,好像是旁系的一个亲属。这两位算是继安遥安子幕之后年轻一辈中翘楚人物。
安家对其本身也有值得看重之处,半年前,他年龄不过二十余岁,便突破玄关踏入通灵境界,资质远超同辈。
旁系家族视其为传承衣钵的最大希望,这几年时间都教给二人押送货物的历练任务,一来见见世面,增长人情世故,二来旁系希望尽早将其培养成才,让家族在安府的地位中更加巩固。
安子幕不曾修炼过玄真道,但此时二人熟练调动周天灵元微子为其所用,各式虚形在独特的道法形式下从原始平静的状态下暴躁起来,他站在门檐下体会着灵元的变化。
在外的形式看腻了,蓄神后紫眸神识开启,运用上一世所修的星元探视法观去,说也奇怪,这次他目光一触二人,在观两人身体里形成一个闭环的气脉,鬼斧神工般的脉络在安子幕眼中,又有不同。
那是两道近乎完美的气脉,相对而言自己的身体却脉穴堵塞,少的可怜,按照阴阳道理,如果灵元属阳,星元也就属阴。
不过此时看两人脑海中枢那一团代表神魂的灵光,也是到得化神境界神元与肉体分离的阶段,即便肉身死亡也能存活于世。
那里就是神元了,魔道最喜食之物。
安子幕忽然发现,他之前对于神元的认知似乎有一些偏差。
事实证明,自封山界龙蛇化神,神元是可在化神境前出窍的,但是,究竟是怎样一种原理他并不清楚。
余慈还想着看得更仔细些,偏在这时候,灵视法不足以支撑他再多观望,一抹朦胧在过后,那些虚无缥缈的灵体消失在眼前。
所有的问题都回归一项最基本的问题上来:他现在不伦不类,算是个什么境界?
《星耀法》与幽灵寒蝉净化后游走血脉中,感觉非常之奇妙,他曾想过如果可能创造气脉经络的大胆想法。可事实上,他的猜测不能冒然实践,身体能否承受是一方面,他可不想神元因此固定下来与这具身体彻底融合。
就算如此,要做到万无一失他也需要一件灵宝寄生,保证神元意识不被吞噬破坏。
若是冒然行事,以二者之间越来越强的吸引力,神元意识可能随本身精元一起,流入气脉中溃散,如若那样已经是非常糟糕的事了,而若连神元都脱窍经脉百穴,他便真的只剩下一具空壳,存在世间也只是活死人一般的躯窍。
现在自己身体里流淌的星元脉络,感觉如此地熟悉,就像……就像他在封山界时离宛幼化剑斩杀赤岩凶兽那般,心神与元气混化相谐,毫无违和之感。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不知觉无意间随即传承上清天师的大道真言凝练如剑,凝滞片刻,忽然划出。空气中传出一声极其细微细的嘶啸,旋又融入天地间,不留丝毫迹象。
安子幕深感意境奥妙。随意间一动,那道来自离宛幼的化灵剑意,没有任何阻碍斜破天际,忽而感悟,手臂间诡异的阻塞气脉联通,独自形成一道闭环。
将视线定在手臂上,安子幕怔怔发愣,上清天师真不愧是开山立派的奇才人物,传承下来的大道真言居然有如此妙用,那感觉太过微妙了,以至于他很难回忆方才起确切的细节。
后天脉络,每一道自成一轮闭环,他想起在凝视离宛幼时自己从她眼中感受到的凌冽剑意,无意间竟然恍然顿悟那位姑娘温和外表下蕴藏着何等恐怖的意境。
这些天来,安子幕一直都在研究大道真言如何才能凝聚出如离宛幼那般的剑意,也一直在模仿其意境,那化灵神意的妙处,却始终不得要领。可是方才一剑,竟意外有其三分味道,无意间的感悟太过惊喜。
而这一切,肯定绕不过离宛幼与大道真言的相辅相成。
“离姑娘,你究竟与上清天师的道法有何干系……”
感叹声里,脑海中忽的金光涌现,眼前一黑猛的瘫坐在地,一道相对之前更加完整大道真言投射在神元中,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安子幕脑中轰然震荡,一层莫名信息伴随着光束透进来,突然活化,成为一串简短、清晰的铭纹。
在神海意识间反复琢磨良久,他逐渐能理解这些更加深奥的道决,这是来自上清天师隐藏在大道真言中的道决真言——《化灵》。
这段信息一直以某种形式隐藏在最初大道真言传承中,安子幕大概理解自己当真与上清天师有几分机缘,如此传承自己的道法意志,间接不是成为上清天师的门徒。
《化灵》难有晦涩之处,还好,相关实战意境已经从离宛幼身上见识过,不至于一头雾水。在实战中感悟更合他胃口,不用多想其中晦涩玄机,依葫芦画瓢便是。
……
回神隐约间有两个人将他搀扶起,不时两匹由龙马牵引的厢车停在这里,路伯在简单查探一番后放心下来,将安子幕抱进怀里,上得龙马车厢内回了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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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洲世千余仙城依偎天地气脉建成,封山界,群山环绕,也不曾是最好的山脉运势,可依然在轩逸界居民心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概因它是此界赖已生存的发源地,资源丰富,从此再向西,就是鬼渊界山脉与不渊界的分界地了。
轩逸界子民依赖封山界为生,但仍然对它存有敬畏之心,敬仰来自上古神灵加持的封印,畏惧来自对鬼渊界未知滋生出的隐患。
已经离开不知仙城的十三日,乘坐在安遥的龙马车厢里无聊对弈,安子幕未曾想过封山界如此广阔,便是围绕在外围也貌似走不到头。
古老的商道来往商行,似乎变得热闹起来,有好几个大规模的队伍随行,相互之间照应着行程。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愈发真切地感受到磅礴的力量凝聚于右臂间,每日固定的休息时段,运《化灵》调息时,他总会脱离队伍,到方圆一里范围外调动天地星元微子修炼,十米方圆皆受不住他那霸道的剑意。
凌冽气旋搅碎周遭一切,安子幕控制不住那道力量,修炼时闹得这么大动静难免会有人察觉,新的难题困扰着他,问题一时又得不到解决,难免头疼。
无奈间,也就不在修炼《化灵》法。
几天来他已经与同辈和随行的晚辈见过几面,安子卿要比安子幕大上十几岁,却已经修行至地境二道,与安遥同属一个境界,已经脱离凡人寿命范围。
安长恒对自己的儿子抱有非常高的期望,这一回还携带了投靠他的旁系年轻人随行,似乎便是准备把他们送到尨鼎宗修行。一路上,安子幕不见安长恒本人,却不止一次看到安子卿带着两个旁系跟班到处与路过的名门贵族社交。
傍晚时分,拖安子卿的福,安子幕在驻地第一次见到记忆中曲音飘飘的苏欣儿,这位气质姿色自带光华,精致到让女子心生挫败感的女子真如印象中那般超凡脱俗。
在这期间,安子卿刻意提起安子幕不堪回首的往事:“三弟,看我将谁请来了……你梦寐以求的欣儿仙子……”
苏欣儿也客套的回了几句:“见过子幕公子了,欣儿在悦楼时承蒙子幕公子打赏,今日便终于有机会道声谢了。”
安遥本以为大哥不怀好意的言语会激怒三弟,反观安子幕却不去理会安子卿言语中的刻意嘲讽,反而旁若无人的与苏欣儿聊起他对玄音道的见解,直面透彻魅惑幻音下本质的不足之处。
苏欣儿原本以为安子幕不过是众多无知的仰慕者之一,但在自己与对方并不相熟的情况下,直言不讳自己技法下最真实的一面,虽然在她先天完美的嗓音下足以弥补音律上缺陷……
到得此处,倒是安子卿恼羞成怒,事情未曾与他想象的那般发展,安子幕居然悠然自得与苏欣儿探讨起他不曾听懂的话语,安子卿抓住几息间在他看来是羞辱苏欣儿的话后终于爆发,突然骂上几句安子幕不懂事,意气风发,拉着苏欣儿就想潇洒转身离开。
苏欣儿稍皱眉欲想反抗一下,安子卿回头愣神便知道自己行为过激,随即放开苏欣儿手腕。
苏欣儿也端正自己的姿态,此时她心间虽然仍想听全余下见解和取改之处,但此时情景太过尴尬,也只好隐藏对安子卿的不悦,如水般清澈的笑道:“让子幕公子见笑了,遥儿姑娘再见。”她福了一礼,随后转身用与之前平淡道让人心寒的语气对安子卿说道:“子卿公子,我们走吧。”
望着两道扫兴离去的背影,安遥先是用怪异的眼神与安子幕两相对视,随后在远去的两人消失不见后噗…的捧腹大笑起来。
“这么好笑……”
安子幕摊了摊手,趁安遥不注意捏了那柔滑精致的脸蛋一下。安遥未曾反应过来弟弟的这一调皮的举动,呀的脱口而出:“呀!登徒子行径!”
“嗯?姐姐这番是怎样个逻辑,姐弟如此可是天经地义的。”说着又捏了捏安遥另一边脸蛋,这位坚强的女子这时呆呆的像个小女孩一样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安子幕,任由他用手心推动着,撅起自己许久未曾感受过温暖的面容。
安子幕审视着自己满意的作品,语气夸张的说道:“嗯!嘟嘟杀,这才是我心中完美姐姐的模样。”
方才安子幕的举动足以让她内心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思绪躁动,心脏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的跳动,这时弟弟又说出不符合她气质的:“嘟嘟傻,这才是我……”
不由好气:“子幕才傻,子幕最傻,傻的让人担心,让人讨厌!”
这时候又轮到安子幕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安遥如孩子般的模样,更别说撒娇这破坏他心中人设的话语。
附和道:“好好好,子幕最傻,让我们再做一些更傻的事情好不好?”
“子幕,想要干嘛?”
“当然…是又好玩又刺激的事情,我们不如逃跑吧!抛开他喵的一切潇洒走一回,就问傻姐姐敢不敢?”
“嗯…这样不好,子幕……唉!你干嘛呀!”
一番对话,不等安遥犹豫,安子幕顺势将安遥环抱在怀里,跃身便脱离驻地,快速跑进树林中……
又一个不曾反应的诧异,安遥在顺势倾倒时环住安子幕颈背,黄昏树影在奔跑间交错,她搂着安子幕,弟弟脸庞伴随余光虚影映在眼前,之前诧异的神情转而变成温馨的笑容,也不管他会将自己带去哪里,闭上眼睛依偎在坚实的肩膀上。
任由弟弟带自己逃离那道沉重的枷锁……
毕竟姐弟俩不可能真的逃跑,在一里外将安遥放下来,安遥与他也不说话,挽着弟弟的臂膀,一侧靠在他肩上走了一会儿,才红着脸说道:““你呀,从小就与常人不同,哪有虏了自己姐姐去的道理。”
“这是什么话,明明是故事中所讲述的皇子从魔鬼手中拯救公主的桥段,好不啦!”
“嘤嘤嘤……哎呀,子幕要快要笑死姐姐了,指鹿为马,寓意也不对呢!”
“管它呢,我乐意。”
……
月光映照在波纹细碎的湖面上,远望微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安子幕坐在一颗巨大平崭的石床上,安遥侧躺着,枕在弟弟腿怀,侧看湖面林山倒影。
“子幕,闹够了回去吧!队伍寻不见我们该着急了。”
“不碍事,我留了传音符。”
“哦…今日你让大哥出丑,往后免不了要给你穿小鞋。”
“无所谓了,这么多年不都有姐姐护着吗?”
“你呀,小嘴怎的如此甜了,难怪那个见惯了风尘烟柳的苏欣儿露出那般姿态可是少见呢,看得出她挺喜欢子幕呢。”
“萍水相逢,喜欢谈不上喜欢,至少不讨厌……”
……
安遥享受着安子幕带给自己短暂的快乐时光,思索一下后疲倦道:“嗯…今夜就不回去了。”。
不论他现在的身份,从第一眼见到这样一个女子时,他便是看得上这个姑娘的,一路跟随她这几月下来,生出一些感情总归还是会有的,但至于那到底属于什么?他不曾理解,也不敢理解。
他小心意意将手轻放在安遥脖颈前,拇指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安遥意外的默许了这样一个本该在外人眼中出格的举动。就这样,月光泼洒着光辉,不知何时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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